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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未來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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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光……臨……」

當我們走進還是一樣充滿了曖昧氣息的貝克店內時,一身侍應生打扮的手鞠坂過來招呼我們。但是手鞠坂的聲音在看清楚我身後的三個女生時,最後一個字的聲音突然萎縮掉了。

我還以為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結果手鞠坂突然握住我的手。

「周,我們當朋友這麼久了,我從來沒有這麼以我們是朋友的事為榮喔。」他說道。

「……喔,是。」

雖然羅嗦,不過我還是要再說一次,看到美女就會有點昏頭的這點,是我這位損友堆積如山的諸多缺點之一。

「昨天的老師也好,今天也好……實在是太那個了。吾友啊,是不是因為早就猜到魔學系會有許多美女,所以才推掉醫學系入學推薦的啊?」

「怎麼可能會有那種事!」拜託,要找理由也找些有邏輯的理由好嗎?就像和老師在一起時會讓人有種很累的感覺一樣,現在光是和他說了這幾句話,又讓我感受到了另一種意義上的疲憊感。我推開損友的手:「別忘了你正在工作,幸二。我們是客人。」

「哼,我才不會忘咧——四位是嗎,這邊請。」

手鞠坂以頗為愉快的模樣推開我,帶領著三個正感到困惑的女生入座。被推開的我又撞上牆壁,我摸摸額頭(已經懶得再說什麼了),也尾隨在他們身後走去。

因為手鞠坂想要在女生面前表現,大方地說今天吃的全部他請,所以女生們客氣地向他道謝,同時點了義大利麵和檸檬茶之類的,我也很快點了最貴的一樣東西(巴斯克維爾聖代,三二○○日圓)。手鞠坂恨恨地瞥了我一眼,同時退回吧檯後面。

「你們感情不錯噯。」坐在我旁邊的理惠笑得很低階:「男朋友?」

「朋友。」我馬上答道,拜託別開這種讓人噁心的玩笑了。

順便說一下,之前在研究室自我介紹時,理惠要公開自已三圍的事,也曾經讓我大皺其眉。

「別、別這樣啦,理惠,好丟臉的。」

「怎麼啦?這又沒什麼好丟臉的吧。不然這樣吧,小凜子你等會也把自已的告訴小周子不就好啦。」

「不是那種問題啦!」

凜凜子紅著臉喊了起來,身為被一併扯進去的人,我也難免有些不痛快的感覺。不過倒不如說是為了「小周子」這個怪怪的稱呼而感到不痛快。

理惠「嗯嗯」連聲點著頭說道:「噯,不過既然有朋友在這裡打工,那就是說小周子之前就知道這家店羅?」

「嗯,算是啦。」

「好厲害喔,阿周,居然能夠領先理惠的情報網,真是訊息靈通呢!」

凜凜子合掌說道,連印南都用佩服的眼神往我這邊看過來。在這種怪異的咖啡廳出入,也算是值得誇獎的事嗎?

「對了,剛剛他說了醫學系什麼的,小周子原本是要進入醫學系的嗎?」

不愧是理惠,聽得真清楚。我沒辦法迴避這個問題,所以只好又說了一次「嗯,算是啦。」凜凜子又嚷了起來,而印南看向我的眼神則越來越欽佩了。

坐在我正對面的凜凜子雙肘抵在桌子上,身子往我這邊探過來,一面凝視著我一面問道:

「那個那個,阿周是一個人住?」

「嗯,差不多。」我抵擋不住她興致勃勃的視線,如此答道。

「那住在什麼地方呢?」

「呃——國分寺。啊,不,正確說來是西國分寺。」

「西國分寺?」理惠出聲:「這住得可遠羅,搭電車來宮古要花上一個多小時吧?」

「嗯……是那樣沒錯。」

我住的公寓之所以會距離大學那麼遠,是有原因的。因為我是在十一月確定獲得醫學系推薦入學的資格時,就在醫學系園區的三鷹附近租好公寓了。之後我才又決定推掉醫學系進入魔學系,不過終究還是在那裡住下來了。我當時是想反正都是位於東京市內,住哪裡應該都一樣,就這樣打錯了如意算盤——那個恐怖的早晨交通顛峰人潮完全不在我原本的計算之內。一路上不必換車算是唯一不幸中的大幸——老實說我現在正處於好想趕快搬家的心理狀態之中。

「那小周子應該就不是東京出生的羅?是打哪來的啊?」

「呃——說了也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是島根縣一個叫松江市的地方。」總覺得我好像遭受問題圍攻了耶,我一面這樣想著一面回答。

「松江?」凜凜子似乎不知道的樣子:「那是在哪裡?」

「呃——大約距離東京一千公里的西方深山中吧。」

「那根本算不上解釋吧。」理惠吐槽。

就在這時候——

「……神在月。」

印南突然低語了這麼一聲,所以我們一齊看向她。

——所謂的「神在月」,是隻有島根縣使用的陰曆十月別名(正確說來是隻有出雲地區)。原本的陰曆十月叫做「神無月」,是因為根據民間信仰,整個日本在這個月都沒有神存在而來。那麼這些神到哪裡去了呢?據說他們全都去了島根的出雲大社。所以即使全日本都把陰曆十月叫做「神無月」,但是隻有島根因為諸神都在這個時候聚集於此地,所以叫陰曆十月「神在月」。

