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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能看到太陽嗎？
——黃芪
鄭惠文走近她的房間門，擰了擰門把手。
扣門對姜芪說：“你進去做什麼？出來吃點東西。”
姜芪生著病，拗勁兒上身，硬是不肯回話。
鄭惠文軟下聲音來，“出來吃點東西吧，睡了一天沒吃飯對胃不好。”
說實話，鄭惠文對姜芪的執拗感到不解，只當她是青春期叛逆。
鄭惠文在門外立了一會兒，聽見房內沒有聲音準備去廚房熱熱粥時，身後緊閉的房門開了條小縫。
姜芪站在黑暗裡，手扶著門把手，客廳的暖光只稍稍透進去了一點。
她的聲音依舊沙啞，鄭惠文還未完全反應過來時，女兒開口說：“媽媽，你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嗎？”
鄭惠文的心莫名地抽痛了一下，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姜芪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也並沒在完全的看著她，眼神看著她卻空洞。
鄭惠文有淚想要噴薄而出，她沉聲說：“女兒，和媽媽聊一下吧。”
沒想到姜芪搖了搖頭，只是重複著問她，“媽媽，你要和趙叔叔在一起生活是嗎？”
鄭惠文知道女兒排斥，但她實在是無法直接否認。
成年人的世界有太多不得已而為之，一個女人單獨撫養一個孩子本就艱難，她刻意迴避話題，只當女兒還小不懂母親的處境。
鄭惠文艱難地開口說：“趙叔叔條件不錯，在公安上班，還有個和你年紀差不多的女兒，我覺得你們應該可以合得來......”
“咳咳...”
姜芪的咳嗽聲打斷了鄭惠文。
鄭惠文把她拉出房間，倒了杯熱水讓她喝，緊接著去廚房將飯菜都熱一遍。
姜芪雙手握著杯壁，手指緊了又放，緩緩走到廚房對鄭惠文說：“媽，什麼時候跟他女兒見面。”
鄭惠文忙碌的背影一頓，回過身對她笑了笑，“等你身體好了再說。”
簡單吃了點東西，姜芪便回房看書了。
姜芪身體弱，這次感冒來勢洶洶，竟病了兩週，考完試後鄭惠文乾脆幫她請了假在家休息兩天。
一日下午，鄭惠文提前回家。看姜芪在房間學習，便先去做晚飯。
姜芪聞到飯香味主動走進客廳擺放碗筷。
盛了飯，母女倆安靜地坐下來吃飯。
電視機照例放著當天的新聞聯播，播音員洪亮清澈的聲音緩緩在屋內流淌。
樓下小胖子不願意好好吃飯，他的媽媽吼他好好吃飯。所有聲音交雜一起，構成了母女倆晚飯的背景音。
鄭惠文夾了塊瘦肉放在她的碗裡，細聲說道，“這週六我們去和趙叔叔家人一起吃頓飯。”
姜芪就著飯吃下了那塊肉。
“好。”她不帶感情地點了點頭。
鄭惠文欣慰地看著女兒說：“以後和趙叔的女兒好好相處，有什麼事跟媽講。”
姜芪眼神清亮的看著母親，沉聲說：“知道了。”
週六傍晚，秋風漸起。
姜芪一路沉默地跟著母親在一富麗堂皇的大酒店門口下了車。
今天一起見面的不只趙黎明的女兒還有他的父母。
姜芪再不情願見幾個陌生人，但看見鄭惠文挺直的身板，她還是提步跟了上去。
酒店大廳的燈光璀璨迷人眼，她只能緊跟著母親才不至於迷了路。
上了酒店二樓，進了包間，趙黎明迎了上來，讓她們坐下。
一入門見到的就是坐在上座的兩位老人，緊接著老人家右手邊是一位與姜芪年紀相差不大的女孩子。
女孩子穿著白色連衣裙，有著一頭順直的黑長髮，長相精緻。
姜芪與鄭惠文一道與兩位老人家打招呼。
“爺爺奶奶好。”
老人家第一次見小輩為了討個彩頭，給姜芪遞了個紅包。
姜芪在鄭惠文的示意下將紅包收下。
“謝謝爺爺奶奶。”
而被喚作“趙曉聞”的女孩則一直坐在位置上冷眼看著她。
姜芪被安排坐在趙曉聞旁邊，在長輩的注視下，她主動問好，“曉聞你好，我叫姜芪。”
趙曉聞背過身連個眼神都沒遞給她。
老人家明顯寵著自己的孫女，並沒有對她的冷漠態度發表看法，趙黎明眼見自家女兒沒有禮貌，忙打圓場。
“我平時工作忙，沒怎麼好好教導曉聞。”
話落，趙曉聞與趙奶奶兩道凌厲的目光投向他。
趙曉聞幼年喪母，趙黎明工作繁忙顧不上她，都是由爺爺奶奶撫養長大的。
趙黎明這一句話相當於在姜芪母女倆這外人面前打她們的臉。
鄭惠文幫著說話，“曉聞落落大方，一看就是大家閨秀。”
趙曉聞並沒有領情，反倒是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冷哼。
飯桌大，鄭惠文與趙黎明坐在對面聽不清，但姜芪卻實實在在聽到了。
鄭惠文熱情地開口與兩位老人交談，話裡行間帶著討好意味。
趙曉聞一頓飯吃得動靜不小，聽見姜芪或者鄭惠文說話便將筷子狠狠放在碗碟上。
趙黎明知道自己女兒不耐煩，但也沒有直接駁她的面子，而是一直用眼神示意她，她也只當沒看見。
姜芪沒吃多少東西，只感覺包間內的空氣快要讓她窒息。
姜芪小聲對眾人說自己吃飽了想去洗手間，沒想到趙曉聞突然換了一副面孔說要與她一起去。
出了門繞過走廊，姜芪走得很快，卻聽到身後趙曉聞的話語傳來。
“鄉巴佬。”
聲音隔著不遠的距離，帶著穿透力直直落進姜芪的耳朵。
姜芪停下轉過身看著她，眼中帶著怒不可遏的火光。
趙曉聞穿著一襲白裙，溫柔可人，有餐車經過，她輕巧地繞開了。
她看著服務員推著餐車離去的背影，不屑地對姜芪說：“希望你和你媽有點自知之明。”
姜芪氣得渾身發抖，雙手緊緊握著。
她逼迫自己儘量冷靜下來。
“希望你能有禮貌一點，雖然我不知道你家到底多有錢，但如果隨意侮辱人是你的教養，那我確實比不上你。”
趙曉聞聽此並沒有多大的觸動，看著姜芪猶如看著困鬥的小獸。
她不以為恥地說：“要闖進我生活的惡人是你。”
說完她轉過了身回到包間，留下姜芪在人來人往的二樓走廊。
百轉千回時，姜芪想過怒衝衝地回到飯桌罵趙曉聞一頓，把鄭惠文拉走。
可是昨晚她看見鄭惠文拿出了家裡的存摺在細細算著賬，她不知趙家對於鄭惠文而言究竟是否是“深淵裡的光”，但年幼的她已經在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理解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