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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頭上長瘡腳底流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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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鬼”據說是一種厲鬼,往往是未成年的孩子意外死亡而變成的。

說到大水塘裡出現小鬼,是有原因的。哪個地方的水域沒淹死過人?同樣我姥姥家門口的大水塘也淹死過不少人的。

我們老家雖是中原的一部分,但是河南唯一產稻米的地方,被稱作“豫南魚米之鄉”。

我也奇怪一條淮河怎麼就那麼精準的把兩岸的風物人情,物產地貌分割的如此清晰。

基本淮河北岸主要是平原,主要種植玉米小麥,而南岸則是緩慢的丘陵逐漸過渡到大別山,主要種植水稻。

我們過年的時候既吃水餃又吃餈粑,而我們的水餃是用方皮包的,包好後像一個個元寶,被北方人稱作餛飩,而且每家的餃子餡都不同,像油條、蘿蔔、豆腐等等都可以成為餃餡的一部分,吃起來別有風味。

實際上我沒去外地讀大學前還不知道外地的餃子是圓皮的像個小包子,而且也不知道外地的餃子餡都是“豬肉大蔥”、“胡蘿蔔牛肉”這種單一的餡料。

或許是以前我們那裡人窮,吃不起像樣的餃子,就發明了這樣的做法吧。

既然是所謂的“魚米之鄉”當然就少不了水,我小時的家鄉,到處坑坑窪窪、溝溝渠渠都是水,從水氹到水庫,基本遍佈整個區域。

少不了有蓮藕、菱角、荸薺、芡實這樣的水產,被小時候的我們當做水果。

還記得8歲的時候,小姨買了個菠蘿給我吃,我都不知道是能吃的東西,咬開了全是毛,都扔了。

有水的地方,都少不了貪玩的小孩。

也正因如此,很多孩子因此喪命。我姥姥的好姐妹秀芳家的孩子就是這樣夭折在那個大水塘的。

說到這個孩子的死,不得不提他的媽媽秀芳,一個苦命的女人。

秀芳從小就失去的父母,跟哥哥相依為命。

等到哥哥娶了媳婦,日子長了,嫂嫂漸漸容不下她,就把她草草嫁人了,嫁到了離家很遠的地方,就是我姥姥這個村子。

那時候秀芳婆家比較富裕,但是隻剩婆婆三老太和兩個兒子榮律和榮御,一家人在村裡習慣恃強凌弱,又是孤兒寡母,文革也沒被批鬥過。

三老太太比較強勢,人稱“貓頭鷹”,在村裡沒人敢惹,因此沒人願意嫁女兒給他家。

秀芳嫂嫂貪圖錢財就把秀芳嫁給了三老太太大兒子榮律。

自從跨進他們家門,秀芳一個人要伺候3個人,還要一個人做田地裡的活,就像買了個傭人。

稍微伺候不周,反應慢了點,輕則謾罵,重則毒打。

他們也不把秀芳當人,從來沒讓她坐過桌子吃飯,讓她住在後院裡一個放農具的低矮的偏房裡。

秀芳也是個很硬氣的人,該忍的都忍了。

那時候秀芳有腎臟炎,村裡分配秀芳看豬。因為都住的是土坯房,泥巴路,下雨天豬進來就會禍害牆根路基。

秀芳早晨起來在村子轉悠看豬,如果誰家忙去了,睡覺的孩子在哭,她就進門幫孩子穿好衣服,幫忙照看。

村裡沒有空照顧孩子的人都很感激他,誰家早晨出去的早,院子沒掃,她進門看見了,就操起笤帚掃乾淨。誰家在外幹活,井水吃光了沒人挑,回來看見滿滿一缸水保證是她挑的。

村裡人都喜歡秀芳,但是她婆婆卻說,家務懶外務勤,給人家幹活腰不疼。天天白養你不幹活,替別人養了。聽說你這水腫病,多吃馬齒莧好,你以後就自已挖馬齒莧吃。從那以後秀芳就沒跟他們吃過同樣的菜,日復一日就是馬齒莧。

