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記住【微風小說】地址：www.wfxs.info
後來陸續聽說了韓業的事，原來他回來後去了當地一個酒店的老闆盧衛軍手底下，這個盧衛軍是個黑白通吃的人，他明著是做酒店餐飲生意，實際上手下養著一批打手替他做事。
韓業以前最是溫和有禮，誰知道家裡的變故讓他改變了性格，打起架來不要命，在他們那個圈子裡慢慢有了名氣，所以那天遇到的流氓才肯讓步。
李晨不明白，韓業到底是為了什麼要去做這些事，有一天她做了一個夢，夢裡韓業滿身傷痕眼神憂鬱地站在河邊，李晨使勁喊他讓他離開那，但是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考完期中考試，放寒假了，胡景秀二舅家的兒子結婚，因為當初她的工作就是這位二舅霍貴義給找的，所以她包了一個大紅包，帶著全家去參加婚禮，地點在世豪飯店。
李菲李晨隨著胡景秀和一些女賓坐在一桌，她們本不想來，但是胡景秀說她家在縣城就這麼一個有本事的親戚，得多走動著點說不定以後還有求的著的地方。
桌上好幾個結了婚的婦女，她們最大的愛好就是給人介紹物件，見到李菲李晨全都打聽她們多大了，李菲前不久和男朋友分手了，現在又剛上班，自然成了那些女賓的話題焦點。
其實李菲和之前的男朋友談的好好的，結果胡景秀嫌是外地的，不想讓李菲嫁去外地硬是逼著兩個人分手。
李菲因為這事最近正不痛快，還從家裡搬到員工宿舍住，聽著飯桌上這些話心裡煩就問了服務員，起來去了二樓的衛生間。
李晨還在上學也沒人打聽她，就悶頭吃菜，喝了幾杯飲料有點想上廁所就也起來往二樓去。
沒想到剛上二樓就看到李菲在跟一個男的說話，仔細一看認出來居然是那天在市場遇到的流氓中領頭的，記得韓業說好像叫王衝。
這種長年跟人打鬥的人和別人不一樣，身上都散發著一種戾氣，可是李菲卻跟他有說有笑的。
李晨本想避開悄悄下樓，卻被李菲看到了，對她招了招手，只好硬著頭皮走過去叫了聲姐。
“這你妹妹？”王衝驚奇地問。
“對啊，在我姑姑家長大的，她小時候還去老家玩來著，你不記得了？”
王衝笑道：“太多年不見沒認出來。”一副完全不認識李晨的樣子。
李菲讓李晨叫他衝哥，看這架勢這個王沖和李菲好像從小就認識，這下李晨也不知道該不該把他耍流氓的事說出來了。
就算提也不好當著他面提，這畢竟是個流氓，萬一惹到他會很麻煩，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就找藉口去衛生間。
李晨故意在衛生間待了一會兒，出來的時候，已經不見李菲，王衝卻還在樓梯口站著，要下樓只能從那走，走過去警惕地看著他，王衝撓了撓頭，尷尬地笑了笑，說：
“幹嘛這麼看我，我還能吃了你啊？”
李晨知道他和李菲認識不會再對她怎麼樣就大著膽子說：“那天要不是有人給我們解圍，你們還不定幹出什麼事來。”
“哎你可別冤枉我，我對你們這種小毛丫頭沒什麼興趣，就是嚇唬嚇唬你們。”
李晨撇了撇嘴準備下樓，王衝接著問道：“你是不是和韓業好上了？”
李晨聽到他的問題感覺奇怪，“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跟他好了？”
“那天晚上他是不是送你回家的？”
李晨驚訝地問：“哪天？元旦那天？難怪韓業說你會去學校，原來真的去了？”
“我沒去，小鄭，就是那個黃頭髮的說的，看在你是李菲妹妹的份上我好心告訴你一聲，離韓業遠點，免的攤上事。”
李晨以為他是說韓業爸爸的事，就說：“韓業爸爸的事跟他沒有關係，你們憑什麼都算在他頭上？這不公平。”
“我說的不是這個，嗨，跟你說不明白，總之你離他遠點就是了。”
總覺得韓業回來以後身上好多謎團，他到底在做什麼？李晨滿腹心事地下樓坐下，李菲卻在旁邊嘀嘀咕咕地給她講起王衝的事。
