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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瞧著已經是黃昏了,風漸漸的變涼起來。
天空的顏色很漂亮,火燒雲,略略飛過的幾隻鳥,顯得橙紅色的天空有點淒冷,倒不襯那顏色本身的熾熱。
府門開啟了,那就是所有人的腦子得醒神了。
只見齊文欽急匆匆的跨過門檻,明顯步子晃晃悠悠走不出一條直線,路過院子的拐角處時還踉蹌了一下,被那身邊的小廝扶住,齊文欽這才想起來問。
“你說,怎麼回事兒?”
小廝被問話,卻答得支支吾吾不是很爽快:“奴才…聽的也不是很真切,只聽說是大夫人訓斥了佟姨娘幾句,後來不知怎麼就越說越激烈,兩邊的人便動起手來。混亂裡頭,佟姨娘就失足摔了,如今正在生產。”
“沒有一天是省心的!”齊文欽煩躁不安的撓了撓腦袋,完事還不解氣的捶了自已腦門兩下,不由得嘀咕:“一群后院的女人,怎麼就能鬧成這樣?”
忽然,他恍然大悟似的,像是想到了什麼,頓時停下了腳步,轉身詢問小廝:“你一開始說過什麼?是有誰找我?”
“啊!”小廝也恍然大悟,趕緊回話:“是齊老伯爵,他說要見您。”
“你糊塗啊你!”齊文欽急的推了小廝一把,小廝連忙低頭請罪。
齊文欽火急火燎的,又一胸腔怒火沒地兒發,只得從喉嚨裡低吼出一口氣,又開始小跑起來,直奔那齊府主院。
“你說你做的這叫什麼混賬事!”
寬敞的前廳,齊凌老伯爵一手拄著柺杖,一手端起茶杯就往地下摔。
而齊文欽卻是司空見慣了一樣,站在一旁垂著頭,遠遠的不敢靠近分毫,活脫脫一副做錯了事兒的小孩兒,哪裡有半點主君風範。
可憐老伯爵一大把年紀了還不能頤養天年,拖著瘦骨如柴的身子,連訓斥的聲音都是嗡嗡的黏糊:
“你一整天無所事事,今日又是在外喝酒,喝的那是昏天黑地,要不是出了這檔子事兒,你怕是要等到隔天兒屁股照著了太陽才回來!”
齊文欽雖然低著個頭耷拉著眼皮,但卻一臉的狡辯模樣:“兒子這不也是為著公事,才去應酬……”
“你放屁!”齊凌氣的破口大罵,手裡的柺杖狠狠的杵著地,一字一抬手,柺杖鑿著地板的聲音活像在打拍子: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那幾個狐朋狗友,有巴結要喝酒的時候,就把你拉過去擋酒;滋要得了好,誰還記得你!沒出息的東西!你那死了多年的親孃,是何等的聰敏,怎麼就能生出你這麼個混賬!你讓她在九泉之下如何明目!”
說到這裡,齊文欽自覺沒臉,也說不出什麼話,這耳朵聽的起繭,腦子裡的思緒便飄到九霄雲外去了。
局勢正緊張之時,朱如霜、朱太夫人不偏不倚的,正好就趕了來。
真是如及時雨一般的救星,瞧她邊走邊磕磕絆絆的樣子,好像被嚇壞了一樣。
看著朱如霜小跑過來,齊文欽臉上盡是愁苦:他這繼母,是自已亡母朱伊的親妹妹。
這位繼母,從小嬌慣著他不說,每每出了事兒,一定是哭喊著替他求情,簡直是位再世竇娥,直哭嚷得人頭疼,齊文欽也不例外。
但好在效果不錯,每次朱如霜求情過後,齊凌也就再不好糾纏著責罰些什麼了。
“官人!官人~”
朱如霜即使是生的兒子都成人了,可仍有韻味在身上。
只見她拖著唱戲似的長調趕來,擔憂的撲在齊凌肩上,眼裡閃著光似的:“我聽說老大內院裡出了事兒,就趕忙過來瞧瞧。仙人菩薩喲,到底怎麼一回事兒啊?”
齊凌聽見這尖利的聲音,腦子裡就開始嗡嗡作響。
一看又是來給齊文欽打掩護的救兵,齊凌本不想回話,可耐不住自已心裡還是在意這個妻:“這件事你不用管,不過是,文欽房裡的幾個拌嘴吵架,鬧了一陣。”
齊凌不願多說,朱如霜便看著情況不好把握,一時沒勒住道:“那個妾不是都衝撞了身子早產了,怎麼會是簡單的拌嘴吵架?”
“你還裝不知道?”齊凌抓準了朱如霜的來意,又破口大罵起來:“每每一出事,你就要來為這混賬東西說情,他都多大了,還要母親護著,怨不得他是個無能的軟蛋!”
