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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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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銅鏡裡映出長髮如雪。

狐狸洞設了結界,看不到裡面的狀況。她成為女君之後一直深居簡出,一待就是十幾年不出門,全然不似從前的性子。這些年來她過的如何,是否適應理政,是否心煩意亂,他一無所知。

那容顏還在記憶裡清晰存在,可殘存的溫度卻逐漸退去。

終究是過了三百年,又怎能鮮活似昨日?

司命寫完幾位神仙歷劫的命簿,揉了揉干涉的眼睛仍覺得不解乏,乾脆起身到院子裡走走放鬆一下。剛開房門就看見帝君經過,往太辰宮宮門的方向走去。

“帝君這是要出門?”

“是”帝君略微放緩了腳步,對司命說:“拿上備好的賀禮。”

“賀禮?帝君這是要去參加壽宴?不是還有兩個時辰才……”帝君瞥了一眼司命,司命頓住,接著說:“小仙這就去拿上賀禮和拜帖”。

司命又覺得有哪裡不對勁,追問了一句:“帝君今日為何穿的如此之素?這次四海八荒的神仙趕來不僅是給天君拜賀,也早已聽聞紫府少陽君之名,特來一睹風采。您平日裡穿的紫袍……”帝君像是沒聽到一樣走遠了,司命怏怏地自言自語:“怕是洗了沒幹?”

鳳九猶豫著今天穿什麼。她雖是隻火紅的狐狸,但化身為人時卻不大愛穿正紅色,覺得氣場太強,不符她本人的性格。

今天之前她只在兩個場合穿過正紅,思想的觸覺像是碰到了利刃,生生收了回來。鳳九搖搖頭,不作多想。

本想著女君裝出席,可壽宴上天君才是主角,自己只要默默融入背景色就好。更何況,腦海裡響起一個聲音:大紅大紫是喜慶色,兩兩相望,不是莫大的諷刺麼?

那以前愛穿的嫩粉煙粉色呢?現已是女君,不能再觸碰那樣稚嫩的顏色了。那些衣服都帶有記憶,她不捨得忘記,也不願再見到。現在再穿,竟像是對過去的冒犯。

還是和小叔叔一樣穿月白色吧。

鳳九與白真一同,帶著迷谷出發了。

1:

鳳九來到宴會入口時還有些忐忑,她有些不知怎麼去面對。

她不知他會不會參加,畢竟是個不理閒事的神仙。可想到看不見他,鳳九又幽幽地升起一種失落。

熙熙攘攘的人聲提醒她已經到了宴會廳,鳳九這才抬起頭,向著天君行李祝賀。

“青丘女君白鳳九恭賀天君壽誕”,鳳九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看別的地方,只敢用餘光掃過座次。沒有那抹紫色,鳳九略鬆一口氣,心卻不知怎麼反而沉了起來。“此番帶了青丘特有的月狐珠,是用狐淚等材料在月光下煉製而成,有寧神的功效。”迷谷跟在鳳九身後,開啟手中的匣子,一顆半透明的珠子收於匣內,中心略顯乳白,外沿偏透明,閃著清輝。

“哦?配方竟有真貴的狐淚,畢竟你們九尾狐一族極少流淚。”天君十分好奇:“既是淚水,如何寧神?”

“迴天君,此方中的淚水由喜悅之淚,亦有傷心之淚,喜怒哀樂互相調和。月狐珠經歷諸多情感,九九歸一,方得雲淡風輕,故而安神”鳳九娓娓道來,神色飛舞,本還想繼續誇耀一番青丘的寶貝,又想起自己已是女君須有姿態,便斂去了神情裡的光芒,不再多言。

“原來如此。歷經滄桑之後的心如明鏡,確實神思寧靜。你們青丘看似灑脫不羈,反倒最懂人世間的道理。”天君對著鳳九示意地一笑,拜賀流程結束,鳳九起身轉而入座,輕輕按了一下胸口,確認鈴鐺不會在入座時發出聲響。迷谷跟在她身後侍立。此時下一位拜賀者已經在殿中說著賀詞,鳳九終於得空,掃一眼人群。