不久秀芳懷孕了,吃的苦,人腫的更厲害了。我姥姥常常做了饅頭,偷偷從後窗叫她來吃,不敢大聲喊,怕她婆婆聽見又亂罵人。

我們是稻米產區,麵食比較珍貴,有點好的,姥姥就想留給秀芳一些,不過很懼怕她婆婆。

秀芳每天在村裡轉悠看豬,在路上撿到些破草鞋,積攢起來各種繩頭,破鞋底,日積月累能換到一塊,兩塊錢,就偷偷買兩個鍋巴子饃,送給姥姥。

姥姥很不安,本來辛辛苦苦攢點錢,自已照顧好自已多好,現在都花了,來還人情,真是既不能責怪也不好不收下。

每次說下次別這樣了,下次她還是會這樣做。後來姥姥就不敢給他東西吃了,想到是她不願意欠別人人情,不願意被施捨,另外也希望她自已攢點錢留著用,別老買了東西還人情,白忙了。

秀芳自從嫁過來,就只有一個衣服包,掛在自已住的偏房裡面,最好的衣服就是一件白色的的確良褂子,還是自已撿破爛攢錢買的。逢年過節走親戚換上,回來就脫下,像珍寶一樣。別的一無所有。

後來,秀芳生下了兒子小定。他給秀芳的生活帶來些許甜蜜。直到小定8歲那年的農忙時節。

那一天,秀芳割稻回來天就完了,忙忙碌碌準備晚飯,外面三老太太還在罵罵咧咧的:“外面活做不利落,家務活也幹不好,都這時候了,還冷鍋冷灶的。就是個沒耳朵驢也比你強!”

秀芳正端著油罐子給婆婆,老公,小叔子做湯,小孩子嘛不懂事,就圍著媽媽喊餓了餓了,一下子把媽媽手裡的罐子給碰掉了。

豬油流出去了,秀芳生氣甩手一巴掌,小孩子就哭著出去了。那個時候不是每家每戶都能吃到豬油的。

等做好飯,喊小定吃飯,村前村後喊了個遍也沒找著。

這下急了,平時大家都受秀芳照顧,個個都放下碗,來幫著找。有人問到村裡一個獨夫,那個人說晚上去飲牛的時候看見小定在大水塘石條那裡一邊哭鼻子,一邊玩水,怕他落水,就吆喝了一句:“天黑了,還不回家?趕快回去!”

大家得到這個訊息都有些擔心情況不妙。

搜尋繼續著持續到臨近的村子,秀芳孃家和三老太太遠遠近近的親戚,直到半夜,大家陸陸續續回來都沒找著。

人群聚集在三老太太門口,舉著火把寂靜無聲,等著下一步怎麼辦。秀芳傷心的哭著,她老公一邊斥責一邊要打她,三老太太在旁邊煽風點火,不停的罵著。

我姥爺當時是村長,雖然不情願但還是覺得溺水的可能性比較大,讓村裡的青壯年男人都下水撈。我大舅那時才15歲,也被姥爺趕下水,嚇得一邊抖一邊在水裡摸索。

大家都在水裡藉著火把的光摸著,村裡一個參軍復員回來的人水性比較好,忽然說好像感覺下面有個人。

其他在摸著的人都嚇死了,有些膽小的就開始往岸上跑,被我姥爺一腳踹下去。我當時問姥爺為什麼那麼兇,姥爺說沒辦法啊,大家都怕,那個人也怕啊,人多壯壯膽,好讓他給人撈上來啊。

那個人說他已經摸到手了,然後就深吸口氣,潛下去,突然浮上來,一下子甩上岸一個東西,人群呼啦一下散開,水裡的人沒命的往上爬。就聽啪一聲那東西掉在三老太太腳下,發出沉悶的響聲,三老太太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秀芳瘋了一樣爬過去,一看就是小定,渾身青紫,口鼻都灌滿了汙泥。秀芳抱起孩子,哀求大家救救孩子,大家都唏噓不已,孩子都硬了,兩隻伸開的手隨著秀芳的痛哭僵硬的擺動著。