大概知道了這個王沖和她們是一個老家的，比李菲大幾歲，小時候李菲姐弟回老家經常跟在他後面去河裡挖泥鰍，林子裡抓知了猴。
王衝家裡條件不好，沒上幾年學就跑到縣城來混，現在在萬豪酒店的老闆張海建手下做事。
李晨想把元旦那天的事講出來，但是看李菲好像對他挺了解的，自己也就沒必要再多嘴。
第二天陽光很好，李晨上午趕了不少作業，她昨天偷偷給韓業打過電話想今天下午去看趙老師，韓業說他忙完大概三點半來她家小區附近，就是上次送她的那個路口接她。
時間差不多的時候，從家裡出來，在路口到處看也沒有看到韓業的身影。
這時不遠處來了一輛黑色的轎車開到她的旁邊，李晨以為這車要拐彎，就往一邊讓了讓，沒想車上下來一個人，居然是韓業。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羊絨大衣，裡面是白色襯衣，整個人看起來挺拔又帥氣，李晨看看自己身上肥大的棉服，覺得人靠衣裝這句話真的是很有道理。
韓業走到她身邊給她開啟車門，李晨坐進去，不由得低頭笑了起來，韓業奇怪道：“你笑什麼？”
“我覺得你這打扮再戴個禮帽圍條圍巾倒像許文強。”
“我這是工裝，怕你等急了來不及換才穿出來的。”
韓業回到駕駛座坐好說：
“安全帶。”
“啊，你說什麼？”李晨沒聽明白。
韓業只好伸出右手去拉她那邊的安全帶，李晨縮在座位裡屏住呼吸，韓業的衣服蹭到她的鼻尖讓人想打噴嚏。
繫好安全帶，韓業發動車子，李晨環顧了一圈問：
“你什麼時候學會開車的？這車是你買的嗎？”
“去年就學會了，今年剛考到駕駛證，是公司的車，暫時讓我開著。”
“你找個超市停一下，我要去買點東西。”
韓業知道她不想空著手去他家，便說：
“你一個學生又不掙錢，不用講那些虛禮，你能去，我媽就很高興了。”
路上不管李晨怎麼要求，韓業也沒有停車，一直開到河附近，只不過這次是在河的另一邊。
李晨下車看到眼前稀稀落落的有幾間矮舊平房，想到他家之前的房子，再看看這裡的環境心中不免有些唏噓。
“老師到底是什麼病？很嚴重嗎？”
“主要是精神方面的，一會兒見了她儘量說些開心的話題。”
“好。”
“走，進去吧。”
韓業領著她走到一個小院門前，門是又小又鏽的鐵門，開啟後，李晨隨著他進了院。
院子裡有兩間小房，一間是衛生間，一間是廚房兼雜物間，穿過小小的院子再往前走就是兩間正屋，外面是客廳。
一進門供著的是韓業的父親韓振林的靈位，李晨怔了一下，看著照片中帶著眼鏡氣質儒雅的韓振林，有點不敢相信他就是人們口中所說的那個為滿足一己私利而做出錯事的人。
韓業開啟裡間門示意李晨進來，屋裡拉著窗簾光線有點暗，她適應了一下才看清楚整個房間空的很，放著一張雙人床一張單人床中間用矮櫃隔開，除了必要的傢俱，幾乎沒有什麼擺設，只開了一盞昏黃的落地燈，隱約看到窗簾那邊的藤椅上坐著一個人。
“媽，李晨來看你了。”韓業對著人影說。
“老師？”李晨小聲地叫了一聲。
那個人影動了一下，身子轉過來，此時已經習慣了屋裡光線的李晨看到她的樣子震驚不已。
印象裡，趙老師一直都是文雅端莊，笑容像春風一樣和煦，可是眼前的人卻面容枯瘦，眼睛和兩頰部位凹了進去，顯得顴骨很突出，而且很白，是一種不正常的蒼白，整個人都沒有血色，沒有光澤。
李晨的腦中閃過一個詞，形如槁木，以前看到這個詞，覺得奇怪，人怎麼可能會像枯槁的木頭呢？現在相信了，如果坐在那裡不動，她真的就像一段沒有生機的枯木。
趙丹緩緩起身，一套棉麻的厚衣服穿在身上到處都是空蕩蕩的，這樣看起來更瘦了。
“老師，我來看你了。”
李晨走過去抓住趙丹的手，屋裡溫度並不算低，可是她卻那麼冰涼，低頭一看，一雙手瘦的只剩下一層皮包著骨頭。
“老師，你，你怎麼這麼瘦？”說完李晨忘了剛才韓業的囑咐忍不住哭了起來。