天君座位下一級左右各擺著兩張案几,一側坐著太子和姑姑。太子難得一見地不再穿黑色,改為淺藍灰色,鳳九從沒見過他穿這樣。他有了姑姑後確實很多習慣都改了。姑姑也是一身水煙藍,和姑父同一個色調,兩人遠遠望去及其般配。

另一側的位子上慵懶地斜坐著一位神仙,頭朝著帝君的方向,故而鳳九一開始沒能看到臉。但當她目光掃到那個位置的時候還是顫了一下。這側影,喚醒了疼痛。

他不是素來不愛這些聚會嗎?他怎麼穿了這身衣服呢?

帝君依然保持著撐額角的坐姿,並不知道鳳九在遙望他。鳳九也不敢多看,迅速收回目光,又四下瞧瞧,暗自慶幸無人發現。

天君照例與眾神眾仙喝了三盅,就退席到會客廳會晤議事。

恭送完天君,鳳九心想,連壽宴都不能開心自在樂呵一場,工作見縫插針,難怪帝君主動辭了帝點陣圖清閒。想到這裡,鳳九不禁瞟了眼帝君。

這一瞟嚇一跳,東華帝君正從斜對面淡然望著她。鳳九抖了一下,急忙閃避那眼神,卻又怯怯地抬眼望回去。目光再次對視後,東華徐徐把杯中酒飲盡。

他這是在敬酒麼?鳳九有些不明白,畢竟對方並未向她舉杯,要是對方無意,自己主動喝酒了就丟了青丘臉面。可論階品,帝君已在飲酒,無人敢不隨杯,即便天君位高權重,也要客氣陪一杯。鳳九遲疑地伸手握著酒杯,正要舉起,卻被一個聲音打斷。

“這位可是青丘女君白鳳九?”

鳳九轉頭,面前站著兩人,一老一少,衣服都是藍色但一深一淺,看著也是仙氣十足。“正是,不知您是……?”

“老身乃西海水君,這位是老身的次子疊風。”

聞得對方身份,鳳九立刻起身行禮。

“小殿下可是隨白奕上神同來赴宴?”西海水君問道。

“沒有呢,我和小叔叔代表青丘來的。狐族一向鮮少出門。”鳳九回答道。她覺得西海水君笑得雖然慈祥,但有些自來熟的親近,她免不了想遠離些。反倒是二皇子風姿卓越,一身清冽的氣質,和他爹不同。

“原是這樣,那你的小叔叔現在在何處?”西海水君的追問把鳳九問懵了,是啊,明明和白真叔叔一同出了狐狸洞,半道把他忘哪了鳳九全然不知。都怪自己一路上都想著另一個人。

迷谷在鳳九耳邊小聲提醒:“小殿下,方才我見到了折顏上神,白真上神也許在他那裡?”

不料這聲嘀咕被水君聽見,他接著說:“那就煩勞這位小仙帶我去拜會白真上神,我有事想與白家人商議。”說著他又看向鳳九。

隨同位君王,鳳九不敢和前輩同列尊位,總是恭謙唯諾,西海水君開口她不好推辭。

“迷谷,折顏素來喝兩杯就退席,現在許是在哪偷閒,你帶水君和二皇子去尋我叔叔吧”。

迷谷領命,恭敬地輕水君先走。二皇子卻沒有要走的意思。鳳九疑惑地看向二皇子。二皇子淡然迎著鳳九的目光,定定地回應著她。

1:

早就得知父君有意與青丘結緣,他身為崑崙虛弟子之首,縱使聽聞那狐族的女子如何花容月貌,也終究不感興趣。

有次在西海的龍宮裡看見一妙齡女子趴在知音懷裡哭泣,淚眼汪汪讓人甚是憐憫,也不知遭受了什麼傷心事。略一打聽,方知是青丘小殿下。

父君竟是想將她嫁與我?這樣貌行事看起來也就是個小女孩的樣子,還聽說因為不知天高地厚地喜歡東華帝君,屈尊到太辰宮做了幾百年婢女。他疊風雖不覺得狐族女子出格,但也明瞭不是他會動心的型別。以至於白奕上神竟在西海就開始收拜帖,這般如此急著嫁女兒,讓疊風把青丘白鳳九的名字,又往他的世界邊緣推了推。