「不過,真沒想到印南居然會知道這麼冷僻的知識呢。」

「小印子她啊,對這種神秘啊、推理啊方面的事最有興趣了嘛。」

被理惠摸摸頭的印南紅著臉,一副難為情的樣子。這麼一說,之前第一個看穿老師拿名字「寫樂法子=夏洛克·福爾摩斯」、「森屋貞子=莫里亞蒂」來開玩笑的人也是印南,也許她對推理方面的興趣,並不只是在做表面文章。

「啊,對了。」理惠把滑落鼻樑的眼鏡推上去說道:「說到推理我倒想起來了。結果那個廣播到底是在幹嘛的啊?」

「啊,嗯,我也非常在意那件事耶。」

凜凜子說道,印南也點點頭,當然我對這件事也不可能沒興趣。

在魔學系新生與教職員齊聚一堂的大講堂突然傳來的古怪廣播——令人毛骨悚然的殺人預告。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話說那個廣播中的人自稱『亞歷斯特·克勞利』耶,說起亞歷斯特·克勞利,就是指那個亞歷斯特·克勞利了吧?」

「八成是吧?噯,應該不會有其他克勞利了。」

——亞歷斯特。克勞利。

在魔學界中,這個名字已經超越偉人的範疇,甚至被人們稱之為怪物。他是二十世紀最偉大的法術師,名動世界的傳奇性人物。他的功績對世界史也有著莫大的影響,甚至連高中教科書都用粗字型刊載著他的名字。

一八九八年,英國。從小就得到天賜法術才華的克勞利,在二十三歲時從劍橋大學三一學院休學,為了親自鑽研世界各地的魔學,他廣為遊歷,隻身展開長達十年的周遊世界之旅。

在這個世界上,有多少國家,就有多少個源自於當地的魔學存在。以魔學大國英國為首的歐洲固不待言,其他像是從西元前就擁有宮廷魔學史的印度,有著在深山幽谷修道以求成仙傳說的中國,流傳著由東西洋魔學融合而成的風水學的香港,還有由原住民歷代相傳下來的獨特魔學體系的南北美諸國,有著眾多魔學遺蹟出土的非洲——他在這趟漫長的旅程中,一一親身窮究世界各地的魔學。

最後他的嘗試成功了。

當然,想要完全學會全世界的魔學,別說是十年的光陰,就算用盡人的一生都嫌短。但是他靠著親自接觸世界各地的神秘,毫無保留地享受到幾千、幾億的睿智與技術,終於成功地將他天生的法術才能淬鍊到登峰造極的地步。

然後在一九○七年,隨著新世紀的揭幕,迴歸祖國的三十三歲法術師亞歷斯特·克勞利終於創立了魔學結社A A(Argenteum Astrum=「銀星」)。居於領導者地位的他,耗費超過二十年的時間,為偉大魔學的發展貢獻一已之力。

有才華的年輕人,紛紛從世界各地來到A A拜克勞利為師。這些年輕人以法術演術理論研究權威的魔學者威廉·福雷斯特為首,還有在阿爾及利亞沙漠成功完成大惡魔柯榮頌召喚實驗的萊佐·楚門,製作七十八張占卜卡片「傑姆尼塔羅牌」的鏈金術師蕾蒂·梅莉榭等人——這些對近代魔學發展有著莫大貢獻的出類拔萃人士,幾乎都是出身於A A。

在一九二九年,克勞利五十五歲的這一年,他出版了可以說是集他魔學人生之大成的巨著《魔術理論與實行》,同時自稱為「啟示錄之獸『666』」。

所謂的「啟示錄之獸『666』」,是指在新約聖經啟示錄十三章登場的那隻獸。這隻獸既褻瀆神,又擁有在世人手上烙下「666」印記以操縱人們的力量。「666」這個數字是相當於組成一個人份量的存在,是一種超次元符號(注:指關於太初以來人間一切事件、活動、思想和感覺的形象記錄,也被翻作阿卡沙秘錄、阿克夏記錄等等》。克勞利會使用這個自稱,就是把它做為無人可以與自已相比的權威象徵,也是他之所以被稱為怪物的原因所在。就這樣,亞歷斯特·克勞利名副其實地成為二十世紀最偉大的法術師。

只是,既然那位大法術師也是個人,就跳脫不了生物的範疇——無法阻擋大限的到來,於距今已超過半世紀以上的一九四七年時,以七十三高齡辭世。

而他的名字之所以到現在都還廣為人知,其實足有其他理由存在。

事實上,在他過世數年後,他所創立的A A就已經被英國政府解散了。然而A A實質上卻是以被政府接收了人材及裝置的形式消失的,然後現代的魔學結社奧茲就這樣誕生了。也就是說,大法術師亞歷斯特·克勞利正是為魔學結社奧茲打下基礎的人物。

打著那位克勞利的名字來招搖撞騙(而且還是在位於日本魔學金字塔頂端的城翠大學魔學系),除了厚顏無恥以外,真是找不到其他形容詞了。

「噯,那個廣播是怎麼說的?」

「記得是說要從在場的人之中挑人出來……處刑之類的。」

在凜凜子與理惠兩人這樣一說以後,印南就從包包中拿出原子筆,並抽出一張放在桌旁的餐巾紙振筆疾書起來,不知道在寫些什麼。沒多久後她放下筆,把寫在餐巾紙上的字攤給我們看。上面寫著:

「……各位親愛的同學。」

「恭喜各位進入城翠大學魔學系就讀。

本座打從心底歡迎各位新生入學。

各位年輕人,別忘了你們每一個人的小小肩膀上,都扛著偉大魔學的未來,希望各位能夠日日勤學不怠。」

「……接著,本座今天想向各位報告一件事。

本座為了祝賀各位的無量前途,也為了促使這一天早日到來,因此想要推薦各位去參加一場遊戲。對於信奉魔學,為魔學挺身而出的各位來說,這是最足以配得上各位的遊戲了。」

「請放心,遊戲內容很簡單。就是本座要從現在在場的各位同學之中選出祭品予以處刑。

重複一次。

本座在此宣佈,本座,要從現在在場的各位同學之中選出祭品予以處刑。」

「好了,各位明智的同學。

運用你們的推理猜猜誰是那隻可憐的小羔羊。

同時也運用你們的推理猜猜本座到底是誰。

遊戲會一直持續到這兩個謎題水落石出為止。

本座隨時陪伴在各位身邊。

當一切都大白於天日之下時,應該就是本座在各位面前現身的時候了。」

「本座乃法術師亞歷斯特·克勞利。手中掌握著所有真相,在密室之門後等待著各位同學的到來。

那麼從現在起,遊戲開始了……」

「……我記得大概是這樣的內容吧。」

印南把那個古怪廣播的內容全都寫出來了。

「太強了!居然記得一清二楚呢!」凜凜子毫無保留地表現出她的欽佩,我也與她意見一致。不愧是喜愛推理的人,真是相當了不起的記憶力。

「不過怎麼說呢,還真變成推理小說了噯……」理惠看著餐巾紙上的文章,感慨地低語。

確實就像她所說的一樣,偏偏來了個殺人預告——而且還叫我們去推理犯人是誰——以推理小說面言,這已經是用到氾濫的老掉牙設定了。不過把這種老套的橋段用在魔學系這個舞臺上,卻又頗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吻合感。

「噯,搞不好這是亞歷斯特·克勞利的鬼魂乾的喔。他之所以要用魔學系的人當祭品,說不定就是為了去搞個驚世大法術出來。我這個推理怎樣啊,小周子?」

「但是那樣就不是推理小說,而是驚悚小說了。」

我這樣一說,理惠就笑了。其實她本人也並沒有把自已那番話當真吧。

「但是如果這不是驚悚小說而是推理小說,叫人去揪出犯人這點是還可以理解……可是這叫人揪出被害者是怎樣?是不是有點怪怪的啊?」

理惠的指出的這點確實是個問題。

推理犯人是誰,是推理小說的主旨,也是最有意思的地方:但是叫人去推理被害人是誰就從來沒聽過了,這點倒可以說是罕見的設定吧。

凜凜子與理惠用眼神詢問印南的意見,印南想了想才開口:

「……呃,我想這多半是叫我們去猜,犯人要下手的目標是誰的意思吧。」

「可是,就算就我們去猜好了,不過我們手頭上也沒有任何線索啊?」凜凜子說道。

的確,那個廣播只說了遊戲的內容與主旨,在最重要的解謎線索上,卻沒有透露一絲端倪,完全沒有給任何提示。要我們在兇案還沒發生的狀況下推理出兇手與被害者,怎麼想都是件不可能的任務。要在事情發生前就破案——這種本末倒置的事不可能實現。所以理惠說的對,以推理小說而言,這樣的故事有問題,難以自圓其說。

只是如果——

如果要我列舉出能夠化解這個矛盾,使它變得可能成真的人,大概就只有可以看穿別人內心的法術師而已了。而現在,全世界僅存六位的法術師之一,人正在城翠大學——

在那一瞬間,我匯出了一個想法。

難道就是這麼回事嗎……?犯人的目標就是那個嗎……?

「阿周覺得呢?」

凜凜子的這句話讓我回神:「呃?」

「我是在說那個廣播啦。阿周覺得會是誰做的呢?」

「……這個,會不會只是惡作劇呢?」

我這樣一答——

「無聊。」理惠就這樣說道。不過她雙手一伸交握在腦後說:「……噯,不過也是啦,我也覺得這是最合理的推論了。大概就是這樣吧——某個喜歡興風作浪、沾沾自喜的白痴乾的。」

「嗯——」凜凜子不太同意地沉吟著:「好無趣的結論喔。」

這樣說雖然不太好……不過確實如此,現實就是平淡無趣的東西,但那也是真正的現實。

就在我們已經達成「古怪廣播=只是個惡作劇」的共識時——

「……不過,我想應該不可能是外賊乾的。」

印南謹慎地往水面投下一顆石頭。

「噯?為什麼?」

「……呃,那個……因為有奧茲那些護衛在的關係。那些人好像從很早的時候就到場了……如果有人一大早跑去那邊動手腳,我想會被他們抓起來。」

這個推理讓我們一起「啊」地叫出聲音。

後來找到的那臺卡式錄音機上的計時器,只是拿類比式時鐘製作的簡陋玩意,當時間走到預設時刻就會啟動——啟動的方式就跟普通的鬧鐘一樣。也就是說那個計時器只能夠指定時間,但是不能夠指定日期。所以不可能在好幾天以前,就把錄音機安裝在那裡,否則那個古怪的廣播就會在完全不對的時間被播放出來。

