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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過得很漫長，我和張思燃總算灰頭土臉地回總部了。第二天一早，到格子間時，馬小玲手裡拿著檔案已經從黎副部長的302辦公室出來，看到我們，充滿優越感地莞爾一笑。早上張思燃姍姍來遲，但讓我們大家都眼前一亮。這傢伙，唇紅齒白的，一看就精心拾掇過那張臉，張思燃本來長相略顯寡淡，小鼻子小嘴巴瓜子臉，一精心上妝，倒有種說不出來的秀美。再搭配一身素雅的中國風改良版的掐腰旗袍，倒真像個從畫上走下來的古典美人兒。我正看得出神，張思燃已經拿起手頭的茶葉蛋、小肉包還有手磨豆漿等早點，腰身一扭一扭地去302辦公室了。
只聽得辦公室裡不時傳出張思燃的嬌笑聲，聽得我們直起雞皮疙瘩。過了蠻久，辦公室門開了，張思燃餘笑嫋嫋地說：“黎部長，那我先去忙啦~”黎建的臉上笑成一朵花：“去吧，思燃你工作有任何困難就來找我啊。”然後又快步走出來，跟馬小玲說：“小馬，明天下午那個與律所的案例研討會，讓思燃去吧，大家輪一輪，啊？”張思燃甜甜地說：“謝謝黎部長。”又對馬小玲說：“麻煩你抓緊跟我交接下，可別誤了黎部長交代的工作。”馬小玲把手裡的本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拍，鼻子哼道：“知道了。”
接下來這一天張思燃簡直成了黎建的貼身秘書，讓馬小玲之流毫無招架之力。她踩著小高跟，一會就“蹬蹬蹬”到302辦公室裡，出來時就拿著裡面黎副部長的熱水瓶，再灌滿了送進去，外面都能聽到她甜甜地聲音：“黎總，我來給您倒水，多喝水對身體好。”又“蹬蹬蹬”地出來，把一袋麵包和一瓶娃哈哈飲料直接甩進了垃圾桶。我說：“咋了，幹嘛浪費食物？”張思燃面不改色地說：“這是馬小玲那個賤人給黎建帶的，我看這種雜牌面包質量不過關的，我和黎總說太差的東西不能吃的，我幫他扔了！”我咋舌。302門只要一開啟，張思燃便立刻站起來：“黎總，您有什麼吩咐？讓我來。”
一天下來，張思燃的高跟鞋“蹬蹬蹬”地不知道往302辦公室去了幾次。連一直埋首敲鍵盤的沈秋都特意看了她好幾眼。我心想：張思燃行啊，說改變就改變，以後可以與其他兩人三足鼎立了。
快下班前，黎副部長從我們工位邊閃過：“張思燃，坐我的車一起走，有點工作上的事和你討論下。”張思燃猶豫了一小下，就歡快地應道：“好的，黎總。”我看了她一眼，輕聲說：“你小心，別太過火了。”張思燃悄悄用手比出一個“ok”，拎起小包包快步去追黎建了。格子間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我慢騰騰地收拾自已的東西，想想這段時間的境況，嘆口氣，邊走邊看吧。張思燃倒也是強，說改變就改變。我自已是做不到的。
好在現在也只是不受重視，做些邊角料的工作，倒也好，有時間了我就繼續讀一讀法律期刊、檢索整理最新的法律法規檔案，分成小專題，把自已的理解細細備註在旁邊。再有比較多的時間，就把之前自已已經開題但還沒有寫完的幾篇小論文繼續寫一寫，也算自得其樂。人總要有點自已的世界吧。
收拾完東西才發現已經有點晚了，周圍同事都走光了，我隨手關了燈，坐電梯往一樓去。因有點心不在焉，出電梯時忽然發現居然下行到了車庫的負一樓了，正摁電梯準備重新往上，忽然聽到身後傳來響亮的一聲耳光：“啪！”然後就傳來一個激動高亢的女聲：“去你M的，你以為你是誰呀！！不要臉！！！”我轉頭一看，右後方那輛黑色的朗逸裡，正是張思燃和黎建。他們居然還沒走。張思燃頭髮也亂了，衣服也皺了，正對著黎建又抽又打：“你以為老孃真稀罕伺候你呀，蹬鼻子上臉，你這麼慾求不滿怎麼不去找小姐？不要臉！！”黎建一手捂著半邊腮幫子，偏頭往後躲著，一手慌亂地抵抗著張思燃的進攻，看起來狼狽不堪：“你、你這個潑婦！你才不要臉，你要臉你怎麼主動來勾引我，怎麼還上我的車？你以為你是什麼好東西......”張思燃更發狂了，聲音越發尖利：“誰讓你弄那些見不得人的招數來折磨我們，有沒有公平？有沒有說理的地方，就是你把我們弄得人不人貴不貴！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我疾步上前，正準備去解救張思燃，“哎喲”一聲，張思燃已經從車門口摔到了地上。那輛黑色的朗逸揚長而去。“賤男！不要臉！噁心！去死！！”張思燃坐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喊著，蓬頭垢面像古時進京喊冤枉的婦人。我把她扶起來：“別喊了，他都走了。”張思燃一頭扎進我懷裡，“嗚嗚”哭得止不住淚。
看她情緒很不穩定，我把張思燃帶回到我租住的小房子。坐到沙發上，張思燃抱著一隻粉紅豬玩偶，沉默著，一句話不說，臉上淚痕未乾。我拿出一張紙巾給她擦了擦，柔聲道：“你這個人，明明知道自已做不到那種程度，又何必勉強呢？你看，弄巧成拙了吧？”
張思燃不復之前的張牙舞爪，跟洩了氣的氣球似的，又柔軟又疲憊。良久，才慢慢說道：“程悅，我們兩個都是法律科班出生，學了七年法律，平等、公平、人權、正義，這些價值觀都深入骨髓了，對吧。到了社會上，才發現不是這麼回事。我也不想這樣，我就是不服氣。我聽說公司要從我們四個人中間提2個總監助理，已經內定了馬小玲和沈秋。憑什麼？那個馬小玲，我打聽過了，專升本，之前成績差得一塌糊塗，連司法考試都沒有透過。憑什麼她到合規部後那麼順利？就憑會拍馬屁？那個沈秋，就是個繡花枕頭，到這邊快一年了，連基本的合規材料分析都不會寫，每次都扔給我幫她從頭改。就這兩人，要爬到我們頭上？我死也不服氣。”
我用手撫撫她的背：“所以你就想改變，爭一爭？可是你又弄了個四不像。”張思燃不好意思地笑了，冒出一個鼻涕泡，抱著我的胳膊說：“哎，我們這些草根家庭出來的孩子，爸媽都是普通人，哪裡知道那些道道和規則。所以肯定會吃虧。”
我說：“就算你現在知道了這些道道和規則，這麼多年學過來，學了那麼多法律，看了那麼多書，一些東西已經固定了，怎麼改也是也改不過來的，要讓你變成跟你自已完全不一樣的人，很難的。就算是裝，也裝不像的。”張思燃恨恨地說：“那些豬人，讓他們先得意去。其實又庸俗又可憐。今天一天的經歷倒也好，讓我知道自已其實是什麼樣的人。”又說：“今天的我像個小丑對不對？程悅你有沒有看不起我？”我搖搖頭，說：“我怎麼會笑話你。思燃你是個非常生動的人，又是個敢想敢做的人，你不知道你的魅力有多大。”張思燃笑著抱住我：“程悅，我的魅力沒有你一半大。我可注意到，裴濤部長對你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