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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青山半山腰處,有一座隱在深山中的偏靜小院。
院子裡,有兩人正在挑燈對弈,此時雙方正戰至中局,廝殺焦灼。
執白先行的老者思索良久後,方才艱難下出一子。
他端起一旁的茶杯,呷了一口,緩了緩神。
“濂溪先生,你真的確定那小軍卒就是當年青山館倖存的那人嗎?”
“怎麼?你不相信我的眼光?”濂溪先生雙眼緊盯著棋盤,一邊思索,一邊應道。
“雖然模樣看起來是變了許多,但那雙眼睛是一點都沒變。”
“你當年不也曾見過他一面嗎?到時他來城南,你也好好看看。”
“來城南?”
那執白老者撫須笑道:“我知道你當年與聶老的關係很好,想照料那小子一二。”
“但就這樣讓他進稷下學宮,只怕那些小崽子們會不服氣吧?”
“怎麼?”濂溪先生下出一子後,把手中黑子放回棋盒,抬起頭來。
“就憑他能寫出《涼州詞》來,就算與青山館毫無關係,也該進稷下學宮。”
“那些小崽子們不服,就讓他們也寫一首《涼州詞》好了。”
執白老者哈哈大笑道:“你這脾氣還是一如當年……”
“只是,就一首《涼州詞》,終究是太過於兒戲了些,要是……”
忽然,兩人都很有默契地住嘴不語。
不一會,院子外,便傳來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又一個僕人匆匆走了進來。
“老爺,教坊司花魁大賽那邊出了一首好詞,許教席讓我送過來給老爺一看。”
“哦?許文昭倒是有心了。”
濂溪先生道:“教坊司花魁大賽一向都是一些豔詞俗句,今年也有好詞了?呵呵……”
“能有什麼好詞?”執白老者冷哼一聲道:“怕又是一首故意賣弄之作。”
“不看也罷,省得影響我們下棋。”
雖說詩詞之道已經沒落,不能作為取士之法。
但詩詞在儒家修行體系裡,還是非常重要的一環。
儒家稷下學宮必習詩詞歌賦,便是如此。
在很多大儒眼裡,更是認為,詩詞再是沒落,怎麼著也不至於沒落到成為討好花魁之物。
所以執白老者聽到是教坊司那邊出來的詞,才會如此氣憤。
濂溪先生呵呵笑道:“既然都已經送過來了,看看也無妨,萬一真是一首好詞呢。”
說完便從僕從手裡接過那張紙箋,看了起來。
“咦?”
濂溪先生越看神色越是訝異,看到最後,更是忍不住撫須哈哈笑了起來。
“怎麼啦?”
那執白老者見他這般模樣,也不禁生出了些許好奇來。
“呵呵……你看看,這真是一首好詞啊。”
濂溪先生把紙箋遞了過去,眼裡的笑意更盛了。
“哦?”
那執白老者方才雖然怒斥了教坊司的詞,但此刻卻是一點也不客氣,接過紙箋便看了起來。
“咦?”
“好詞!”
“葉上初陽幹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
“好!”
“這兩句很有嚼頭!”
濂溪先生繼續微笑道:“不急,你再看看這是誰寫的。”
“嗯?”
執白老者剛才完全沉浸在那一幅幅美麗畫卷中,沒有去注意最後的落款。
聽到濂溪先生的提醒後,目光下意識往紙箋左下方一掃,頓時不由愣了愣。
“陳微之?”
“不錯……”濂溪先生放聲大笑道,“如今,你還覺得他不能進稷下學宮嗎?”
……
“陳……陳公子。”
教坊司的花魁大賽結束了。
陳微之的《蘇幕遮》毫無疑問地成為魁首。
而周婉婉也憑藉著這首詞的巨大助力,成功拿下了花魁之名。
此刻她正在一名青衣小婢的引領下,來到了陳微之跟前。
盈盈福了一禮後,忍不住再次打量起眼前這個漂亮少年來。
直到這一刻,她都很難相信眼前這個漂亮少年,就是那位傳說中一刀砍下戎奴三皇子頭顱的邊境悍卒。
“呃……”
“看夠了嗎?
陳微之被看得有些尷尬,清了清嗓子。
周婉婉這才回過神來,臉色微紅,開門見山道。
“方才公子說有事需要奴家幫忙,不知何事?”
陳微之指了指周圍無數偷偷打量著他們的眼神,“你確定要在這裡說?”
“有沒有什麼安靜的地方?”
“呃……”
“請公子隨我來……”
三人穿廊過棟,很快便來到了一座偏靜小院。
“這是……婉婉姑娘的閨房?”舒定方撓了撓頭,“陳兄,你確定我也進去嗎?”
“要不我幫你把風?放心,我絕對不會洩漏半句!”
“……”
陳微之忍不住踹了他一腳,無語道:“把你大爺的風!快進去……”
剛剛贏了八十兩銀子,看來真的很有必要請老舒瀟灑一會。
要不然這傢伙老在胡思亂想。
“婉婉姑娘,方才我說的故事,你可聽清楚了?”
周婉婉點了點頭,惋惜道:“才子佳人,天作之合,只可惜有緣無份。”
“那位桃花仙子真的很幸運,可以遇到一個如此真心愛她護她的人。”
“哎……只可惜,真心相愛的兩人,卻只能天各一方,又何其殘忍?”
周婉婉語氣哀傷,神情低落。
其實她到現在還不明白陳微之為什麼要講這樣一個故事。
只是聽到這個故事的最後是“有情人不能成眷屬”心裡不好受罷了。
“其實也沒那麼慘啦。”
陳微之安慰她道:“起碼還沒有成兄妹。”
“嗯?”
“這和兄妹有什麼關係?”
周婉婉愣了一下。
陳微之沒有回她,這種事和她說了也不會懂的。
不過,周婉婉這性子,倒讓他不用擔心接下來需要請她幫忙的事。
他換了個話題,“你這裡可有筆墨紙硯?”
“自是有的。”周婉婉很快便備好了一切,好奇問道。
“公子今日寫了《蘇幕遮》一詞,莫非才情未卻,準備再寫一首新詞嗎?”
陳微之搖了搖頭,“不寫詞。”
“那寫什麼?”
“繼續寫剛才講的故事。”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