直到若水河一戰後,仙界流傳的流言裡不乏東華帝君法力盡失,鳳九挺身相互的橋段。疊風不相信曾經的天地共主需要誰來保護,覺得眾人都過於八卦,流言應止於智者。

但他無法繞開另一個傳聞。青丘小殿下不知何故曾在崑崙虛療傷,傳言是那邊是小殿下自斷一尾,想在三生石上刻下東華帝君的名字。但這個流言只在崑崙虛內聞得隻言片語,出了崑崙虛,無人知曉。

如若真愛一個人能為之斷尾,這份情,誠然令人感動。如若這傳聞是真的,那他疊風還真是看低了這個小殿下。他略感詫異,開始對白鳳九這個名字有了點好奇心。

怎麼有種,錯失良機的感覺?

“小殿下,在下疊風。在崑崙墟的時候曾與知音是師兄妹。”

一聽崑崙墟,鳳九的眼睛就亮了起來:“你是崑崙墟的人?”

“正是。”疊風回答得簡略不失禮貌,一副翩翩公子派頭。

“那我姑姑有什麼奇聞異事嗎?”鳳九心想要是抓著什麼把柄,以後姑姑再教育她時她就可以抖出來抗衡了,不免有些得意地笑了起來。可反應過來自己身份,又故作嚴肅地隱去了笑容。殊不知這一笑一隱,旁人看來似有嬌羞之意。

“你姑姑啊,趣事可多了。”疊風想起調皮的小十七就泛起個寵溺的笑容。“此處悶悶的,要不小殿下隨我到園子裡走走,我給你仔細道來?”

要離席了?鳳九這才從八卦思維中抽身,向帝君座次望去。那裡空無一人,帝君不知什麼時候走了。

鳳九的心沒來由地難過了一下,卻聽見疊風禮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殿下請。”

鳳九本沒想好要答應要出去,但疊風自作主張的引導她卻也不排斥。反正套隱私八卦總不能在人頭湧湧的地方吧,鳳九隨疊風出了宴廳。

西海水君停下腳步回頭目送二人遠去的背影,微微一笑,才又隨著迷谷繼續走。

殿堂後方是一個湖,荷葉連連。沿湖有條木棧道,一邊是湖水,一邊是樹林,風景極美。鳳九和疊風散著步,待稍微遠離了點人群,鳳九便迫不及待地問疊風:“快說吧我姑姑她以前是怎樣的?”

疊風與她說了許多知音的趣事,說到墨淵從瑤光上神水牢裡救出知音時,已不覺走到了湖對面。

“哇,墨淵上神耶~他救我姑姑的樣子一定很帥吧?”鳳九腦補著畫面,竟不知雕塑一樣的戰神竟有如此護犢的時候。

“師父自然是風采非凡。”崑崙墟大弟子提起師父仍是神采奕奕。

“這世間比墨淵還帥的神仙也沒幾個了”鳳九見疊風欣賞師父的模樣,順勢誇了句,滿心希望疊風喜頭上爆更多料。

誰知疊風卻無奈地一笑,眼神裡似有遺憾:“師父風華絕代,然而錯過了心上人。”

什麼?!心上人!墨淵竟有這等花邊!我要趕緊套出來告訴姑姑。“不知是何人能入得了墨淵上神的眼呢?”小狐狸強忍著迫切之心,興奮得尾巴都快露出來了。

疊風嘆了口氣,望向湖水,緩緩開口:“師父他為人低調,當初就是因為太過內斂隱藏了感情,不是熟悉親近的人根本不知情。我因大弟子方猜出一二……”

