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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夢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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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紗漫卷,紙錢飛散。漫漫歷史中的一位才子,便如此結束了他的一生。可在這亂世之中,這種離去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呢?但也正是因他的離去,給一位亂世中的女子留下了一地狼藉。

公元1129年,49歲的趙明誠因病離世而這一年的李清照46歲。趙明誠給她留下了南下逃難時攜帶的十五車金石古籍,這些東西是趙明誠和李清照半生心血的凝結。為了將這些物品從山東運往南方,夫妻倆受盡了苦楚。戰亂中它們是極大的負擔,時刻要擔心兵匪水火的侵擾。而如今趙明誠死了,望著這堆積如山的收藏品,李清照百感交集。

可如今身處亂世,雖然物是人非,可生活還要繼續。史書上的李清照決定將十五車藏品中的絕大部分寄託到隨皇室逃難到洪州的弟弟敕局刪定官李沆那裡。而於此同時的張沐也是做出了和她一樣的決定,她已知歷史不可改,只能順應天意,且在心中默默祈禱藏品能夠安然無恙。然而,當年年底,金兵就攻陷了洪州,藏品化為灰燼……

深夜,張沐終是被自已的夢所驚醒 ,不論是趙明誠的離世,還是洪州藏品的消失,這一件件,一樁樁的事對於張沐而言都是極大的打擊。這些以往的經歷如同夢魘一般纏繞著她,讓她日日夜不能寐,只剩下些傷感的淚流入她的心中。

終是再也睡不著了,伴隨著夜的涼意,張沐起身將衣服披起,隨後走到了院中坐下。如今的她無人傾訴,只剩下了一輪明月與自已對話,這份孤單與悽慘,不知又有何人能懂她?思索至此,她又開始細細回想起來之前所發生的事情。

自從趙明誠死後,她便帶著剩餘的藏品輾轉到了紹興。本以為紹興遠離戰火,能讓她過一段安穩的日子,可當她再一想到李清照日後的種種經歷,便又知道這紹興城中也定不會安寧。

張沐雖早已知曉,城中的鐘士子會惦記她的藏品,最終弄出一番鬧劇。可是在面對這碩大的紹興城時,她的提前知曉卻彷彿成了一個笑話。當她託人查詢了幾天的租賃房屋後,卻又兜兜轉轉尋到了那鍾士子家。在最終的無奈之下,張沐只得帶著她的幾箱藏品入住到了那鍾府下的宅子裡。

造化弄人,命運也弄人。歷史上的軌跡終究是無法修改,在入駐鍾府之後,任憑張沐萬般小心,可是那不該發生的一切終究還是發生了。一天夜裡,忽有竊賊挖牆而入,直接盜走了五個箱子。這些箱子中大多裝著前朝的各種畫卷,以及不少的古物文玩。看到這些心血的失蹤,張沐直接氣血攻心,甚至一時之間不能起身。

待到她在床上又休息了幾日,身子好了些後,便張貼了懸賞啟示,希望有人能擒獲盜賊,將丟失的寶物尋回來。

那最終結局也就像她所知曉的一般,在懸賞啟示才發出不過幾日,那鍾姓房東便帶著幾本畫卷找到了張沐,隨後便向她索要錢財,讓她將這些畫卷贖回去。

當張沐再次見到這些畫卷後,她便也只能依照著懸賞啟示所寫的金額,將錢財給了那位鍾士子,隨後取回了這幾卷本就屬於她的前朝名畫。不過經此一事,這種身心上的疲憊也是再次席捲而來,張沐捧著畫卷渾渾噩噩地走回了內屋,下一刻便癱倒在了那床上,隨後長睡不起。

在如此的一個封建社會,這一切的經歷對李清照而言都太過殘酷,不論是逃難的艱辛,還是被人算計的辛苦,當這一切都壓在了一個無依無靠的女人身上時,她沒有人們所想象的那般脆弱,相反,她格外堅強不屈,直至迎來了屬於自已勝利。

