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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的檢查資料，陸續送了進來。
醫生看了一會。
我便平復了一下心情。
深呼吸。
開口問醫生道：“醫生，您能保守估計下，像我媽這些病治完，大概要多長時間，大概需要多少錢？”
既然問題來了。
我光難受也不是辦法。
眼下，就是要面對媽媽患病住院的事實。
必須得儘快做出計劃。
“嘖~”
醫生皺著眉頭搖了搖腦袋：“這個不好說，不過最少也要花費十萬塊錢吧！”
說到這，他看了我一眼。
問道：“你們是農村家庭吧？”
我點點頭。
“那你們家的壓力可能要大些了，就算你們有醫保，可以少一些，但是後續還有一些慢性病需要買藥，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醫生開誠佈公道。
這世上刺耳的話有很多。
但醫生說的每句，差不多都是刺耳的，偏偏又是你無法不接受的事實。
我咬著牙點頭。
醫生也在注意我的情緒。
看到我好像能忍得住，他又繼續道：“你和一般農村的孩子不一樣，要是他們聽到那麼多錢的醫療費，不是臉色嚇得蒼白，就是苦笑著和我討價還價！”
“不過還好，你媽媽的這些病，有一些是要先吃藥緩和一下，差不多了才可以做手術！”
“我們這麼做，是擔心病人在手術時引起的併發症，畢竟病人的年齡也有些大了。
當然這是最好的情況，最差的情況肯定是直接住院手術的！”
瞭解這一切後。
我給醫生鞠了個半躬。
今後肯定還少不了麻煩他。
走出醫生的辦公室後，我看著長長的走廊盡頭。
腳步感到十分的沉重。
十萬！
十萬塊！
而且這還是保守估計！
現在我們家才剛從村裡面搬到城裡來。
開銷肯定會比以前要大。
處處都要用錢。
妹妹還在上學。
媽媽需要人照顧。
現在能維持整個家庭正常運轉的，只有我一個人了。
今天初六，初十工廠就正常上班。
也就意味著我初八初九就要返回海市！
可是我又放不下媽媽。
即便是把我全身的積蓄都留給她。
我依然覺得喘不過氣！
今天發生這樣的事情，令我十分害怕會突然失去她。
我甚至能想到她臨終時，迫切想把我喚到她身邊的樣子！
我的親生父親就是突然就走掉的。
初二那年，我妹還不會走路。
我們還住在縣城一個小瓦房裡，房是租的。
一天晚自習，貪玩的我忽然醒悟，發誓從那天晚上開始好好學習，備戰會考。
於是我奮筆疾書，照著練習冊後面的答案，刷起了生物題。
那一晚上，我很滿足，連走回去的路上都是蹦蹦跳跳的。
覺得自己今後要成為一個大學霸了！
可是當我回到家後，發現家裡空無一人。
房子很小，站在大門就能看到盡頭。
飯桌上沒有剩菜，也沒有飯，說明爸媽他們都沒有吃飯。
我趕緊走到煤氣爐邊，開啟鍋蓋，見裡面有一碗蒸肉沒端出來。
於是我開始產生不好的預感。
再次仔細查詢整個屋子，有沒有什麼線索能夠推斷他們之前在此發生了什麼，連飯都沒吃！
可是一切擺放陳設都很正常。
我走出大門，看到外面有人在打牌，他們看見了我也不說什麼。
可是當我再走進來的時候，卻發現一張靠椅下面，有個裝針管的袋子！
於是我就撿起那個袋子，往最近的中醫院跑去！
縣裡面有兩個醫院，一個大醫院，一箇中醫院。
單純的我以為搶救病人，一般都會往最近的醫院拉去。
可是當我趕到中醫院，挨個病房檢視的時候，爸爸媽媽的影子一個都沒見著。
我鬆了口氣。
覺得自己是想多了，於是再走了回去。
可是我剛回到家門口，一個正在打牌的鄰居，忽然拿著手機讓我接聽。
我一聽，才知道。
原來爸爸被拉去了大醫院。
我身上沒錢坐車。
我是跑過去的，整整兩公里路。
當我趕到那時。
爸爸已經全身上下都插滿了管子。
緊閉著眼睛，像睡著一樣。
喉間不時地發出聲音，可是他已經一動不動了。
媽媽叫我哭。
可我哭不出來。
她說爸爸死了，可我覺得他就像睡著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著人慢慢死去！
家人圍著他哭的死去活來。
他卻安靜的像顆石頭一樣。
最後媽媽說我再不哭，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終於忍不住。
抓著他的手哭了起來。
那天晚上，我一直想他能開口說一句話。
哪怕罵我也好。
可他就沉默的像開玩笑一樣！
村裡的那些親戚，聽說爸爸是病死在醫院的。
沒有一個人願意來醫院裡把他帶回老家，葬在祖墳！
大伯說把屍體丟在縣城裡給狗吃了最好！
二伯正在建新房，聽到死訊，就連夜帶著家人跑到山上的果地去，視我爸爸的死為不詳。
直到葬禮結束後，他們一家才回來抱著我媽大哭。
媽媽說那天晚上，爸爸只是說了一句頭暈，然後就什麼也不說了。
一閉上眼睛，他的生命就立刻沉入時間的河底，不再前行。
死之前，他連最後一頓晚飯都沒吃。
直到今天，我連做夢，都沒有再夢見他的樣子。
所以此刻身處這家醫院，我也是十分的擔心媽媽會突然就撒手離去。
可我真的好難！
如果我不出去工作，就養不活一家人！
我想了想，於是又轉身走進醫生的辦公室裡。
和他說了下我的計劃。
就是我先外出工作，然後醫生這邊留下我的聯絡方式，只要一有惡化的情況就馬上通知我。
醫生聽了以後，也表示理解。
說讓我放心，他會盡最大努力幫助我！
真的令我十分感激！
再回到媽媽的病房前，我站在門口調整了一下心態。
然後裝作不以為然地走進去。
“還好啊，只是有些發炎！這些都是慢性病，要慢慢調理的，以後你要經常來醫院裡給人檢查了！”
“要檢查到什麼時候？檢查一次要多少錢啊？”
媽媽還是再擔心錢的問題。
我強顏歡笑道：“多少錢都要檢查啊，你怕我沒錢嗎！對門那個老太婆都叫我老闆，你沒聽見嗎？”
繼父一聽就嘿嘿笑起來。
媽媽也放鬆了許多。
兩天後，初八。
我邊收拾行李，邊叮囑繼父，一定要按時帶媽媽回去複診，該打針打針該吃藥吃藥。
多注意休息！
臨行前，媽媽還是有些放不下我。
她自己都有病在身，還來教我身體不舒服要懂得去打針，想吃什麼就吃，別餓著身體...
更重要的是，她再三叮囑，讓我最好找個女朋友！
我笑著逗她：“行行行，下次我帶七八個回來，你看上哪個我就要哪個好不好！”
她笑著罵我傻瓜！
我一轉身眼眶就溼了，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