“官人,您消氣啊。”
朱如霜說罷,拿出了慣用手段。
只見她聲音微微顫抖,通紅了眼眶,抽出手絹遮住半張臉:
“可這到底,不是咱兒子的過錯啊!常言道主母掌家主君理外,內院兒生事,主君如何管得?這,這不都是得他那大夫人管的嗎?要是連管教小妾都要讓老大出手,那才真成軟蛋了。”
見齊凌有些許聽得進去了,朱如霜趁熱打鐵把責任一下子推走,甚至她眼睛裡都閃著亮光:“要我說,這就是那老大媳婦不中用,身為大夫人,自已管不好妾室,還整天給主君惹麻煩。怎麼怪得著咱們文欽呢?”
眼看著是勸住了,齊文欽不禁環顧四周,心裡全是盤算著如何逃了走。
“老伯爺,佟姨娘那邊有訊息了。”
好時機這不就就來了嗎。
“怎麼樣了?”朱如霜生怕機會溜了,緊巴巴地詢問道。
“聽佟姨娘身邊來的人說,一開始出血不少,眼看著都快不行了。可是後頭佟姨娘忽然就精神了些,沒半刻鐘就生下了二姑娘。”
“姑娘…”齊凌微微皺眉,後又輕搖了頭。
朱如霜眼看著自已的官人被牽扯了心緒,立馬鑽了空子:“是嗎?平安生出來就好,這可是添人丁的好事兒。老大你趕緊,差人帶上些補品,一道兒過去瞧瞧!”
齊文欽得了通關文書,立馬告退出去,總算抽開了身。
看著齊文欽走遠了,朱如霜才不緊不慢的開口。
只見她嬌弱的站起身子,伸手為齊凌輕柔肩頭,而後慢悠悠地說著走心的話:“官人你就彆氣了。今天家裡添了喜氣兒,不論怎樣都是好的。眼瞧著兒孫滿堂的,您呀,就安心享受這天倫之樂吧。”
齊凌聽著,明顯氣消了很多,到底還是忍不住嘴裡責怪幾句:“可你說這不成器的東西,我和伊兒,如何生得出如此朽木?”
“官人老爺,您這是恨鐵不成鋼呢。”朱如霜說著,緩緩俯下身,湊近了齊凌柔聲道:
“您何等才智過人,我大姐姐又是溫柔賢惠,文欽自然不會差的,兒孫自有兒孫福,只要為人端正,孝順懂事就好,您又何必非要揪著他不放呢?倒像和自已過不去似的。”
朱如霜說出的後頭這番話,就有點意味在其中了。
果不其然,不出幾句,她就暴露出真面目了:“官人近日……可有問過咱們中兒官場上的事嗎?”
孩子還是自已的親。
這朱如霜平日裡,表面上是對她姐姐的兒子無限寵愛,卻對她自已的親兒子嚴苛至極。
外人看著,不過就是對亡姐的孩子有可憐在身,不忍過於苛責。
可是隻有朱如霜自已知道,只有無限的溺愛,才能毀了一個孩子。
提到齊易中,府裡上下無不誇讚這個嫡次子,那可是弱冠之年便被封為從七品大理司直的人。
雖出身勳爵人家,卻堅持自身考取功名,如今又是盡了力左右逢源,當上了從五品的大理寺少卿。
齊凌自然也對這個兒子很是讚許:“算是不錯。如今我雖不去上朝,可也是能知曉局面的。易中為人圓滑,是個能左右逢源的。文書檔案,也能一一理清,與我細細講來。”
朱如霜聽此,已是笑的合不攏嘴:“是呀,中兒從小就機智慧敏,是遺傳了官人您啊。”
“這也是你教導有方。”齊凌才露出笑臉,卻又愁苦的眉頭緊皺:“有時候想想,我也是對不起文欽。他自小失了親孃,你雖為嫡母,可本質上卻是他的姨母,不忍太過嚴苛。趕上他自已也是個不爭氣的,才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官人說什麼呢。”朱如霜聽著齊凌的話,這話似乎說中了自已,卻也似乎在為自已為母失職找理由開脫。
齊凌像是看得懂她,卻看不透她。
想到這,朱如霜趕忙扯到別處:“人各有各命,老大是享福的命。伯爵府富貴,世襲瞭如此爵位,何愁什麼官場交道,給咱們齊家延續子孫就是。”
朱如霜說到了關鍵處,也就順著說下去:“只可惜咱們中兒,這二兒媳婦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小兩口到現在膝下猶空。”
齊凌被拉進了話裡,看著朱如霜楚楚可憐的樣子,不禁握住了她的手,輕拍了拍示意寬慰:“孩子還年輕,況且中兒是個最懂事兒的。你是他們的母親,這事兒你也要多替他們費心才是。”
“是,官人說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