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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芷萱被上工鈴聲吵醒,心裡存著事,乾脆起床去百渡河洗了個頭,又順便將髒衣服清洗乾淨。
回到知青院,她扯開包頭的毛巾,擦拭著滴水的髮絲,雲婉婉一臉睡容走出房間。
她看到一切搞定的桑芷萱,尤為不可思議。
“你可真是精力旺盛,我聽到鈴聲倒是也想爬起來,可惜我那眼皮就跟膠水黏住似的,半點睜不開。”
桑芷萱半開玩笑:“我還羨慕你睡的香咧,我覺輕,稍有風吹草動立馬清醒,我哥以前總說我拿著好日子不會過。”
提到哥哥,雲婉婉眼神不自覺黯淡下來。
她喃喃道:“你那三個哥哥看起來都對你挺好的。”
不像他們家,父母被打倒,自家學過孝經的大哥,第一時間登報和父母劃清界限。
暗自神傷的雲婉婉,沒有注意到面色凝滯的桑芷萱神情。
“不說這個了,你等我梳理好頭髮,咱們去叫李紅軍同志,一起前往大隊部。”
“那行,我也去河裡洗把臉。”
李紅軍同樣是個勤快的,等桑芷萱將半乾的頭髮鬆鬆紮在腦後,就見他和雲婉婉一起從外面走進小院。
“起來了啊,那咱們走著?”
“走吧,都來隊裡了,總要和大隊幹部們打個招呼,認個臉熟。”
李紅軍其實心裡一點底都沒有,他聽到關於知青的有限資訊,都是說大隊長親去公社領人,然後安排好一切。
那他們三人是怎麼回事?壓根沒人管,他試探過三位老知青,結果這就是靠山屯的常態,都是這麼過來的。
管中窺豹,從這件事上足以看出大隊幹部們的不好打交道。
頂著大太陽步行兩三分鐘,黃色入目,大大的曬穀場上堆滿稻穀,四位頭髮花白的老人各揮著根長長的竹竿,分坐四方驅趕偷食的麻雀。
三人從邊緣穿過曬穀場,一路禮貌和老人家打招呼,對方卻對他們愛答不理。
這可不像海玲姐講的直爽村民啊?
惴惴不安繼續往前走,大隊部前剛好坐著位銀髮半白的奶奶,三人腳步不約而同頓了頓,再度上前打招呼。
怎料,人家先他們開口。
“海老婆子給你們臉色看了吧,你們也別怪她,她獨子兒媳因為你們這些知青,這會還關在農場裡改造呢。”
桑芷萱心下一個咯噔,這話說的,確定不是在給他們下馬威,什麼叫做因為知青在農場裡改造?
他們要有這個能力,還能窩在靠山屯膽戰心驚,指定是對方做了過分的事情,被知青舉報給送進去了。
桑芷萱快速抓住一條資訊,東方紅公社舉報有回應,這就意味著只要自己有理,根本無需低頭。
“奶奶,我們三新來的,您說的這些我們可不知道,但我清楚一點,若那位奶奶的兒子媳婦沒有犯錯,也就不需要去改造,國家呀,他只抓壞人!”
桑芷萱看著被懟的啞口無言的奶奶,惱羞成怒之下用手指指著她張口就想撒潑。
“你這小姑娘,咋不尊老?”
那您也沒愛幼啊。
桑芷萱嘴快,話語密集封鎖對方輸出。
“奶奶,您這把年紀也是經歷過抗戰的艱難,如今日子多好過啊,您呀,只要相信國家,跟著黨走,以後只會越來越好。”
“好啦,好啦,我們還要去大隊部報道,今天就先和您嘮到這,下回我們備上點毛嗑再陪您嘮嗑哈。”
她伸手推了把呆愣愣的雲婉婉和李紅軍,示意快點走,又回頭滿臉笑意說了句:“嘮一天都使得。”
逃命似的趕到大隊部,收穫兩雙崇拜的眼神。
“咳,那什麼,低調,走,咱們進去。”
兩人自發往兩邊閃,將打頭的位置讓出來,意思不言而喻。
桑芷萱被氣笑了,低聲嘟囔:“小膽!”