那時候大家都認為是小定在水塘邊玩水,不小心落水了,趕上農忙大家做晚飯的時間就沒人看見。

還有說小定渾身青紫,口鼻滿是淤泥,一定是水鬼行替身。

其實,這種情況在落水的人中很常見,因為人落水後掙扎會受傷,常被當做是鬼拉扯留下的痕跡,而鼻腔口腔中的淤泥,被當做是鬼為了害死人而灌進去的,實際上是溺水的人拼命呼吸,可能沉到池底,吸入了大量的泥沙。

這個事情過後,秀芳的日子更不好過了,村裡人雖然抱不平但也沒辦法,畢竟是家務事,不好插手管。

後來就開始瘋傳各種夜歸的人在石條附近看見穿紅肚兜的小白孩的事。

秀芳的孩子夭折後,三老太家待她更加刻薄。

秀芳有腎臟病,得不到治療,加上長期的營養不良,後來就再沒懷過孩子。

剛剛有點陽光的日子突然又墜入了黑暗,秀芳男人常常因為一件小事就往死裡打她。

有一次,秀芳洗碗打碎了一個飯碗,知道會被捉錯,難免又要遭毒打,就埋在火灰裡,準備悄悄用塘箢子撮出去。

正提著塘箢子經過她男人身邊往外走,家裡的狗“黑子”突然跳起來扒了塘箢子。

這下壞了,火灰撒了一地,碎碗雜子(碎片)倒了一地。

她男人一看,二話不說拳頭就下來了。

三老太就在一邊煽風點火:你個敗家娘們,天天吃裝了洋,家裡東西都叫你敗光了,兒子你都養不住,白養你了!

秀芳一句話也不說,聽到孩子,自已都要悲痛欲絕,只任她男人打。

你說這不早不晚的,這狗乾的壞事,怪不得人說狗仗人勢,就像聯合起來欺壓秀芳一樣。

就這樣吵吵嚷嚷的,鄰居們包括我姥爺家都聽到了,大家都來勸架。

她男人見人來勸越發逞能,三老太說:“打死她,給你娶大姑娘。”我姥爺很生氣,你們別拉,讓他打死,打死讓他賠命。她男人聽了心裡也有些怕,就沒打了。

可憐秀芳早鼻青臉腫,渾身青紫。

有天晌午,家裡突然來了客人,秀芳就趕忙去菜地裡摘葫蘆。

一般摘葫蘆都是用一隻手托住,一隻手拿剪刀剪斷葫蘆蒂。

誰知道,葫蘆下面躲了條土公子蛇,就是一種蝮蛇,我老家最毒的蛇。

一下手去託,盤在下面的土公子就咬了她一口。

忍著痛,秀芳把葫蘆拿回家,胳膊已經腫的不像樣子了,疼痛難忍,寒戰不停,無法做飯。

大家都很著急,看著她痛苦不堪,都沒有辦法。

她男人說:蛇怎麼不要別人就咬你,什麼都幹不好,沒用東西!孩子孩子看不住,自已自已管不好,死了算了。都別管,我把她捆石頭上沉水裡淹死。

我姥爺怒了,真是忍不住了一巴掌扇過去,問他說的是人話麼?

