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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府。
長公主壽宴，眾人來賀。雖說這些日子京州不太平，但崔府的宴，無人敢不赴。
眾人不受影響，臉上滿是喜色。唯一人臉上卻沒有絲毫喜氣，反而神色複雜地盯著桌上的青瓷茶盞，嘴角微諷。
“我聽說，崔少夫人原是丞相府嫡女，後來不知怎麼的便入了宮，還堂而皇之求嫁崔侍郎，真是讓我等心服口服啊！”
開口之人乃裴府庶子，便是襄王妃裴嫻的庶兄。為人沒什麼實學，卻偏偏佔著裴府四處惹事。
如今在朝中謀了差，靠的還是襄王和裴尚書。
他的話一出，饒是再不感興趣的也開始竊竊私語，唯獨裴尚書瞥一眼，示意他閉嘴。
為他撐腰的襄王今日也抱病未來，裴嫻自然也沒來。話說回來，雖是庶子卻如此說話不計後果，全然因裴家也如同崔家是世家大族。一般人還真的奈何不了。
徐月在心裡斟酌片刻，嘴角上揚，正準備婉言回話，就聽門口傳來一道凜冽的嗓音：“我聽聞裴公子最近辦差踏實認真，陛下多有誇讚，都說浪子回頭金不換，裴公子為人穩重，日後有的是大好前程。只是，不知這差到底是不是你所辦？”
長公主嘴邊露出一抹笑來，眼角越發深邃，眼裡滿是含著欣慰。
適才不過太子到訪，她獨留二人說會話，不料剛到門口，便聽他諷刺徐月。
得虧她脾氣好，若換了她自己，她定不管不顧罵回去。不過，這孫兒也是體貼，她極其滿意。
長公主笑幾聲，緩解氣氛，接著說道：“今日是為老身賀壽，其餘便不要多言，老身同崔郎一般不喜熱鬧。”
她所言崔郎，是崔洵的祖父。說來也奇怪，崔家祖父自從致仕後，便不大與人打交道。
她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在裴家庶子身上頓了頓，眼底的暗示不言而喻。
崔洵眉心一緊，扶著長公主到案旁坐下，走至徐月身旁道“裴公子適才對內人出言不遜，裴府的教養便是如此嗎？連句道歉的話還要人教？”
崔洵話裡透露出來的意思，他也不敢忽視，只得向裴尚書看去，尋求他的意見。
裴尚書一臉怒氣，而後出來打圓場“逆子，還不快向崔侍郎的內人賠罪！”
他只得自認倒黴，只因他實在得罪不起崔洵。
拱手見禮，低頭道“崔少夫人，鄙人適才言語衝撞，還請您見諒！”
徐月微不可見地搖了下頭，笑著開口：“無妨。”
待他退回去，宴席中有人開始笑著打圓場。“有容乃大，和氣生財，哈哈……”
話音落下，崔洵臉上便有些不愉快，道“是誰說，有容乃大，和氣生財？莫不是眾未往日的聖賢書都讀到西邊去了，官位也是如此得了的？”
“這……”眾人面面相覷，啞口無言。卻又不敢反駁，明知他實在是裴家庶子，但在座之人，能有幾個不是靠家族得的官職。
嘴邊噙上一絲絲冷意，眸子裡似那冰涼透著寒意的池，“吾之事，可忍。吾妻之事，斷不能忍。內人膽小，類似裴公子今日的話，奉勸諸位還是三思而言。”
“再則，這話有好壞，人有嫡庶之分。腌臢的事，終究是上不得檯面的東西，便不要拿出來汙人眼，省得平白丟了臉面。丟臉是小，萬一這身家性命若丟了……未免有些得不償失了。”
最後還是長公主揮了揮手，有意結束這場戰爭，崔洵屈膝應是後，退下回到座位上。
壽宴後，不餘兩日。皇宮裡早已亂作一團。
崔洵入宮向陛下遞了摺子及書信一封。太子妃還未下葬，太子日日守著。直言若不以儲妃之禮下葬一日，他便守著棺木一日。
未央宮。
大殿內外，侍衛嚴正待命。倒是正殿，無人把守。
殿內永昌帝開口說，“皇后以為，朕該如何處理此事？”
雖是詢問，可他眸子裡的冷，讓人忍不住一顫。
皇后看了書信，自知來龍去脈。也知他喚她來，絕不是聽聽意見這麼簡單。
那溫和之音應道，“陛下，明知太子之師是被冤枉的，既如此，丞相府眾人也無罪。可陛下卻壓下這些證據……你既想保下她，又何須再來問妾。”
“可朕始終覺得委屈了你，也對不起太子。”
皇后嗤笑，不相信他所說。“陛下，莫在自欺欺人了。你不是覺得對不起誰，只是想保下你心愛之人的同時，還能穩住你的帝王之位。”
“朕不過是想讓所有人都好的同時，坐穩朕的皇位，朕有什麼錯？”永昌帝一聲怒吼。
皇后冷笑，瞥一眼永昌帝，“陛下，若妾能如你所願，你可能滿足妾之所願？”
“願聞其詳。”
皇后跪地叩首，又抬頭對著他的視線，眼裡有些許溼潤。“陛下，你捨不得她死，便讓我替她死。妾會抗下一切罪責，只盼你能放過丞相府眾人。”
永昌帝錯愕，臉上滿是不可置信“便是如此，其餘便再無所求？”
“妾還有一願，便是請陛下答應妾，無論日後你有沒有廢了太子，扶持那孩子上位，都求你留太子一命。”
怕他不答應，皇后又磕頭道“請你……看在這麼多年妾從未忤逆過你的份上，也請你看在太子也是你的骨肉分上，求你饒了那孩子。”
“皇后啊，皇后……你還真是有皇后的樣，朕當年，果然沒看錯。”
皇后起身，朝永昌帝行了禮，對著輕笑一聲，轉身離去。
他微微抬一下眼皮，只看見殿外昏黃的夕陽光照裡，那一襲身影漸行漸遠。
久久才收了視線，不知，他心裡可會後悔？
永安二十四年冬，皇后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