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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春姑娘跟著柳夫人，想來聽過‘宰相門前七品官’的說法吧？”
柳春山自然點頭，這話不用待柳夫人身邊，隨便拉個人問都知道。
阿文見她點頭，繼續忽悠道：
“那麼柳夫人是官，咱們賀家是商，阿春姑娘是柳夫人得力下屬，在咱們這兒，是不是也代表柳夫人的臉面？”
“柳夫人的人，那就是官門士族的人，若是被賀家當奴婢使喚，是不是損了柳夫人的顏面？”
“柳夫人那樣交代你，是說明柳夫人為人低調謙和，但你做奴婢的不為主子臉面著想，是不是就不貼心了？”
“是……是這樣嗎？”
柳春山被阿文一通話繞下來，腦子懵懵的，一臉迷茫地反問。
聽起來好像有道理，但又覺得哪裡不對。
可賀明珠也神色贊同地點頭，柳春山就有些當真了。
尤其是阿文，為了增加可信度，頗為鄭重地點頭肯定。
“是的，就是這樣。”
“哦。”
見柳春山神色雖將信將疑，但總算點頭了頭，阿文便長舒口氣，並趁人不注意，邀功般用胳膊肘搗了搗賀明珠手臂。
賀明珠輕聲咳了咳，像是在回應阿文那一胳膊肘。
就這樣，柳春山還沒正式到賀家，已經成功被賀家人忽悠了一輪。
她只一心想著搞清楚香膏的事，再學點本事，早日回到柳月卿身邊，以報上輩子救命之恩，卻不知自己的賣身契，都已經給了賀明珠。
從柳芽鎮到江南賀家，將近一個半月的路程，柳春山都坐賀明珠的馬車，一路做些輕省活兒，聽阿文插科打諢，日子過得極為鬆快。
直到一行人回到賀家，柳春山被帶進賀明珠的院子，她才覺出不對來：
“誒，阿文哥，怎麼把我包袱往二公子院子搬呢？”
在她的想法中，要搞清楚香膏的事情，自然是要去鋪子裡，或者是掌管賀家的大公子或者賀老爺身邊。
跟著賀明珠天天在家，能找到什麼秘密？更別說學東西了！
但這話顯然柳春山不能說，只能委婉暗示阿文。
偏阿文並不覺得奇怪，理所當然道：
“往後服侍二公子，不在二公子院子在哪裡？”
“啊？服侍二公子？！”
柳春山一聽這話就急了，聲調不自覺提高。
此時兩人已經進了滄園，柳春山這一嗓子，被走在前面的賀明珠聽得一清二楚。
阿文見狀，忙回身一把捂住柳春山的嘴，低聲著急道：
“服侍二公子哪裡不好？給的月例又高，二公子脾氣又最是溫和，你又是柳夫人派來的，基本不用做什麼，那日子可舒坦了！”
“唔唔唔……可我又不圖日子舒坦！我是來，……來做事的！”
柳春山看著瘦，但力大無窮，一把掰開阿文的手，焦急地分辯。
阿文看了眼頓住腳步的賀明珠，給柳春山使眼色，眼睛都快使抽筋了，但對方只瞪圓了眼睛盯著他。
“唉，”賀明珠察覺到這邊僵持不下，嘆口氣，轉身面向柳春山的方向，語氣柔和道：
“阿春是嫌跟著我這個瞎子，學不到什麼東西嗎？”
看到賀明珠，尤其是那張俊美但無神采的臉，柳春山瞬間不忍心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關係的，”不等柳春山說完，賀明珠就笑容苦澀道：
“你要實在不願，回頭我去找大哥說，讓他重新給你派個去處。”
賀明珠說這話時，面上雖然帶笑，但整個人情緒卻低落。
柳春山聽過賀明珠的心聲，見他這樣心中一時不忍，想要說出留在這裡的話，又實在不願違背自己意願。
本來熱熱鬧鬧喜氣盈盈的滄園，這一刻的氛圍突然變得沉悶又落寞。
柳春山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轉頭想和阿文說什麼，卻見對方冷哼一聲，將她的包袱塞給她道：
“如你所願，愛住哪兒住哪兒吧。”
其他人見阿文這樣，都紛紛低下頭，各自忙各自手頭的事情，沒人敢搭理柳春山。
柳春山對於破壞氛圍這件事很抱歉，但並不覺得自己有錯。
她確實是奉命來做事，不是來照顧人的，不能因為賀明珠人好或者同情他看不見，就放著自己任務不管。
而阿文這是什麼意思？
主子都沒意見，他開始帶頭給她難看？
柳春山也不高興了。
只是礙於賀明珠還在，她並未同阿文理論，只抱著自己包袱，走到負責下人房的奴僕跟前道：
“勞煩幫我安排個住處。”
柳春山面上神色沒什麼變化，依舊笑眯眯的，一點沒有被為難的樣子。
那奴僕看一眼阿文的方向，見阿文並不看這邊，那奴僕面上就顯出為難來。
“阿文，你把我正房左邊那兩間屋子收拾出來，給阿春住下。”
阿文氣鼓鼓，彷彿沒有聽到賀明珠的話，院中其他人也做出很忙碌的樣子，沒有人敢吱聲。
柳春山本想說不必搞特殊，她去住下人房一樣的，但見賀明珠說出話來，竟無一個奴僕應聲，就打住了話頭。
主子說出的話，小廝不點頭同意，竟然無人敢動。
賀明珠雖然看不見，但卻能敏銳察覺到，院中的情形。
這種事放其他主子眼中，哪怕柳春山一直認為很溫和的柳夫人，也肯定當場發火，而賀明珠明明不高興，卻忍了下來。
柳春山就不忍心了。
這種不受控制不被人當回事的感覺，對於本來身居高位的人來說，想來是很屈辱的吧？
就像當初全家賣她，卻不需要她同意的時刻。
當然，慘肯定是她更慘一點。
既然自己這麼慘，那住兩間好房子怎麼了？
“阿文公子金貴，奴婢哪裡敢勞動他，多謝二公子賞，我自己收拾就好。”
柳春山聲音脆亮，還帶著些漏風的童音，傳遍周圍人的耳朵。
賀明珠眼底那絲屈辱漸漸平息，緩和下神色對柳春山點點頭。
柳春山看阿文一眼，恭恭敬敬衝賀明珠福身道：
“那奴婢先告退，二公子若有事，遣人來喚奴婢就是。”
說完，並不因為賀明珠看不見，就立馬轉身，而是完全按照奴僕該有的規矩，後退幾步才轉身往賀明珠說的屋子去。
柳春山這又是自稱奴婢，又是規規矩矩做戲，再加上一臉的眉眼官司，阿文如何看不懂她的意思？
再看向自家主子的神色，阿文心中悚然一驚，快步走到賀明珠跟前，“嘭”一聲雙膝結結實實跪下道：
“阿文知錯，二公子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