這時候人群裡走出來一個人,是南圍子的貨郎楊老頭,楊老頭看了看說沒事,能治好。

就用布條子把胳膊繫住,用銀簪子劃了到長口子,汙血就流出來了。去田野裡挖一種草藥,回來搗碎,敷在清洗過的傷口上。

很快要就起效了,秀芳終於撿回一命。

就這樣在眾人的盡力維護下,秀芳逃過一劫又一劫。

可是,整個家裡人都容不下她,私下裡沒少捱過打,註定了她最後的悲劇。

沒過多久秀芳的腎臟徹底壞了,水腫的不能下床了,也沒有人過問。媽媽還記得去給她梳頭餵飯,雖然要挨三老太的罵。

她和姥姥很親密,就認了我媽媽做乾女兒,雖然沒有行過乾親禮。媽媽看到她的房間四壁透風,低矮黑暗,除了一張床,連個凳子都沒有。

她就躺在一床破草蓆上,面板腫的發亮,頭髮凌亂。媽媽說:“乾媽,我給你梳梳頭。”媽媽就小心翼翼的把她的頭髮聚攏,梳順。

才四十出頭,已經都花白了。

秀芳流著淚說:“女兒哪,你不要來看我,我快死了還要連累你捱罵。乾媽以後都不能疼你了。”

我媽忍著淚說:“我才不怕她罵,說不定就好起來了,你別難過。”話是這樣說,可媽媽知道,這種境遇下,還能活麼,還是人過的日子嗎。

她院子裡有棵杏子樹,全村人都畏懼三老太,沒人嘗過一口,可是媽媽每年卻能吃到,都是秀芳幹姨姥私下送的。

很快,秀芳就要到人生的盡頭了。

家裡把她從床上挪到了門房的過道里,夜裡也沒有人管,蚊子叮咬的滿身是疙瘩,臉都被咬完了。為了阻止蚊子,好心的鄉親就用一個笆簍蓋在她臉上。

雖然鄉親都很同情她,可是家家都有自已的事,又畏懼三老太,也沒人能多過問。

幾天後,秀芳幹姨姥就到了彌留之際。

姥爺問她有什麼事未了,她說我一輩子都不知道肉是什麼味道,就想吃肉。

她男人說都快死了,還吃什麼肉,浪費。

我姥爺說你真不是東西,一點肉我們買。

鄉親們一塊花錢去買了一斤肉,回來做好了,我媽媽就一邊流淚,一邊喂她吃。

媽媽說,秀芳幹姨姥就像沒有長嗓子一樣,大口大口的下嚥,這得餓的多厲害,多欠肉啊,她是遭受了怎樣的虐待啊!

吃完了,秀芳幹姨姥留下了最後一行淚,悲慘的死去。

出殯就用了兩塊門板把她草草掩埋在了南大塘邊一小塊農田的一角,起了個小小的墳包。不久就被牛羊踏平了,也沒有人祭祀。

舊時候,人的生命往往有很多一部分不是因為疾病,勞累而死,而是因為虐待而死。所以人的生活條件提高,精神素質也必須提高,不然都輕視生命,還是活不好。

我常想,當一個人活著只是受罪,沒有基本的生活保障,沒有尊嚴的時候,如果沒人解救,死亡或許是擺脫痛苦的一種出路,是種解脫。我不是鼓勵人自殺,而是對現實的一種無能為力的自我安慰。

大家一定覺得善良的人就這麼悽慘的死去,而作惡的人卻得不到懲罰和報應,真是不爽。實際上,你們錯了。接著我就要講三老太的故事,她會有怎樣的下場。

秀芳死後,三老太院子裡的那個杏樹結出的果子就變苦了。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不知道植物發生了什麼變化,果子會突然變味。

又過了一年,杏樹居然死了,沒有葉子的樹幹張牙舞爪的,很嚇人。三老太后院裡徹底沒了生氣。

淮河是我們的母親河,可是每年她都會洪水氾濫,導致周邊的人流離失所,尤其是安徽那段。淮河由於黃河改道的關係,沒了入海口,在河南境內的上游和江蘇境內的下游地勢都比較高,而安徽境內的中段卻地勢低窪。

那年月每次汛期,上游來水,下游排不出去,都聚集在中游,導致安徽年年受災。

我小的時候,還有安徽逃災的人逃到我們那裡去。

我家,我姥姥家都曾收留過過境的災民。

那個時代的人真的很淳樸,幫助別人都是力所能及不求回報的。碰到逢年過節有人揭不開鍋,揹著個米布袋挨家挨戶的討飯,大家都不會吝嗇,多多少少都會舀碗米。現在這個時代,別說討飯,就是有人敲門你都不敢開。

像廣州深圳這些地方,有些橋下還用水泥做出一個個尖尖的筍樣的東西,據說是防止流浪的人休息的,真是壞!