「……呃,所以犯人是在今天上午播放廣播的九點十分之前的十二個小時之內——也就是昨天晚上九點十分以後,把那臺錄音機安裝在那裡。」

「可是我記得系大樓到晚上都會上鎖耶?」凜凜子興奮得一拍手。

這是在昨天的說明會上解說過的事。為了防盜,每一棟系大樓的所有出入口都安裝了會在晚上六點以後自動上鎖的系統。在那個時間以後有事要進入系大樓的人,得拿著自已的學生證或是員工證,去大門旁側門處的讀卡機刷卡開鎖,從側門入內。聽說這似乎是最新型的保安系統。

保安系統一直要到第二天早上七點才會解除,系大樓也才又成為人人皆可進入的地方——而正如印南所指出的一樣,在那個時間點上,奧茲的護衛應該都已經就位完畢。關於這點,我在今天早上也已經確認過了。

所以犯人必然是在昨晚九點後,到今早七點前這段時間內安裝好錄音機的,也就是說……

「怎麼?那你的意思是隻有與大學有關的人,才可以在犯人安裝錄音機的時間點進入魔學系羅?」

理惠確認道,印南點點頭表示同意。

「那麼、那麼,也就是說,犯人說不定就在當時聚集在會場的人之中羅?」凜凜子說道。

正是如此,有充分的可能性。

說明會會場因為突如其來的古怪廣播而騷動起來,而引發這場混亂的當事人——外表裝出和周圍其他人一樣困惑的表情,內心則在得意地高笑——說不定就若無其事的混在其中……如果真是這樣,就真的是所謂的「遊戲」了。

對,很諷刺的是,那個古怪廣播的犯人本身也說過,不是嗎?

——本座隨時陪伴在各位身邊。

我們對自已推理出來的結果啞口無言了一陣子。

「不過呢——」我開口說道:「不管做出這件事的是內賊或外賊,我還是認為這絕對只是個惡作劇罷了。」

因為我的語氣稍微強硬了些,大家似乎有些驚訝的樣子。我有點心虛,所以連忙補充說明:「呃……你們看嘛,真正打算殺人的人,怎麼可能會有閒情逸致去導演一場這樣的鬧劇。」

「……嗯,說的也是。」點頭表示同意的是凜凜子,她望著我的臉嫣然一笑:「要是真的有人被殺,會讓人心裡不舒服啊。阿周說的對。」

「噯,也是啦。那檔事若出現在小說或漫畫中是很有趣啦,但若出現在現實中,就是個大麻煩了。」

理惠以詼諧的語氣說道,印南則用力點點頭同意她的話。

因為這時候手鞠坂把料理送過來了,所以這個話題就到此中止了。

我們一面用餐,一面隨口聊些瑣事。像是凜凜子與冰魚在幼稚園認識時的事、印南在國小遇上千裡、理惠從大阪轉學過來時的事……

在聊著這些事的時候,看著她們三個人吱吱喳喳和樂融融的模樣,讓我知道了她們真的是莫逆之交。能夠比自已更為自已著想的他人——有那樣的人存在會是件幸福的事吧。我真心地這樣認為。