屋裡只聽到她低低的啜泣聲，韓業默默地轉身走到窗前把窗簾拉開，讓光線照進來。
趙丹拉著她走到床邊坐下，抬手替她擦著眼淚，輕輕說了句：“不要哭。”
聽到她的聲音一如從前的溫婉，李晨哽咽著說：
“老師，對不起，我現在才來看你。”
趙丹拉著李晨的手撫摸著，雖然不開口說話，但是眼神卻是柔和的，這讓李晨情緒慢慢安定了下來。
本來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可是此時的情景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握著趙丹的手細細打量著她，不知不覺間眼前的人慢慢和生病時候的媽媽重合了。
李廣芳當初病的時候就是這樣的蒼白消瘦。
坐了一會兒，韓業從廚房端來熱好的粥給趙丹喝下，然後吃藥，吃完藥趙丹要睡一會兒，韓業繼續回酒店上班。
李晨趁機也告辭隨著離開，兩個人上了車，
“你能給我講講當時老師發生了什麼事嗎？”
韓業眼神一黯，但還是開口講道：
“我爸爸去世的時候我媽昏迷了，醒了之後大概有半年的時間沒有說一句話，在外地那段時間一直都陪著她看心理醫生，就是到現在也還是一天說不了幾句。”
“那有沒有什麼好的治療辦法？”
“市裡的醫生說是抑鬱症，只能慢慢疏導，搬到這來住是媽媽提出來的，醫生說盡量滿足她的意願，剛搬過來那些天我一直寸步不離地守著，好在目前還沒有自殺傾向，所以就在這住了下來。”
李晨知道這是有心結，如果心裡的疙瘩打不開就不可能好起來，老師的心結自然就是她丈夫的事，但是人已經沒了，只能讓時間慢慢撫平心中的痛苦。
到了小區門口車停下，李晨問：
“我以後可以經常去看老師嗎？”
“隨時歡迎你去。”韓業扭頭看著李晨認真地回答。
“好。”李晨點頭。
開啟車門正準備下車，突然韓業叫了她一聲，
“李晨。”
李晨停下動作轉身，“嗯，怎麼了？”
韓業定定地看著她的臉，問：“你相信我爸爸是清白的嗎？”
李晨想了想如實說：“雖然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我不相信他會那樣做，不過人已經沒了，你和老師還是要好好生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好，我知道了，回家吧。”
李晨開啟門下車，走了幾步回頭看看韓業，他仍然靜靜地坐在車裡，路燈反射看不清他的表情，李晨對他擺了擺手，轉身往小區走去，良久，才聽到汽車發動的聲音。
晚上家裡吃火鍋，胡景秀正在廚房裡洗菜，李廣清坐在客廳看報紙，李根拿著遊戲機鍵盤正對著電視玩超級瑪麗，遊戲裡時不時傳出吃蘑菇和吃金幣的叮叮噹噹的響聲，屋子裡的暖氣暖烘烘的。
李晨趕緊脫下外套進廚房幫忙，沒一會兒李菲也回來了，看到李菲進門，胡景秀開始絮絮叨叨地數落起來，
“我都快洗完菜了你們倒好都掐著點回來，李根你把那個遊戲關了給我調出臺來，一會吃飯看節目，玩兒一下午了，你是一個字都沒寫。李廣清你能不能搭把手把鍋接點水燒上，一會在哪兒涮啊，在洗臉池子裡涮啊？一家子都是甩手掌櫃就指著我一個人。”
胡景秀這兩年一不如意就嘮叨，李晨之前很怕她嘮叨，但是今天聽著這嘮叨聲卻覺得有一種瑣碎又真實的感覺。
一會熱騰騰的火鍋就吃起來了，電視裡放著小品，雖然都看過一遍，但是看到搞笑處還是忍不住會隨著一起樂。
看著鍋裡冒出的熱氣李晨不由得想到韓業家那簡陋的房子以及蒼白枯瘦的老師，如果沒有出事，他們一家應該也是這樣坐在明亮的客廳裡一邊吃著熱乎乎的飯菜一邊看著電視聊天吧？
她有些理解了韓業之前的怨憤和激動，一直以為考試考不好是最嚴重的事，然而這和韓業遇到的事比起來也不算什麼大事了，希望他以後的路能走的順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