有一年淮河又發洪水,逃難的安徽災民來來去去好幾撥。

姥姥村裡來逃難的一對父女卻一直住在那三間廢棄的穀倉裡,沒有離開的意思。大家平時也都你一碗飯,我一個饃的接濟他們。

一直過了收稻時節開始農閒了,洪水已經退去有2個月了,他們父女也沒走,說是家裡已經沒有人了,房子走的時候也塌了,這裡住著也好,不打算回去了。

可是畢竟沒有地,沒有什麼營生,老是討飯也不是事。眼看秋天要盡了,父女倆連件避寒的衣服都沒有。

有村裡好事的人,就問他們有什麼打算。父親就說家裡一無所有,回去也是餓死,還不如在這裡幫別人幹農活。就是苦了女兒,跟著受罪。然後就央求村裡人,有沒有合適的人家,把女兒許過去,也算了一樁心願。

當時三老太大兒媳秀芳剛去世,二兒子也沒有結婚,正想找兒媳婦。

眾人覺得她家境不錯,附近的人都知道他家人的脾性也沒人願意嫁,就問逃難家的女兒願不願意。逃難家的女兒說,也不圖什麼,就希望多點彩禮,把爹爹安排好。

問她願嫁大兒子還是二兒子,逃難家的女兒說:“俺還是黃花閨女,沒嫁過人就給人續絃有些太低賤,就嫁二兒子好了。”

逃難家的姓“朱”,大家就叫她小朱。雖然是苦人家的孩子,小朱生的很齊整,杏眼銀牙,面板白皙,不像是幹農活的。三老太二兒子榮御一看就喜歡上了。冬月(十一月)就擇了個日子把喜事辦了。

剛辦完喜事的那段時間,三老太家都像得了個寶貝,對小朱好得不得了。三老太逢人就誇娶得兒媳婦好,不多說話,天天在屋裡幹家務,勤快也機靈,甩原來的大媳婦秀芳幾條街

到了第二年農忙時節,要栽秧。

三老太家就4個人,她又不幹活,勞力都要出去的,就讓小朱下地幹活。

小朱不樂意了:“伺候你一家老小還不算,還要幹農活。我不會栽秧!”

三老太就奇怪了:“你安徽人怎麼不會栽秧?”

小朱說:“家裡就我一個女兒,自小沒下過地。”

三老太惡狠狠地說:“沒幹過,還學不會啊?今天就給我下地坐也坐到收工回來!”小朱把飯碗一扔,話也不說就去房屋睡覺去啦。

三老太哪受過這樣的氣,就揪他兒子出來,指揮道:“把那好吃懶做的娘們拉起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看她翻個什麼花。”

他兒子說:“她懷孕了,不能勞累,有我跟我哥幹不就算了。”

三老太說:“誰沒懷過孕啊,又不是懷龍胎,哪能就做作成那樣?我當年懷你九個月,還照樣下地收稻子。”榮御說:“你是你,她沒做過,萬一出事咋辦,還想像待我嫂子那樣?”

三老太一下被戳到疼處,一邊哭一邊數落:“可憐你爹死的早啊,我把你們拉扯大,你們不報恩,娶個媳婦就忘了娘啊。我就不信這小妖精有本事硬過我。”不由分說就進到房屋啪啪給小朱兩個大嘴巴子。

小朱不願意了,又哭又鬧:“我是明媒正娶到你家的,又不是賣給你家的,你就這樣欺負人。你家的事誰不知道,你害死一個不算,還想害死我一雙啊?”

