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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快要死了。
我叫周興,我是大周的御史。
我,劉楊,王自在,來俊沉我們四個是御史臺侍御史。
來俊沉他瘋了!
他向女帝告密!他誣陷我們的長官御史中丞大人夥同雍王郭賢謀反!
他甚至將我們三個侍御史也牽涉其中,他想把我們一網打盡,他來做這御史中丞!
他對我們用刑,劉楊已經熬不住死了。
王自在也奄奄一息。
他用烙鐵在我身上灼燒,他將我手指上的指甲挨個拔掉,他用鞭子在我身上抽打,隨後往我身上潑鹽水。
我想我快要死了。
不過我不會屈服的!我不會讓他得逞!他想將雍王牽涉進來,我寧死也不會讓他得逞的!
或許我今夜就會熬刑不過,死在這獄中吧。
兩個獄卒向我走來了,想必是又要對我用刑了吧。
我不會死的!
我頂過來了!
我的頭很暈,四肢已經沒什麼知覺了,我要再多活一會!我要詛咒來俊沉不得好死!
蒼天啊!如果有眼你就看看吧!為何輔國之臣死於獄中,惡意中傷者卻逍遙法外!
我的大限已經到了!
朦朧之中我懷疑是我眼花了,一個黑袍少女向我走來!
那個少女站在我的面前,緊盯著我的眼睛。
我也努力睜大眼睛與她對視!
想殺了我嗎?來吧!
出乎我意料,她對我說了一句:想活命,就認罪!
接著轉身就走了。
我追問她是誰!
她不理我。
我又問她叫什麼名字!
她頭也沒回,只說了兩個字:春弄
我終於可以確認看到的不是幻象。
王自在要死了,我看得出來,他就被綁在我的身邊。
我認罪了,我怕死,但我也有一絲希望,那個叫春弄的少女!
雍王最終也沒能逃過去,他們把王自在的手印按在了認罪書上。
雍王郭賢自盡了!
我活下來了!不過被外放做了一個小官。
我慶幸,我也恐懼!
我能感覺到,我的背後似乎有一雙漆黑的大手,正在時刻擺弄著我。
因為我根本沒有做什麼政績。
可是我開始升遷了!
我的升遷速度很快,快到我自已都不敢置信!
縣官到郡守,郡守到州牧!
兩年時間,我就又回到了久安城!
我沒有感受到快樂,我惶惶不可終日!
因為我只是一個提線木偶,我甚至不知道何時這線會轟然斷裂!
終於在我即將再次成為御史的時候,我遇到了人生中的又一個勁敵!
他叫李靈甫!
那個年輕人精力旺盛,做事果斷狠辣,能力和魄力都比我強。
御史的位置還剩一個,我有心無力,我已經五十多歲了,各方面都比不過他。
這個時候那個黑袍少女又來了!
她一句話都沒說!
她只是出現在了我的面前,看了我一眼,就扭頭走了。
那年的吏部評審我的考校分數是甲!
而那個野心勃勃的年輕人僅僅是丙!
那個年輕人敗了,他看向我眼中充滿了怨恨。
我太瞭解了,或許我們的評分換一換才是真實的!
我有些心虛,但我又心安理得!
他憑什麼能夠競爭過我?
他知道我付出了什麼嗎?
他只是一個乾淨的官吏!而我呢?
我是一顆棋子!
我賭上了一切!一旦輸了,我或許就什麼也沒了!
而他!輸了還可以從頭!
我蔑視他,我也羨慕他!
我再次成為了一名御史。
來俊沉已經飛黃騰達了,
他已經是司僕少卿。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因為我知道,他快死了。
今天是大朝會。
我接到一個任務,這是我這些年來第一個任務!
此刻我站在宮門外,我終於知道了背後那雙漆黑手臂的主人。
她來了!
一個容貌絕美的女子緩緩踏上石階。
第一抹晨光映照在她身上,一身紅色的石榴裙熠熠生輝!
赭黃色披帛隨風飄搖!
她梳著一個盤桓髻,戴著鎏金髮釵!
額頭上一朵火蓮正在灼灼燃燒!
我驀然想到一句歌謠:舞旋紅袖急,歌垂碧袖長。
她太美了!