沒多久以後凜凜子就站起來說:「我差不多該回去了。」然後另外兩個女生也採取了同樣的動作。

「阿周呢?」

「我還想在這裡待一下。」

「這樣啊?那明天見羅。啊,希望下次能去阿周家玩。」

我表示沒問題,凜凜子開心地笑了。

「嗚哇,幽會噯幽會!小凜子,你什麼時候變成這麼不檢點的女人了!阿姊我會傷心的!」

理惠的玩笑使得大家又笑成一團,就這樣結束了這場午餐。

在三個女生都回去以後,只剩我一個人的桌面突然安靜了下來。在叫手鞠坂幫我再倒了一杯咖啡過來以後,我稍微集中了精神,想要一個人再多思考一下我在剛剛的話題中想到的事。

過了好一陣子之後,門側合葉擠出的嘰吱聲宣告了又有客人進門。不過正在專心思考的我並沒有去特別注意這件事,直到那位來客往我這邊走過來為止。

「——咦?是周啊。」是道耳熟的聲音。

我抬頭一看,看到老師正走到這邊來。

「老師?」

「唷。」

老師舉起手在我對面坐下,然後看了看還留在桌上的餐具。

「之前是不是還有其他人在這裡待過?」

「嗯,是凜凜子她們。」

「那現在怎麼落單了?」

「因為我有點事情想要單獨想想……」

老師興致缺缺地「哦」了一聲,然後向跑來收拾餐具的手鞠坂點了吉力馬紮羅咖啡。她眼光一掃,看著被放在桌子角落上的東西笑了。

「怎麼,大家該不會是湊在這裡一起聊今天那個廣播的事吧?」

老師拿起來的,就是先前印南默寫出古怪廣播內容的那張餐巾紙。說來得巧也是來得正巧,所以我就向老師討教看看了。

「老師。」

「嗯?」

「您對那個廣播有什麼想法?」

「有什麼……這是在徵求我的感想嗎?」老師點著了煙:「如果是,那我是覺得原來這裡也有人做得出這麼有趣的事啊,就這樣羅。」

我回想起老師那個邪惡的微笑(嗯,這個形容真是太貼切了)。對這個人來說,善惡之類的感情毫無意義,唯一適用於她的感情只有喜歡或厭惡、有趣或無聊之類的好惡感情而已。

「那周自已呢?有什麼想法?看起來周倒像是已經有了自已想法的樣子喔。」

老師看著我的臉說道。正是如此。

「我認為播放那個廣播的犯人是在向老師挑戰。」我先啜飲了一口咖啡以後,才說出自已的想法。

「為什麼會那樣想?」老師挑起一邊的眉梢。

「因為在那個廣播中,完全沒有提及任何關於解謎的線索。」

要在犯罪尚未實行的狀況下同時找出兇手與被害者,怎麼想都是件不可能的事。要在事情發生前就把事情解決掉,也就只有會讀心術的法術師才有可能辦得到了。也就是說那個廣播可能是表面上故意對一般人提出無解的難題,實則暗地裡向有能力解開它的法術師、也就是老師挑戰。那個廣播根本就是犯人送給老師的「挑戰書」——這就是我匯出的想法。

犯人選擇讓老師來扮演「偵探」這個角色,完成了「名偵探V S犯罪王」的構圖。

「哦,有理。這能夠看穿言外之意的敏銳洞察力不賴……我雖然很想這樣說啦——」老師噴了一口煙否定道:「不過錯了。」

原本多少還有些自信的我不禁大失所望。

「請問,您這樣說的根據是什麼呢?」

「很簡單,因為法術沒辦法讀取人心。」

「啥?」我忍不住冒失地叫了一聲:「請、請等一下,我聽不太懂……不能讀取?您是不是說法術不能用來讀取人心?」

「對啊,不能。」老師並沒有推翻這個主張,斬釘截鐵地肯定道:「『讀心術』是『不可能的課題』,是現代魔學無法實現的法術。如果一個有膽向法術師挑釁的人,卻連這種常識都沒有,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

「常識嗎?」

我輕輕說道,努力地花時間去理解它。

「請問……那今天在研究室中發生的事是怎麼回事?」

老師讀取了冰魚的心,把她的性格與其他個人資料都一一說中了,那個法術是怎麼一回事?

「改變外貌的確是靠法術。那是叫做『偽裝』的法術,算是一種精巧的特殊化妝吧。應用有效的法術可以把自已的外表從根本……看,就像那樣。」

老師彷彿不經意地往我放在桌子上的杯子一指,我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我記得很清楚,那個杯子原本應該是沒有花紋的白色杯子,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成有著五顏六色條紋的杯子了。我才愣了一下,老師便已「啪」一聲彈響手指,杯上花紋隨即如煙霧般消散,又變回原本沒有任何花紋的白杯子。

「『偽裝』即使被摸到或是經過科學性的調查,一時之間也不會露餡。不過這方面主要是看法術師的演術力就是了——總之改變外貌是靠這個『偽裝』除此以外的一切,都只是普通的詐術罷了,要借用冰魚的話來說,就只是不入流的詐騙手法羅。」

「詐騙手法嗎?那您是怎麼說中冰魚的性格,以及只有本人才知道的那些事?」

「性格只是在觀察了在真的外表和行為舉止以後,抓住某些特性捏造出來的。那傢伙也說過吧,這是種搬弄唇舌的口技,假裝成超能力者的騙子常用這種手法,只是把一些模稜兩可的事說得有模有樣而已,要讓人相信『我的心被讀取了』這檔事可是簡單得叫人吃驚呢。這是隻要梢加練習,任何人都可以輕易辦到的簡單魔術手法。」

「喔……」

「至於出生年月日、年齡、簡歷之類的東西,只要事先看過新生檔案就會知道了。事實上,因為城翠是私立學校,所以連家庭狀況什麼的都有登記。血型只要去看前幾天做過的新生健康檢查檔案即可。至於說慣用手,那傢伙在訂正自已名字時是用左手拿筆,我就是在那時候確認的。」

我試著整理一下情報。

也就是說,老師有用到法術的地方,就只有「改變外貌」這一點而已。其他的似乎全都只是運用觀察力、記憶力與演技驅使的詐術。雖然這也已經是一種相當了不起的本領了,不過——

(……這個人真的是法術師嗎?)

我忍不住這樣猜疑了起來。

「秘密一揭開以後就叫人大失所望了吧?不過呢,所謂的魔術手法幾乎全都是這樣的東西就是了。即使可以用法術改變外貌,也不會有可以讀取人心的把戲。大家只是看到我的外表變成在真的模樣,就一併以為我已經取得在真的記憶與人格,並且深信不疑了。因為人在驚訝時會失去冷靜誤判真相,那也是我之所以會這樣做的原因。趁著對方受到驚嚇而內心動搖的時候,趕快灌輸虛假的印象過去,這就是詐術的基本。」

老師像是在炫耀般地說著。我很想問她為什麼要花費這些多餘的手腳,不過我還是把問題嚥了回去。因為我已經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我說啊,那當然是因為比起單純改變外貌,不如讓人以為我可以讀取人心才比較厲害、比較有趣嘛。」她一定會這樣回答。

「其實如果大家都能夠稍微冷靜點觀察,應該馬上就能看穿那種詐術了。」

「會嗎?」

「當然了,因為我已經給過充分的提示了耶。」

「提示?有那種東西?」

老師呵呵笑了出來,似乎是覺得提醒我解答有趣極了的樣子。我有種自已是正在等待福爾摩斯解說案情的可憐華生的感覺。聽好了華生,連這種事情都看不穿嗎?