榮御就生氣的頂了他媽兩句:“一家人好好的不能,你又要找茬子。你想我跟我哥一樣打光棍啊?”

這下惹到了榮律,上來就捶他弟弟,兄弟倆扭打在一起。

三老太一看這場面不好收拾,又是尋死又是上吊的鬧,驚得眾人都來勸。

她一會拿剪刀,奪掉了一會又找繩子。直鬧得榮御給她下跪認錯,才罵罵咧咧的消停下來。

不過經過這一次,一家4口人就像仇人一樣,互相都看不慣

後來,矛盾越來越深。

小朱說他大伯子好吃懶做,飯量大。

也難怪,以前一家人都被秀芳伺候著,過慣了舒坦日子,幹活不適應。他大伯子說小朱才嫁過來幾天就不知道王二麻子貴姓,真把自已當個女主人,還不是個窮要飯的,求他家施捨的。

小朱說她老婆子(就是婆婆)整天唆使家裡人不和,不把兒媳婦當人。三老太說小朱有男人護著,蹬鼻子上臉,一家人都要看她臉色。

總之,清官難斷家務事,他家人都不是好東西,村裡也沒人願意管。

就這樣亂糟糟過了一年,到小朱的兒子小鎖出生,家裡的關係才稍有緩和。

小鎖一歲了,榮御突然要分家。

那時候,家家戶戶都靠勞力掙工分,不適合小家小戶幹活。

榮律和三老太都猝不及防,這一分家,工分少掙不說,還要另建房子。

到底是榮律和三老太搬出去還是榮御夫妻倆搬出去,雙方不能達成一致。

最後經過村裡調解,決定前面三間上房和三間門房歸榮御夫婦,後面三間偏房給榮律和三老太住,其中就包括秀芳住的那一間。

這一分,讓老大榮律很鬱悶,老婆老婆沒了,孩子孩子沒了,現在房子也沒了,就一個人收拾包袱離家出走去外地做工了。

他這一走,三老太徹底成了孤家寡人了,再吵架都沒人撐腰了。不過,三老太自已有私房,生活還不至於難過,就是婆媳之間的矛盾卻越來越深。

分家後,榮御家就把後院單獨砌了牆,不讓三老太從前門走了。

農村的土坯房都怕雨水,排水溝很重要。由於起了院牆,榮御家的屋後跟就抵著三老太家院牆,下雨不好排水。榮御家為了自已排水,就把自已家牆後跟墊的高高的,一下雨,三老太院子裡就成了河。

三老太一輩子不落人後的,哪受過這氣,整天整夜的罵。什麼難聽罵什麼,榮律夫妻就當沒聽見,只恨的三老太牙癢癢。一肚子怨氣沒處撒,就跑到小朱爹爹家,罵老朱。

老朱面子上過不去,那年沒過端午就走了,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原來,婆媳矛盾,還有老朱出面管教自已女兒,這下好了,老朱也走了。小朱誰都管不住了。

一天,村裡來了個算命的,大家都圍著看,三老太也湊過去。

那算命的一看三老太太,就說這老太太家裡不和氣,將來要受兒媳婦氣。

最可怕的是,算命的說三老太家孫子不好養,得想辦法破解。

三老太一聽,心裡有些寒,可不能再失去一個孫子,就把多年的老本翻出來給算命的求破解。算命的說,這辦法是有,就是要一命抵一命,老的換小的。

這三老太畢竟還是個自私的人,一聽這麼說,就怕自已老命不保,舍了老本不要了,也不要算命的去破這個災了。

這話還沒揣在在場的人心裡捂熱,就被傳到了小朱耳朵眼裡。

小朱恨得咬牙切齒的罵:“老不死的老太太,有幾天好活。作孽作的讓孫輩們都過不好,缺德傢伙不得好死。”三老太覺得理虧,就賭咒發誓:“誰要是不為孫子誰頭上生瘡,腳底生膿,活活疼死。”