李紅軍不好意思笑了下,低頭往後挪兩步:“能者多勞嘛。”
他忽而義正言辭表示:“以後你就是我們三人小隊的絕對老大!”
雲婉婉:單純如她,只會拼命點頭認同。
“我當你們老大有什麼用,要啥啥沒有,就剩兩張嘴。”
心裡腹誹不已,到底如他倆的願,一馬當先做這個出頭椽子。
大隊部簡陋程度和知青院差不多,共三間屋子,一間是辦公室,一間是儲藏室,還有一間存放糧食的倉房。
辦公室裡正中間排成三排,共六張桌子。
最裡邊對立的兩張桌子,各坐著一位中年男子。
左邊的面板黝黑,板著個臉,額頭上皺紋深刻,身材比較壯碩,看起來像個黑麵神。
右邊的臉上架著副眼鏡,笑眯眯,穿著件發白發舊的襯衫,一看就是個笑面虎。
桑芷萱揚起笑臉打招呼:“領導們好,我叫桑芷萱,是新來插隊的知青。”
雲婉婉和李紅軍也不傻,一一做了自我介紹。
黑麵神彷彿施捨一樣,給了他們一個眼神。
“嗯,既然來了靠山屯,就好好上工,不要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也不要沒事找事,天天吵嚷著舉報這個舉報那個。
新來的知青每人可以領到三個月糧食補貼,你們來的巧,剛好有新糧,就一半粗糧一半細糧吧。
對了,在靠山屯有事可以找我,我是這個隊的大隊長張利民,那個是隊裡的會計,趙會計,你們跟著他去領糧食吧。”
“誒,多謝隊長叔,也多謝會計叔。”
趙會計屁股未動,迎著三雙眼睛,笑呵呵反駁:“大隊長,這雖然有新糧入倉,畢竟糧食還沒上交呢,分給他們一半細糧是不是太多了些。”
張利民抬起頭斜睨他一眼,又很快拿筆在本子上寫著什麼,靜聽他說出個好賴來。
“聽我媳婦兒說,這兩個小姑娘在火車上吃的那叫一個好,城裡人嘛,有錢有糧,哪裡會缺咱們這口一年到頭捨不得吃的細糧?”
桑芷萱算是聽出來了,這是王桂花她男人給她尋場子呢,可自己有理,會怕嗎?
“會計叔您想著城裡好,哪哪都好,其實真不這樣,物資奇缺,我們為了領那點供應糧,天不亮就得排隊,有時候排一天還不見得能領到。”
李紅軍提起這個,也是滿心感慨:“是啊,我們蘇市也一樣,領不到就得餓肚子,鄉下還能挖野菜,城裡連棵樹都少見。”
張利民聽他們說的可憐,不想節外生枝,催促趙大奎:“老趙啊,你帶著他們去領糧食,早點領走,明天都給我好好上工。”
“誒,大隊長你放心,您別看我嬌嬌弱弱的,我打小也是幹活的一把好手,絕對不會給隊裡添麻煩的。”
“說誰不會說,你這姑娘慣會惹是生非,我媳婦照顧我們家三剛辛苦,火車上沒有位,就挨著她坐了會,硬是挑事讓乘務員壓著桂花道歉。”
張利民眉頭皺了皺,趙大奎說的他不全信,因為打交道半輩子,王桂花什麼性子他一清二楚。
但挑事精他也同樣不喜歡,這樣的人放在隊裡,就如同一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響的炸彈,一旦爆炸威力驚人。
桑芷萱面色肉眼可見委屈起來。
“這事吧,我原不想說的,以後我和王大媽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說出來傷感情。
但會計叔硬要將屎盆子扣在我這個受害者身上,我卻是不依。”
她將事情從頭至尾敘述一遍,沒有半點誇張成分在裡頭。
“事實如何,我不怕查,你們如果不相信雲同志,前進大隊還有兩位知青同志也是知情者,再不濟我們去火車上找當日的乘務員,我桑芷萱經得起組織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