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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永懷喝了口茶，不慌不忙說道：
“自從袁世凱小站練兵，張香帥革新軍政之後，各地無不紛紛效仿，我四川亦不例外。前總督錫良調任雲貴總督之後，帶著新練之軍和十五萬餉銀奔赴雲南，候補知府毛軒接任川軍協統，編練三十三混成協，日本士官學校畢業的周道剛、劉鴻逵充任六十五標、六十六標統帶，現有練成6軍四營，炮隊兩隊。”
尹天辰聽在耳裡，周永懷的意思，難得是要讓自己從軍去？
果然，周永懷接著緩緩說道：“近日，毛軒又要再編練6軍一營，我的意思，是想把兄弟弄到新軍之中，以做藏身。新軍之中同情革命黨者大有人者，哪怕兄弟偶爾不察，暴露身份，或者還有挽救餘地，不知兄弟意下如何？”
到軍隊之中去？尹天辰倒大是樂意。在自己那個時代，一有空閒他就翻閱歷史軍事類的書籍，總想像著有一天能夠加入軍隊如何如何，但沒有想到這個願望，卻會在這個時代有可能實現。
隨即有些遲疑：“周大哥，好是好，但怎麼進去倒是個大問題？我辮子也剪了，又有革命黨的嫌疑，恐怕多有難辦之處吧？”
“無妨，只要兄弟願意，我自然有辦法！”周永懷一笑而道：“毛軒有個得力助手王峰明，是個都領，新軍之中的大小事物皆由他來處理。此人平時最怕洋人，又最迷信洋人的東西，但凡只要和洋人帶點屁大關係，這位王都領都覺得是好的。方才的杜查理和他最是交好，因為杜查理開辦著個洋行，平日裡又多有好處孝敬，王峰明對他是言聽計從。只要是杜查理開口的事，葉某人是沒有不答應的。”
“哦？還有這樣的人？”尹天辰大是好奇。
周永懷笑了起來：“這位王都領身上有個故事，我說給你聽聽。話說某日，王都領興致大起，帶著親兵要下去微服私訪，結果走到鄉間，忽然遠遠聽到‘洋人來了，洋人來了’。王都領大驚，急忙帶著親兵恭恭敬敬肅手站在道邊恭迎洋人，結果等到走近，鼻子都差點氣歪了，你猜怎麼著？原來是孩童在那喊‘羊來了、羊來了’，王都領耳背，沒有聽清，只當是‘洋人來了’，卻沒有想到自己迎來了一群羊。”
尹天辰先是一怔，接著哈哈大笑。
這些滿清官員的醜態，在這位王都領身上當真表露無疑。
周永懷也是一邊笑著一邊說道：“要讓杜查理拿錢出來，那是難上加難，可這樣的順手人情，他是最樂意做的，一會杜查理拿銀子來了，我自然當和他說。”
“那就多謝周大哥了。”尹天辰收住笑容認真說道。
在那閒聊一會，外面忽然傳來杜查理和李開悟的怒罵，接著又有一個人的哀求聲音傳來。
周永懷聽了一下，苦笑著搖了搖頭：“又是那個不要臉的秀才來了。”
“不要臉的秀才？是誰？”尹天辰有些奇怪。
周永懷嘆了口氣：“這人名叫沈克，表字鶴翔，今年有三十來歲了，有個秀才功名在身上，廣漢人，家中只有一個妹妹，平日裡整日不務正業，在成都走街竄巷，招搖撞騙，害起身邊人來眼睛都不眨一下，弄到後來再無一個朋友。有次偶爾和我們認得，從此後整天便纏上我們。起初我們還幫他一文兩文，但後來，哎......”
說著，和尹天辰一起走了出去，就看到杜查理和李開悟對著一個三十來歲的人又趕又罵，想來這人就是沈克。
但偏偏這個叫沈克的秀才，不管對方如何打罵，腆著臉就是不走，苦苦哀求給自己幾文錢吃飯，無論對方說出什麼樣難聽的話來，也都始終是笑嘻嘻的。
“秦掌櫃的，學生給您請安了。”一看到周永懷出來，沈克居然一下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頭這才站了起來。
周永懷連連搖頭：“鶴翔，你好歹是有功名在身的，怎麼做起事情來如此恬不知恥？”
沈克卻笑嘻嘻的一點也不以為意：“秦掌櫃，沒有辦法，肚子實在餓，幾天沒有吃東西了，您就當可憐可憐我，扔兩文錢給我，從此後再不敢來打擾您老人家。”
“放你媽的屁！”一貫自持身份的杜查理也不禁暴跳如雷：“你今天騙，明天也騙，為了幾文錢你什麼不要臉的事情做不出來！滿成都的有誰不知道？”
“走吧，走吧，我不會再可憐你了。”周永懷揮了揮手道。
誰想到這個沈剋死活不肯走，又是作揖又是哀求。
眼看邊上圍觀的人多了起來，尹天辰想著自己從軍的事，不想在這和他過多糾纏，問周永懷要了十幾文錢，塞到沈克手裡；
“走吧，走吧，天下之大，總有你立足的地方，何苦在這惹人白眼恥笑？回去帶著你的妹妹，好好的過日子吧。”
沈克神色一變，眼角不為人知的跳動了幾下，隨即千恩萬謝不止。
“兄弟，對這種人不必可憐。當初我也是可憐他，結果不知被他騙了多少次。”周永懷埋怨了幾聲，帶著幾人一起回到府中。
來到客廳，交割了金錶和銀票，周永懷把自己的想法和杜查理一說，杜查理一聽之下不暇思索，拍著胸脯應允下來。只是覺得有些可惜，難得抓到一個海外的大客商之子，將來還有大把生意可做，怎麼偏偏對方就要去當兵了，這當兵有什麼意思？
杜查理可不知道，尹天辰祖祖輩輩和海外根本沒有半點關係，什麼商人世家，根本就是周永懷在幫著大吹法螺。
又在那說了會閒話，杜查理和李開悟起身告辭，約定明日再來，一起去王峰明那，周永懷要留他們用飯，二人也沒有答應。
把二人送出門外，周永懷抓住了尹天辰的手低聲說道：“來，兄弟，做哥哥的送你一樣東西，對你從軍當大有好處。”
周永懷神神秘秘的樣子，讓尹天辰大是好奇，也不知是什麼東西，值得如此保密的，又不好多問，隨著一起進了周永懷的臥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