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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春山不明白柳夫人的話是什麼意思。
但她隱約能察覺到，柳夫人應該是早就認識自己。
或者說，在某種情況下認識自己——但好像也不是現在的自己。
這種感覺讓柳春山覺得很奇怪。
有一種，對方看她不是她的感覺。
可是她明明就是她，上輩子見到的柳夫人，也就是柳夫人呀？
以柳春山現在的見識，她雖然還想不通這些事，但不妨礙被激起要強的鬥志。
就算柳夫人認錯人，難道她不能超越被認錯的那個人嗎？
只是極其短暫的失落過後，柳春山的熊熊鬥志被點燃，走起路來昂首挺胸。
可惜的是，這熊熊鬥志只燃燒了兩天，跟著青黛學規矩時，就被當場拍熄。
“阿春，走路不要那麼快！”
“阿春，注意腳下！注意腳……哎！”
“阿春，嘴收回去，不要咧那麼大！”
“阿春，說話聲音低一點！放溫柔一點！”
“……”
好容易熬到放飯時間，聽見青黛說“散”，柳春山直接整個人坐地上。
“阿春！不能坐地上！”
剛剛放鬆的柳春山，哭喪著臉站起身，按照剛學的規矩，給青黛行禮道：
“青黛姐姐，我們是被買來做婢女的吧？”
青黛揉了把柳春山細軟的頭髮，不明所以地點頭道：
“自然是買來做婢女，怎麼了？”
柳春山腦子裡斟酌一番，抬眼飛快瞟青黛一眼，才小心道：
“做婢女，不是隻要手腳麻利，辦事得力就行了麼？學這麼多規矩做什麼啊？”
“要我說，咱們學的這些規矩，簡直比侯鄉紳家的夫人小姐規矩還大呢！”
青黛聽到這話，就從鼻子裡發出一聲笑聲，像是極為不屑。
待柳春山抬頭去看她表情時，對方又重新恢復溫柔姐姐的形象，一邊幫她整理衣裙，一邊有些嫌棄地開口：
“小阿春是覺得侯鄉紳很厲害嗎？”
柳春山搖搖頭道：
“雖然我不覺得他厲害，但他確實是柳芽鎮上，數得上的富貴人家了。”
青黛牽著她手往膳房方向走，聽到柳春山的話，輕輕晃了晃她的小手道：
“柳芽鎮才多大？侯鄉紳那樣的，給咱們夫人提鞋都不配！”
“別說咱們夫人，只要小阿春你好好跟著夫人，以後見了侯鄉紳，說不得他還得朝你賠笑臉呢！”
青黛前面的話，不過是柳春山隨口閒聊。
然後聽到最後這句話，柳春山就走不動了。
“真的嗎？”
“什麼真的？”
見柳春山突然不動，青黛停下腳步，轉身不解地問柳春山。
在看到柳春山晶亮的眼神時，又奇異地反應過來，當即笑著點頭。
“當然是真的！咱們夫人厲害著呢，以後你就知道了。”
柳春山的注意力，此時並不在柳夫人厲害與否上面，聽到青黛肯定的答覆，立馬追問道：
“那他要是幹壞事，或者惹到我了，我能打他嗎？”
“……嗯，或者讓他把錢都拿出來，散給那些真正窮苦的百姓！”
雖然在柳春山心中，她最恨的人是她的大哥，是為了供她大哥唸書，為了包庇她大哥犧牲她的爹孃。
但侯鄉紳更是直接對她實施傷害的人，她也憎恨。
更何況，想到上輩子那幾年中，僅有的見識裡，侯鄉紳也不是什麼好人，甚至說壞得噁心！
聽著柳春山嘰嘰喳喳半天，青黛總算明白過來，這是跟侯鄉紳有仇啊！
青黛一臉瞭然，眼珠一轉，給柳春山畫下大餅：
“那你可要好好努力了！”
柳春山顯然沒注意到，青黛的語言藝術，剛剛熄滅的鬥志在這一刻，燃燒得更加的旺盛。
於是一起學習規矩的婢女們發現，第二日的柳春山像是換了個人。
昨日明明還糙得可怕，一臉被折磨束縛的情形，今日卻像是在享受什麼美妙時刻。
因為前幾日賀明珠的事情，同柳春山有些齟齬地玉簪，回到小屋後都忍不住厚著臉皮同柳春山說話：
“阿春，你今天是怎麼了？”
柳春山雖然不在乎這些人，也沒想著跟她們交朋友，但這種背叛行為，她還是深惡痛絕。
聽到玉簪問話，也並不回答，三兩下將自己的內務整理好之後，便將隔間簾子“譁”地一聲拉上。
玉簪並不死心，站在簾子外面同柳春山說好話：
“阿春，那天的事情對不起啊！”
“但我真的沒有想害你的意思，我只是覺得，夫人那麼看重你，這點小事一定不會責罰你。”
“我就不一樣了，我家裡本就窮得揭不開鍋，要是被退回去，我也就沒有好主家能要了，我……”
玉簪說著說著，像是真說到了傷心處，聲音中逐漸帶上了哭腔。
柳春山躺在床上，只覺得對方聒噪。
再聽對方要哭的架勢，又怕別人以為自己欺負人，當即翻身起來，拉開簾子道：
“你別做這副樣子，像是我欺負了你一樣。”
“還有，那日你的做法我能理解，但不代表我接受，你回去吧。”
說完又要拉簾子，卻被玉簪一把拽住，柳春山瞪過去，就見玉簪眼圈兒紅紅的，沉默好一會兒道：
“對不起，那日是我的錯，我也沒有要你原諒……”
想著以後還要住一個屋，柳春山也不想弄得太難看，便稍微緩和神色道：
“不用放在心上，以後做各自該做的事就行了。”
說完看著玉簪拽著簾子的手。
柳春山話都說到這份兒上，玉簪自然不好再纏，悻悻放開手，回到自己的隔間內。
至於她心中真正的想法，柳春山就顧不上去琢磨了。
因為學習完規矩後，柳夫人又派了新的學習內容下來。
不過這次學習的人中，跟柳春山同批買進的婢女，只有她和烏扇兩人，玉簪和鳶尾則被分去各處做事。
剩下一起學習的女孩子，不知是柳夫人從哪來找來的。
看起來都是十來歲，只是個個養得白淨細嫩，一看就是過慣好日子的。
“青黛姐姐，玉簪和鳶尾不用學嗎？這個是學什麼？”
這一次學習的地方，不在鎮上的大宅院，而是在鄉下村子裡。
柳春山問起玉簪和鳶尾，並不是真的關心她們，不過是想確認自己的想法。
對於需要繼續學東西，想到那日青黛的話，柳春山沒有任何怨言，甚至躍躍欲試。
或許是她的表情太過明顯，青黛一眼便看穿她的想法，伸手點了點柳春山額頭道：
“鬼靈精！好好學著，回去夫人等考教完你們，你自然知道為什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