可是我不敢再看。
因為她走近了!
她沒有在我面前做一絲停留,直直邁步向宮廷走去。
我悵然,但我也自若。
我悵然的是這弈棋之人甚至都沒有看一眼她的棋子!
我自若的是,我的身邊有著一群連做棋子都不夠格的人!
朝會開始了!
我站在文武群臣之中,望向前方。
三道背影如若天塹!
那一抹紅蓮居左亭立!
目光微移,一個微胖發福的老人卻是當朝首輔!
右側則是文昌右相武成嗣!
這三人宛如巍峨高山,阻擋著群臣向前的腳步!
大殿之上,當今的女帝開口詢問了。
“契丹之亂!朕心甚憂!今日!朕欲再伐契丹!眾卿以為,可有良將?皆可直言!”
一時間,朝堂靜默無聲!
女帝皺眉!
在這無聲的沉默中。
那一抹紅蓮身體微傾,踏前一步!
她那流蘇般的披帛,緩緩飄搖。
“陛下!臣以為,右威衛大將軍武佑宜可堪重用!”
朝臣竊竊私語!
居右站立的武成嗣緩緩回頭,頓時鴉雀無聲!
我的手心微微發汗。旋即便釋然了!
因為女帝笑了,她望向那抹紅蓮,滿臉和煦,再次開口:
“眾卿以為,可有不妥?”
無一人敢言。
“閣老以為,可有不妥?”
那與紅蓮一脈相承之女子,望向微胖發福的老人開口詢問。
“臣以為!李玄通才可堪用,當倚為副帥,此人查漏補缺,大周定無恙矣!”
女帝起身了,她望著那個老人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朕心甚慰!”
我低眉斂目,望向站於武成嗣身後的武佑宜。
他雙眼之中迸發光芒!
這眼神讓我想起了糧庫之中的碩鼠!
那抹濃濃的貪婪之下,隱藏著深深的怯弱!
女帝再次開口了。
“大計已定,眾卿可還有何妙策?”
聞言我微微抬起了頭。
眸光正好與大殿之上的那抹紅蓮相接!
其眸灼灼!
我知道!
我該上場了!
我向前邁步,丟開了身後的文武群臣!
“陛下!臣有本要奏!”
“準!”
“斯契丹者!皆亡命之徒!其命賤如草芥!與我大周對壘,宛如飛蛾撲火!”
“然則兵法有云:兩軍對壘,當以先手奪其聲,後手藏以器!”
“如今我大軍揮師,已先聲奪人,然則無器傍身,恐有不妥!”
“臣竊以為,當北連突闕,倚為盟友,與我大軍前後夾擊,契丹之亂自當平矣!”
餘光之中,那抹紅蓮笑了,首輔笑了,武成嗣也笑了。
女帝更是面若春陽。
“卿以為,何人可出使突闕?”
我的呼吸有些急促,但我努力平復,我昂首出聲:”臣以為長寧公主駙馬,定遠將軍馬良,可當此任!“
紛亂的議論在我身後響起,不知有多少士卿大夫正在將我祖上三代連根拔起,不過我知道只要有前方的三道天塹,他們也只能噤聲。
女帝抬眸望向殿中。
頓時,大殿之上,落針可聞。
她緩緩踱步。
”擬旨!契丹叛軍,犯我大周邊關,朕上奉天命,命右威衛大將軍武佑宜為清邊道行軍大總管!左龍武衛大將軍李玄通為清邊道行軍副大總管,領兵十萬!出幽州,再伐契丹!擢升定遠將軍馬良為左衛大將軍同鳳閣鸞臺平章事開府儀同三司!即刻出使契丹,不得有誤!“
朝臣譁然!
我賭贏了!
走出大殿,我有些恍惚,不知是誰迎面在我眼眶打了一拳,我跌坐在地。
內心沒有憤怒,有的只是感慨!
今天這次朝會,似乎皆大歡喜,那些高高在上的貴人,都得到了他們想要的!
我踉蹌起身,緩緩向宮門外走去。
我知道,我又要升遷了。
我內心並沒有喜悅。
只有一個想法!
來俊沉!我又要升遷了!你戰慄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