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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統考了，川寶你穿什麼？”
顏曉霽轉著手裡的墨水筆，兩個人正在複習樂理題。
“穿黑色的，上次參賽那件吧。”
“我想不出來穿什麼。”
“你不是有一條墨綠色的嗎，穿那個唄。深色的比較端莊，而且你那件裙襬不大也方便活動，我那條還拖地呢。”
秦青川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看了一眼時間，晚上十一點半。
“也行。其實真的到這一步了我還是有點緊張，好害怕。”
顏曉霽放下筆，呆呆坐著，“算一算時間也覺得好快啊，好像才來機構不久就馬上要統考了。”
“我也覺得，統考完了還有校考，接著回去參加高考......”秦青川也收起了書本，趴下了，聲音滿是疲倦，
“覺得好累......在機構是學不會的樂理，永遠忽高忽低的視唱，磨了破又磨的老繭......回學校了就是寫不完的試卷，背不完的單詞，睡不醒的早六和十二點多鐘還要挑燈夜讀......知道的我是學生，不知道的以為我是什麼畜生。我服了，嘻嘻。”
“我都不敢想象我要是個富二代得有多麼快樂。”顏曉霽身體後仰，乾脆就癱在椅子上了，
“你說許明月那樣又有錢又長得好看又成績好的人到底在愁什麼啊，我服了。這個世界上有錢千金那麼多不能多我一個嗎。”
“許明月有他自己的想法吧，人類的悲歡果然並不相通。”
秦青川伸出一隻手擋在眼前，遮擋晃眼的燈，她的大腦已經有些恍惚。
“我害怕在統考的時候，發病。”
“別想這個！快呸呸呸！”顏曉霽聽她這麼冷不丁冒出一句，嚇得立馬坐直推了她一把，
“多想想自己的好！你都練得這麼好了，每次都是前幾的怎麼可能！”
秦青川是真的特別特別恐懼，她心裡已經充滿了一種失敗的預感，像毒蛇纏繞樹幹，一點點攀爬上升。然後是被裝滿了水卻子彈擊穿的玻璃杯，飛濺的玻璃，蔓延的轟然倒塌的水，像十除不盡三，無窮無盡吞噬她。
“但是我在機構也是，每一次上臺，或者考試就是腦子空空，然後就開始心臟狂跳，嚴重一點就手抖。”
“那要不，你還是統考前吃幾天藥嗎？”顏曉霽想了想說。
“不行，藥要按醫囑吃。而且吃了就不能隨便停下，精神類藥物都會讓人發胖好像，我還要形象分。”
秦青川搖了搖頭，“算了，不想管那麼多，順其自然吧。”
伍城
學期末尾，但是高三的大家就算已經期末考結束了也要留下來補課，一直到放春節假前的三天學校才會放人了。大家當然都是怨聲載道，但是也無可奈何，畢竟時間就擺在那裡——距離高考已經不遠了。
今天除了高三留下上課，其它年級的學生已經全部遣散回家過寒假，學校裡倒是更顯淒涼，毫無生氣。
許明月倒是樂呵呵的，他還能在學校看見陳明妍。
在學校的念想可能就是這些了，一起瘋玩的朋友，轉角可能見到的喜歡的人，和永不落幕的青春裡的夕陽。
下午和秦青川通了一次電話，許明月本想去三水市看看他，但是補課期間不允許請假，所以就放棄了。打電話的時候他站在陽臺上看數學試卷，一邊看一邊給秦青川講一些知識點。
“聽懂了沒有？”
“聽懂了。”
秦青川咬著筆桿，模糊地答了一句。
“那你講一遍。”
“先求導，然後求極值，求出極小值和極大值分別是-2和4，然後畫圖，求最小值和最大值......怎麼算不出來？”
電話那頭的女聲說話緩慢，偶爾能聽到筆尖劃過紙張“沙沙”的聲音。吳滄霆在旁邊曬衣服，許明月開的擴音，他能聽見。他站在許明月旁邊掃了兩眼那題，脫口而出：
“說錯了，極小值不是-2，是-3。”
秦青川愣了一下，手裡的筆停下了，有些不知所措。她有些聽不出這聲音的主人，但是心裡覺得熟悉。
“錯了，你和她說好了。這麼簡單的題我都教了三遍了還不會。”
許明月翻了個白眼，把手機塞給吳滄霆，又對著話筒喊，“聽吳滄霆給你講，人家這一次數學考了第一。”
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吳滄霆謹慎地捏著手機的兩側，許明月舉起試卷給他看解題過程。吳滄霆挑了挑眉，聲音溫和：
“你再算一算，極值不難求。”
“好，好的。”
秦青川一下就精神了，仔細核對起草稿紙上的演算過程，發現有個數字代錯了，改正後極小值是-3。
“我算出來了！極小值是負三！”
“嗯，很厲害。”
聽電話那頭淡淡的說，明明是很客套的一句，秦青川卻是覺得雀躍無比。嘴角上揚，語氣也輕巧了起來。攥緊了手裡的筆，秦青川坐直了身體，看了一眼通話介面，悄悄開啟錄音。
“那接下去呢？還會嗎？剛剛講過了的。”
“會了，吧。應該，等我算一下。”
“好，我等你。”
秦青川心裡一跳，手裡的筆有些步伐紊亂了，寫出的符號都有些彆扭起來。但是她不敢讓吳滄霆等太久，又聚精會神地演算，直到把結果算出來。
“a的取值應該是五分之三，然後m的取值範圍應該是負三到零並上一到正無窮。”秦青川輕輕說。
“對了，很棒。現在真的會了。”
吳滄霆用肩膀夾住手機，拿過許明月手裡的試卷翻看，卻沒有再說話。
“謝謝你，同學。”秦青川抿嘴，小心翼翼，生怕對面聽出她聲音的顫抖。
“不客氣，舉手之勞。”
吳滄霆去做他自己的事情去了，許明月又繼續和秦青川打電話。兩人也寒暄了許久，許明月打了招呼說要上晚修了，就掛了電話。
電話另一端，秦青川放下手機，呆呆的。時間太快了，快到她差點忘記了吳滄霆，快到她也忘記了什麼時候喜歡上他，快到太久不見現在突然就很想念。
翻開手機相簿，只有一個模糊運鏡的影片，畫面模糊的像做了很長久的夢，大夢初醒的酩酊。
秦青川嘆了一口氣，蓋上手機，起身去衛生間洗手。鏡子裡她已經徹底不像她，剪短了卻枯燥的頭髮，髮尾捲翹，濃重的黑眼圈，乾涸烏青的嘴唇，沒有焦點的眼睛。毛衣寬大，身體卻空洞，薄的像紙片，鎖骨甚至會被勾勒出來，瘦得喉結也突顯了些。秦青川扯出一個笑，卻難看得很。
“像具乾屍。”她在心裡發笑。
“今年的冬天沒有去年的冷，而且沒有煙花看。”
水龍頭流出的水冰冷，本就指尖發涼此刻更是讓秦青川打了一個寒顫。
背上琴盒，秦青川抬頭看了一眼夕陽。死氣沉沉，垂首堪堪吊在天空一角，無數的乾枯伸長的樹枝掙扎著，刺向這垂垂暮老的夕陽。冷風颳的臉生疼，迷得人睜不開眼。
不知道是哪個宿舍在放歌，是悲傷的旋律。
“你是我觸不及的倒影，映在我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