想到此處,張沐又將懷中的卷軸抱地緊了些,她曾經本想只是經歷一次這位千古才女的人生,可一次又一次的打擊卻也讓她有了想改變歷史的動搖。但歷史終不可改,每當她想做出些改變時,卻又總會發生許多事情將一切又推回正軌。如若萬事萬物都不可改,那她便直去面對,真正成為李清照的精神,真正去發揚她的堅毅之氣。

再次睜眼,張沐又坐回在了那院中的椅子上,一輪明月照著她,顯得院中格外清冷。至此,目前發生過的事情她已全部理清,那些大大小小經歷過的挫折與磨難她也已經全部見過。只是目前而言,對她來說還有一事,這件事在李清照的人生中也是一件萬分重要的大事。

第二日天還未亮,便又有人上門拜訪,聽著那急促的敲門聲,張沐便立即起身開了那院門。待到看清那面前的來人後,她心中一沉,面色也是難看了不少。

“近幾日聽聞大娘子這裡遭了賊,不知丟了些什麼?可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

面前的人正是時任右承奉郎的張汝舟,見張沐終於開了門,他便立刻詢問起了遭賊事情的緣由,隨後又強行塞給了張沐一些銀兩。

“我當然知道大娘子不缺我這些銀兩,不過我還是願能幫襯上大娘子一些地方,如果大娘子安好,那我也便心安了。”

匆匆交代了幾句後,他便獨自離開了,只留下了站在門外盯著他背影的張沐。見他走遠後,張沐便關上了房門回到裡屋,隨後將那些銀兩隨意丟在了一旁。

張沐心中冷笑,她當然知道張汝舟打的什麼算盤。這張汝舟乃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覬覦李清照的珍貴收藏已久。如今張沐剛遭盜竊,他便迫不及待地送來銀子,顯然是別有用心。張沐決定暫時不動聲色,看看張汝舟接下來還會有什麼舉動。

果然在後幾日,張汝舟上門的越加頻繁,各類真情流露的書信也是越發多了起來。他在信中對李清照關懷備至,甚至信中也慢慢有了些男女之情的味道……看到此處,張沐也真切明白了李清照為何會對他動心,他的每一封信件都充滿了關懷與愛意,這樣的幫助和愛護,又怎能不讓人對他好感倍增?只可惜,他卻並不是真正所能託付真心之人,和他一起最終只能身心俱疲。

史書中記載,在張汝舟的關懷之下,李清照確實被他吸引了。她經歷了和趙明誠神仙伴侶般的浪漫愛情生活,又連遭國破家亡的厄運,這種命運的巨大反差讓她不顧一切的嚮往著甜蜜、溫馨的家庭生活,沒多久,李清照就嫁給了張汝舟。而此時的張沐,也已應下了張汝舟的提親,在幾日後便嫁給了張汝舟。

這次的婚嫁全然是在歷史的推動下所進行的,且作為當事人的張沐也明知未來將會面對著什麼。種種壓抑感讓她有些喘不過氣,只可惜,她最終還需堅強面對。

新婚之夜,張汝舟便徑直揭開了他的真實面目,他大肆質問張沐的藏品數量,隨後打算將那些藏品都放入他府中的庫房之中。在最終得到了張沐否定的答案後,他徑直摔門出了婚房,再也不願面對張沐。

婚後的日子還要繼續,而當張汝舟清點了張沐的藏品之後,他發現這些藏品遠沒有自已所想的那樣多。於是張汝舟漸漸的將自已淺薄、暴虐、惡俗的本性暴露無遺。張汝舟原本以為哄騙、欺詐,可以誘使張沐將藏品相讓,結果一無所獲。最後,張汝舟惱羞成怒,開始對張沐拳腳相加,甚至想將她打死,除去這個年老色衰的包袱,得到她的財物。

張沐雖明知婚後的生活會極其悽慘,可她還並未想到這一切將會發生的如此之快。在婚後的短短几日內,她便與張汝舟發生了幾次激烈的爭吵,隨後而來的便是各種拳打腳踢,以及對財物的爭搶。

“我不會坐以待斃!張汝舟!你會後悔的!”