老師把煙噴向我說了一句話:「——就身高羅。」

「身高?」老師這樣一說,我才總算察覺到:「……對喔,的確。」

「懂啦?就是這樣。我的法術即使可以改變外貌,但還是不能改變身高。只要察覺到這點,接下來的問題應該就都可以迎刀而解了吧。」

是的。

在那時候,長相與聲音都和冰魚一模一樣的老師也只有身高保持原樣。當時之所以會沒有注意到這點,是因為老師馬上就往椅子上坐下的關係。一旦坐下以後,老師在身高上的落差就沒有那麼明顯了。

如果當時就有注意到這點,應該就能看穿老師的複製其實並不完美了吧——說不定還會懷疑起老師的「讀心術」果然也只是詐術。老師自已也說過,要對身高動手腳很困難。她確實有提供過提示。

「我本來還以為會有人指出這點呢。哎,總之這次的遊戲是我贏了。」

「又是遊戲嗎?」

「對啊,是個學生們是否能發覺法術師設下的魔術手法的遊戲。」

看來老師是個重度的遊戲愛好者,對有趣的事似乎真的是喜歡到不行。

「不過這會不會對回答的一方太不利了呢?確實身高是沒有改變,但是看到那麼完美的易容,誰還會去注意到那種小地方?」

「才那種程度的易容,有什麼好說的。」老師嘖嘖兩聲,伸出食指向左右搖了搖:「在六位法術師之中,還有人的法術高明到可以不分性別、年齡、人種,從外貌到聲音、細小的習慣跟一切言行舉止,都完美地化身成另一個人喔。相比之下,我的易容術只算是小兒科啦。」

「哇喔……」我有點驚訝。會有那樣的法術師存在本身當然已經值得驚訝了,不過更令我意外的是老師居然會稱讚他人。當然我可沒有蠢到會在當事人面前,把這種感想說出來的地步。

但是——

可以完美地化身成任何一個人——不就連完美犯罪都有可能了嗎?如果那是真的,也就難怪連老師都會對那個人評價甚高了。不過當真有這麼非同小可的人物存在嗎?

這時候手鞠坂把老師點的吉力馬紮羅送過來了。老師在菸灰缸中拈熄香菸,拿起杯子,先優雅地享受了一下咖啡獨特的馨香之後才啜了一口。

然後——

「——那傢伙的名字是亞歷斯特·克勞利。」老師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咦?」亞歷斯特·克勞利?「請問,您是在說誰?」

「就是我剛剛說的,可以完美化身成任何人的那個法術師啊。身為魔學系的學生,好歹也該聽過這個名字吧?今天廣播中的那個人也是使用這個名字。」

「啊,是,亞歷斯特·克勞利嘛,當然聽過……聽過是聽過啦——」我在心中複習了一遍自已的知識以確認沒有出錯,然後才謹慎地開口問道:「那個……不過亞歷斯特·克勞利很久以前就已經死掉了吧?」

老師點起了第二根香菸:「我說的是他的孫子輩。」

「孫子輩?」

「啟示錄之獸『666』亞歷斯特·克勞利之孫,也是現存於奧茲的法術師之一。不,應該說是曾經待過奧茲的法術師吧……那傢伙就是『六位法術師之三』亞歷斯特·克勞利三世。」

「……有那樣的人存在啊?」

如果凜凜子她們也在場,想必會興致勃勃地倚著桌子向前探出身子吧。

「克勞利三世可以用法術改變包含身高在內的整個外貌。不過這並不是那傢伙可以完美易容的原因所在——克勞利三世這傢伙啊,還可以使用看到他人『過去』的法術喔。」

「……可以看到他人的過去?」

「對,據說這種法術在克勞利三世出生數個月後就覺醒了,夠誇張吧?所以聽說克勞利在懂事之前,就以『不愧是繼承了大法術師血統的純種法術師』為由,納入奧茲的保護之下了。」

老師雙腿換了個姿勢,把菸灰彈落菸灰缸中。當老師做出這樣的動作時,就代表是她想要專心講解的時候。我也放下杯子,準備聆聽老師授課。

「看透『過去』——就代表看透那個人是個什麼樣的人。從出生到現在是在什麼樣的環境下長大?經過什麼樣的人生才成為現在這個人?有著什麼樣的親人?朋友是多是少?有沒有戀人?在學校或公司過得是否順利?生活是否安定?有沒有出過車禍或生過病?那個人在那樣的狀況下采取過什麼樣的行動?聽說克勞利三世,可以看到那個人如何成為這樣一個人的過程,看盡之所以塑造出這個人的所有龐大條件。一個人的現在,是靠過去堆積而成的。因此那傢伙似乎就是靠這種能力,掌握住一個人的所有過去、也就是掌握形成那個人的成因,把那個人的現在完全納為已有。在陷入某種狀況時,那個人會如何思考?採取什麼樣的行動?這類整體個性方面的事自然不用多說,甚至連說話的方式與所有行為、微不足道的小動作——從看著對方時的視線角度到坐向椅子的方式、在床上的習慣等等——連那類瑣事都可以完全複製過去。克勞利三世之所以可以完全化身成另一個人,甚至可以說全都是靠這個可以看透別人過去的『過去視』法術也不過分。」

