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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啟雲略一思索，立即會意。去年暮春的一個晴朗日子，兩人相約登臨南山，無意發現山上向陽處生有一片野生桑樹，掛滿了紅得發黑的桑葚。
“蔫紅黝紫簇成堆，但摘兒童莫更猜。說與故園風物好，玉盤冰醴浸楊梅。”沈廷輝隨口讀了一首明朝大儒王世貞的七絕《摘桑葚》，還興致勃勃地爬到樹上，摘了幾口袋，“望舒先生，我要用這些桑葚釀成美酒，明年請你來品嚐。”
“那敢情好。”李啟雲微笑著說。
沈廷輝拍開酒罈口的泥封，扯出油布，頓時酒香四溢。李啟雲大呼：“好酒！”
沈廷輝將宛如琥珀一般呈暗紅色的桑葚酒倒進酒杯裡，道一聲：“請。”李啟雲也不客氣，輕抿一口，頓覺入口酸甜，醇香可口，不但有桑葚的果香味，又有高粱酒的細膩感，忍不住又讚了一聲：“確實是好酒！”
酒過三巡，3人逐漸酒酣耳熱。外面雨已停住，一輪陽光射出薄薄的雲層，照在飯廳前面的天井裡。
該說正事了。沈廷輝起身敬了李啟雲一杯酒，說：“小弟有一事相求，請望舒先生一定幫個忙。”
李啟雲趕緊回禮說：“知退兄儘管吩咐，只要能辦到，一定盡力而為。”
沈廷輝掃了一眼沈西序說：“犬子秋帆今年已經年滿22歲，尚未婚配。前些日子，訪得城南陳明月有一個幼女陳曉楠，年方18，尚待字閨中。我與明月談過幾次，明月對秋帆也很滿意。古話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現在萬事俱備，就欠望舒先生做個媒人，撮合撮合這件事。”
李啟雲微笑著說：“城南陳府也是本地名門望族，與沈府門當戶對，聯姻一事自然是錦上添花了。現下你們早已談好，我這個媒人只是掛個名喝喜酒。哈哈，先恭喜了！”
沈廷輝、沈西序一起舉杯：“謝謝望舒先生。”
說完正事，3人的心情就放鬆了許多。他們閒聊的話題，逐漸從開縣本地的風土人情、家長裡短，延伸到國內的重大事件。
“這場仗，到底會不會打起來呢？”沈廷輝憂心忡忡地問。
李啟雲很瞭解沈廷輝的擔憂。這也是許多關心時事之人共同的擔憂。一年前，欽差大臣林則徐在廣東查禁鴉片，在東莞虎門集中銷燬了200多萬斤沒收的鴉片，令無數國人歡呼雀躍，實在是大快人心。然而，在虎門銷煙中利益受損的英國人，蓄謀對中國發起侵略戰爭。戰爭的陰雲密佈在中國沿海。就連位於內地的四川軍民，都感受到戰爭即將來臨的緊張氛圍。
“按照我的估計，這場仗十之八九是逃不過的。英吉利向來靠堅船利炮到處橫衝直撞，這次在我們中國吃了這麼大的虧，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李啟雲經常購閱《京報》，對時事熱點爛熟於心，是以娓娓道來，從容分析，“我擔憂的卻是另一件事，設若英吉利當真入侵我國，我們可有抵擋之大將？”
“我們不是有林則徐大人嗎？”沈西序忍不住開口。
“難啊！”李啟雲搖頭說，“我國承平已久，未經戰事，水陸大軍可有充足準備？林大人雖然清正廉潔、忠於職守，但畢竟是一名文官，當真打起仗來，未必有克敵制勝的把握。”
一番話說來，3人沉默良久，也覺得此事凶多吉少。最後還是李啟雲打破沉默，對沈西序說：“秋帆，你還年輕，不必過多糾結於時局變遷。你的當務之急，還是好好準備迎接今年的鄉試吧。”
四川鄉試每逢子、午、卯、酉年農曆八月在成都舉行。今年是農曆庚子年，正是四川鄉試之年。屈指一算，離開考還有約半年時間。除去遠赴成都路上耗費的時間，剩下也沒有幾個月了。
沈西序回答：“是的，先生，最近正在加緊攻讀，查漏補缺，很多不明之處還要請教先生呢。”
李啟雲說：“你儘管來問，自當傾囊相授。”李啟雲是他長輩，又是老師，就不客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