冬天一天夜裡,飄起了小雪花,很快家家戶戶屋頂上都鋪了一層薄薄的雪。

三老太院子裡那棵死杏樹,也被雪花糊了白白一層。

第二天,雪還沒有停,雖然不大,卻積了很厚的一層。

三老太早晨起來在院子裡掃雪,不知道那棵死杏樹是不是因為乾枯的久了,禁不動雪壓,咔嚓一聲掉下一個大樹枝,不偏不斜,恰好砸在三老太頭上,砸了個大洞,登時鮮血直流。那時候農村裡缺醫少藥也沒有醫院,三老太就自已抓了把香灰給敷上,止住了血,也沒多想。

不過,後來這個洞一直不能好好癒合,總是流膿流血。

後來又有一天傍晚,三老太在牆角里清理鹽菜缸,突然看見秀芳以前住的偏房門口站著一個人,隱隱約約覺得穿著白的確良褂子,身體腫的像皮球,留著秀芳一樣的短髮。

三老太害怕就問誰在那裡,也沒人應。就見那個人繞過那棵死杏樹往這邊來。

三老太嚎叫起來,心裡想這是秀芳來索命吧,慌不擇路的往門外跑,邊跑邊叫榮御。

榮御家裡跟她不和,又插門閉戶的沒聽見。

三老太邊跑邊回頭,就看見那個人影跟過來。

正扭頭看,腳下一陣鑽心的疼,低頭一看,誰扔的一把破鐮刀刀刃朝上的插在地上閃著寒光,半個刀刃已經插到鞋底裡去了。

這下三老太也顧不得怕了,人影也不見了。三老太就大喊來人啊,附近來了幾個鄰居,把她扶到屋裡,一看棉鞋襪都血透了。

這都什麼時令啊,怎麼會有人扔個鐮刀頭在路上,大夥撿起來一看鐮刀頭鏽跡斑斑不像很鋒利的樣子。可是再看三老太的小腳,不偏不倚正中腳心,扎的還很深。

從那天起,三老太就沒能起床,一直躺倒了死。

大夥叫來小朱,一開始小朱死活都不願意管。大夥就說三老太好歹也是你老公的媽,丈夫死得早一個人拉扯孩子也不容易。就是她嘴再怎麼厲害,也是你婆婆,不能不管。小朱這才答應照顧她。

小朱每天送飯來給三老太,連句話都不說。

不是送剩菜剩飯,就是稀得看得見影子的粥。

三老太得不到好好照顧,身體越來越差。

自已實在忍不住想吃肉了,就求媳婦,你給我買點肉吧,我有錢,那個箱子裡有幾塊銀元,你買了剩下的歸你。

就這樣,小朱今天得了幾塊錢,就來送飯送的勤點,明天得幾塊錢就不送餿了的飯菜,送點白米飯。哪天沒有給錢,哪天就是黴了的饅頭就紅薯葉子。

沒過多久,三老太的那點私房就被小朱給挖掘乾淨了,再來送飯就只有剩米飯就紅薯葉子了,而且沒有好臉色,說話沒好氣。

三老太就這樣撐了快一年,漸漸的不行了。頭頂的傷口和腳底傷口流膿越來越厲害,也沒有人給翻身,長了一身的褥瘡。滿屋子都是感染的傷口發出的惡臭,來看她的人越來越少了。

冬至的一天夜裡,寒風呼嘯,村子裡傳來貓頭鷹淒厲的叫聲。那一天村子裡每個人都聽到了。第二天起來,小朱的尖叫劃破了村子的寧靜,三老太死了,硬邦邦的枯瘦如柴的躺在床上,頭髮凌亂,鋪蓋骯髒。

榮律回來了哭的很傷心,榮御也做了三天道場,排場很大。但是人們都說,人都死了喪事辦的那麼氣派還有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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