「那它和那個『讀心術』是不一樣的嗎?兩者應該都是可以知悉對方所有事情的法術吧?」

「『讀心術』終究是隻能看透對方現在正在想些什麼、心境如何的術法,要正名的話,應該叫『現在視』才對。有一點千萬不要搞錯,所謂的『過去視』,絕對不是用來窺看他人心事與記憶的法術。這個法術不是用來窺看他人隨時處於變化狀態的現在,而是去確認他人已成客觀現實的過去,這就是『過去視』。」

「原來如此。」我完全瞭解了:「可以知悉他人過去的法術……」

這時候我突然回想起一個問題。

「——老師,您剛剛提過,那個克勞利三世『曾經待過』奧茲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會說是曾經呢?」

「就字面上的意思羅。克勞利三世從十幾年前就失蹤了,一直到現在。」

「失蹤?」

「不過基本上還是掛名在奧茲就是了。」

我默默地等著老師繼續說下去。

老師聳聳肩:「事情很單純,沒有任何曲折離奇的經過——『六位法術師之三』亞歷斯特·克勞利三世在十幾年前的某一天,把奧茲發派的倫敦市郊大宅,連同五十個在那裡當護衛的黑衣人一起炸掉,然後就那樣失蹤了。就只是這樣而已。」

「…………」我張大了嘴巴合不起來好一陣子。這不就是逃亡了嗎?「請問,克勞利三世為什麼要做出那種事呢?」

「天曉得,我跟那傢伙才只見過一次面而已,我哪知道啊。」老師對那方面的動機沒什麼興趣的樣子,一面吸著煙一面雙眼上翻信口答道:「會不會是覺得那樣做很有趣呢?」

「是喔?」

所謂的法術師這種人種,該不會全都是像老師一樣的享樂主義者吧?凡人無法理解天才的想法,得到天賜的超凡人聖才華——可謂天才中的天才的法術師想法,我怎樣也想像不出來。

繼承了二十世紀最高位階血統的法術師亞歷斯特.克勞利三世。這位法術師十幾年前就在一樁慘劇中從奧茲消失了,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個人在哪裡。然後——打著這個名字招搖撞騙的殺人預告發生在喊翠大學魔學系。

(該不會——)

連我自已都對自已推論出的荒唐念頭有種近似愕然的感覺,但是我不能夠一笑置之。越是覺得它不可能,這個念頭就越是在我心中,像條大蛇般昂然豎起它的巨頸。

(……該不會就是那個克勞利三世,化身成魔學系內的某個人混進來了?)

然後正打算找某個物件下手殺人?在易容成貌似無害的學生或大學職員的同時,雙眼中閃爍著晦暗的光芒,在學校內尋找與遊戲相配的祭品?

(不可能吧,有什麼理由要這樣做?)

冷靜的駁斥在我腦內掠過。

但是我已經很清楚地知道這個主張是多麼脆弱了。常識不適用於法術師,一般人創造出的道德與倫理根本不可能束縛得了法術師。

為什麼要那樣做?答案很簡單,因為那樣做是有趣的、是好玩的、令人痛快得不得了。

犯人不也是說過嗎?這是場遊戲——各位同學,這是場遊戲,找出本座的真面目,本座就混在各位之中。看哪,在你身邊的朋友真是你朋友嗎?再不快點找到本座,你的好朋友就要成為祭品,沉入血海之中了喔?嘿嘿,還是說你想自已成為祭品看看呢——

犯人在享受著,享受著這場遊戲,這場血腥的殺人遊戲。

我咕嚕咕嚕地暍完了咖啡,然後把自已的想法告訴老師。

「哦?天知道羅。」老師嘴角勾起笑容,避重就輕般的說道。那是面對在課堂上提出問題的學生時,故意不給予正確答案,而要學生自已找答案的老師般的表情。「不過就算是這樣好了,卻還是解釋不了『找出被害者』這個訊息,不是嗎?」

「啊……對喔。」

沒錯,老師不會什麼「讀心術」。我的推理落空了,因為最後還是解決不了這個疑問。

「那除了『讀心術』以外,還有沒有其他的……類似可以預先察覺到犯罪的法術呢?」

「法術可不是那麼便利的東西啦,我昨天也說過了吧?」老師一下子就駁回我的問題:「而且從根本上說來呢,播放那個廣播的犯人只說了『去推理』被害者是誰吧?可根本沒有說過這個問題是不能用一般常識去推理的吧?」

「是。但是……」

「自已去想!」

老師撂下這句話給我,叫來手鞠坂續杯咖啡。

我皺起眉頭,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老師剛才說過的話上思考著,可是我卻藉此窺見到老師好像在有意無意間,把結論朝向某個方向推進似的。老師該不會是——

「老師,您是不是知道犯人那句『猜猜誰是被害者』是什麼意思了?」

「廢話。」老師從鼻中哼了一聲:「這檔事只要稍微用點腦子就能知道了吧。」

手鞠坂拿著托盤過來收回空杯,送上新的咖啡。在這段時間中我一直思考,但是終究想不出足以說服自已的推理。

然後老師喝了一口咖啡,雙腿換了個姿勢,忽然改談其他話題:

「——周昨天問過我『是不是日本人』對吧?還記得嗎?」

「咦?啊,記得。」

「會以為我是日本人的原因,是從我眼睛頭髮的顏色、長相等條件判斷出來的吧。」

「是的。」

「對,這些除了是分辨人種的要素以外,也是在分辨個人身分時的重要條件。最通俗的判斷方式是指紋與聲紋,不過像是長相、齒模、眼睛的虹膜之類的,也都可以拿來當成條件。」

我點點頭。利用這些資料來證明個人身分的保安系統,現在已經普遍為大眾所熟知了。說不定連城翠大學都有地方匯入了這樣的系統。

「那我現在問一個問題。」老師接著說道:「當那些用來辨識個人身分的條件全都失效的時候,還會有什麼方法可用來辨認他人的身分?」

「咦?」

我的視線落在杯底思考,答案馬上就出來了。雖然這是個特別的問題,但是和昨天的狀況相比的話,還不到讓人墜入五里霧中的程度。

「呃……既然沒有用來辨識個人身分的條件,那就沒辦法知道那個人是誰了。」

——吧?

話還沒說完,我腦中突然像被閃電劈中般靈光一閃。

「……不會吧!」

人如何去分辨其他人?

當那些條件全都失效的時候,人還可以用什麼樣的方法去辨識他人的身分?

為什麼犯人要說「猜猜誰是被害者」?

「不會是那個意思吧……?」我愕然低語。

「對,所謂的『猜猜誰是被害者』呢,並不要叫我們預先推理出誰會被殺害的意思,而是叫我們推理被殺害的遺體到底是屬於哪個人的意思。」老師終於說出了答案:「多半也是因為這樣,所以在廣播中才會沒有透露任何提示。犯人是打算從當時在場的人之中選出下手的物件,把那個人的遺體弄成無法辨識身分的狀態。我已經大致上舉出四個可以用來辨識個人身分的條件,分別是指紋、長相、齒模、眼睛的虹膜,在這四者中,光只靠其中一種也足以辨識個人身分了。也就是說——」

老師說到這裡時頓了一頓才又繼續下去:

「接下來說不定會發生這樣的事:當時在場的某個人會以被砍掉所有手指、毀容到無法辨認長相、牙齒拔光、眼睛戳爛的方式遭到殺害。」

「…………」

老師喝光咖啡,一面還嘀咕著「嗯,日語真困難」之類的話。

因為受到太大刺激而呆住好半晌的我,打算先用喝咖啡的方式讓自已平靜下來。但是因為我的杯中早巳空空如也,所以我叫來手鞠坂再點了一杯咖啡。在一旁罵這裡可不是家庭式快餐店的手鞠坂被我徹底無視,不,是我已經心情紊亂到無暇理會他了。

「……可是,請等一下。」我總算擠了一句話出來:「讓用來辨識個人身分的條件失效,這句話做起來應該並沒有說起來那麼簡單。而且就算那些條件全都失效好了,也還是可以用遺傳基因來辨識的吧?」

「的確。」老師爽快地接納了我的異議:「遺傳基因——D N A監定的辨識法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在表面上動手腳,再加上只要有一根頭髮、一片指甲那麼點身體組織就足以進行辨識,所以這個條件可以說是不可能失效。真要說的話,其實掌紋、骨骼、身上的痣、胎記、傷痕——還有其他堆積如山的身體特徵,也都可以用來當成辨識個人身分的條件,要舉例是舉不完的。」

「既然如此,那老師剛剛所說的那種殺人方式果然還是沒有意義的嘛……」

「沒錯,不過這個犯人原本就沒有想要什麼意義的吧。」老師點著香菸,勾起嘴角微笑:「這個犯人不可能是認真地想要製造一具無法辨識的屍體,而只是想要製造一具乍看之下無法辨識的屍體去讓人推理而已。所謂的遊戲呢,也就是這個意思羅。」

這樣推想的話,那個古怪廣播中所說的一切,的確就全都可以解釋得通了。

「老師,我們該怎麼辦?」我在戰慄中詢問道,可是——

「沒什麼怎麼辦。」老師誇張地張開雙手,擺出一個舞臺上小丑般的手勢:「而且我們也根本就不能怎麼樣吧,事情又還沒發生。就算我是法術師,也不可能去解決還沒有發生的事。」

「是沒錯啦。」我喝著咖啡。

老師鼻中哼了一聲,像自言自語般地低語著:

「……要解決還沒有發生的事情嗎?那需要的就不是『過去視』,而是『未來視』了。」

「——『未來視』?」我留意到這個突然出現的字眼,抬起頭來:「有會使用那種法術的法術師嗎?」

「不,沒有。只是個玩笑罷了。」

這樣斬釘截鐵的否定,使得我一下子像個洩了氣的皮球。

老師哈哈大笑,同時做出樂天的發言:

「……好了啦,擔心這種事也起不了作用。我明天開始就要正式上課了,所以啊,別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了,快做好心理準備吧。不過如果那傢伙真是照方才所說,是衝著我來!哼哼,那倒也挺有趣的,索性接下挑戰說不定也不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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