關鍵時刻,張沐心中明白,李清照就是李清照,她是一個智慧、剛毅、頑強、獨立的女子,她不會被面前的困難打倒,她也不會坐以待斃,她要自救。很快,張沐便從一些被張汝舟欺壓的百姓那裡得知了張汝舟利用欺瞞手段獲取官職的證據,她立即檢舉上告,按宋律,妻子控告丈夫,即使證據確鑿,妻子也要入獄兩年,為了擺脫這個惡棍,李清照寧願忍受牢獄之災,也不願苟且忍辱,那她張沐還怕什麼呢?最終張沐即刻跑去衙門狀告了張汝舟,隨後兩人雙雙入獄。

妻告夫這件事很快便流傳開來,更何況狀告丈夫的是李清照這位大宋才女。而此時,李家和趙家還有很多人在朝為官,兩家雖已失去了往日的豪門之氣,卻也能在關鍵時刻給予張沐一些幫助。在他們的走動下,張沐僅僅坐牢九天就被放了出來。她終於達到目的,離異成功。

牢房內的陰暗潮溼不斷刺激著張沐的心,直到那耀眼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時,她這才敢真的確定,如今的她終於是走出了那牢房,她也終是走出了李清照的悽慘人生,只願李清照能在日後的獨自一人中生活平淡,再無苦難。

想到此處,淚水再次模糊了張沐的眼睛,她低頭擦淚,再次抬頭之際,一瞬間竟光芒萬丈。她閉上眼睛想躲避這刺眼的日光,可當她再一睜眼,面前竟出現了師傅那溫和的笑。

“怎麼了?你這是做了什麼夢,怎麼在夢中哭了?”

面前的一切都太過於真實,甚至讓張沐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怎麼不說話,還沒睡醒呢?”

見張沐依舊坐在原地,師傅便用手帕擦了擦張沐的眼角的淚水,隨後便把手帕遞給了張沐。

“是身體不舒服了?那就去裡屋睡吧,前廳這邊風大,小心著涼了。”

在師傅溫和的叮囑聲中,張沐也是漸漸回過了神,她伸手接過了師傅遞給她的手帕,隨後說道:“師傅,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

聽到張沐的話,師傅也停下了手中的活,他看著滿臉淚痕的張沐,也是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於是他又繼續詢問:“是個什麼樣的夢啊?”

“我好像真的去了大宋,成為了我最喜歡的詞人李清照。我……我也懂得了很多有關她的事,她是一個智慧、剛毅、頑強、獨立的女子……她比史書上所寫的,可是更要好上千倍萬倍……”

“是啊,亂世中的李清照,可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女詞人。”

師傅感嘆著,隨後便開始做起了收尾工作,只是他在那臺案上找了半天,卻也怎麼都尋不到那支北宋的銀簪。

“真是奇怪,那簪子跑哪去了?明明剛剛還在……”

他的語氣一頓,眼睛直直看向張沐的頭上。

“那簪子,怎麼在你的頭上?”

聽到師傅的詢問,張沐也是一怔,她伸手向自已的頭上摸去,竟真的將那根銀簪拿下,只是如今的它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澤,只剩下了一身歷史的痕跡。

“等等”,看到眼前的景象,張沐也是一怔,她似是想到了什麼,隨後向師傅問道:“我記得我明明是睡在了屋裡,隨後開始做起夢來……可是為什麼我現在還留在這前廳裡?這隻簪子又為什麼……在我的頭上?”

師傅接過了張沐手中的髮簪,盯著它端詳了許久,隨後開口:“看來這場夢你確實做了很久,萬物皆有靈,看來也是它帶你做了場宋夢啊。”

說完,師傅將那銀簪又放回臺案前的盒子裡,他背對著張沐,再次開口:“其實,你只是在前廳的躺椅上睡了不過十分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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