“既是猜的就不應妄議,豈能亂嚼舌根”。橫空出世的一個聲音讓鳳九打了個冷顫。

樹林裡轉出一個人來,白衣蹁躚,銀髮飛舞。

1:

“見過東華帝君。”疊風反應迅速,自知言多失禮。他未曾想過會遇到帝君。平素裡他疊風也不是個嘴碎的人,今日不知怎麼就對著鳳九說了這麼多。瞧著身邊的鳳九還愣著,又低聲喊了她“小殿下”。

“見……見過東華帝君。”鳳九直到被疊風喊了才反應過來,雙膝微蹲行了個萬福禮。又想起這是幾百年前作婢女時才對帝君行的禮,馬上改變手勢,補上一個女君的恭敬禮。眼簾掃過帝君的身段,發現他腰間別著個她從未見過的玉佩,尾綴毛茸茸的。火紅色在帝君的一襲白衣上分外耀眼。

帝君冷眼瞧著她的舉動,轉而看向西海二皇子。

“身為崑崙虛的弟子,散播流言,成何體統?”帝君語速緩緩,最後一句卻咬字分明。

“是在下失言。”疊風不亢不卑地認了錯,接著說道:“西海與青丘本是世交,家父此番尋青丘長輩議事,在下見小殿下落單,看殿內悶熱。方帶小殿下出來透個氣。正好在在下是知音、現在的白淺上神故交,小殿下熱情開朗並不與在下分生,隧聊開了。”

“熱情開朗。”帝君不以為意地重複了這個詞:“看來是我在太辰宮避世太久,竟不知現在的仙界,誰都可以當考核官來評價君主。”

“在下不敢。只是白奕上神當初在在下家中就開始收拜帖。身為故友,與青丘女君沒那麼見外。”疊風目光灼灼,回答得風度翩翩。

一想到自己的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急著把自己嫁了的事,鳳九就有些恨不能暈死過去。她覺得今天一定是倒了血黴了才偶遇帝君還在這樣尷尬的情況下被抓包還竟然扯到那麼丟臉的往事上去了。鳳九低頭咬著唇,手躲在背後攪著手指,輕輕搖晃起身子。帝君聽著疊風的言語,眉頭緊鎖,轉眼看見鳳九的樣子,忽而玩味地追問:“說起收拜帖,白奕可有向誰提過親?”

疊風一愣,動作很輕微卻也沒逃過帝君之眼:“小殿下傾世容顏、身份尊貴,上門提親的都踏破門檻,上神怎可能主動示好。能讓白奕上神提親的,必定不是一般人,只恐這世間不存在。”

“沒錯,的確不是一般人。”帝君遠眺湖面,淡淡地搭話。

鳳九尷尬得恨不能仙遁了,略略抬頭偷瞄一眼帝君,看見他竟可以這般面不改色地誇自己。果然她白鳳九不止沒見過他殺紅了眼的樣,更沒見過他羞紅了臉的樣,這兩樣,可能她此生都見不到了。

“今日原是陪小殿下解悶,聊及往事弟子念及過往,一時感慨世態。這命裡有時終須有,”疊風頓了頓,並不避諱帝君的目光,補完了下半句:“命裡無時莫強求。”

鳳九懷疑在突然風起之前,從帝君的眼裡看到了一絲殺機。但這沒來由的疾風颳得她眯上了眼,待她再睜眼時,帝君飛舞的白髮緩緩垂落,露出稜角分明的臉頰。鳳九仔細分辨,卻從平靜如水的眼神裡看不出一絲波瀾。

帝君沒有再說一句話。

疊風帶著崑崙虛弟子特有的謙遜與自持,向帝君行禮:“在下告辭。”說罷就轉身離去。

鳳九巴巴地看著疊風的背影,心想明明是你在放八卦訊息,你怎麼把我一個人拋這裡自己跑了。她不敢抬頭,不知該怎麼面對帝君。

1:

“你一個青丘女君,和西海皇子跑到這偏遠的地方私相授受,可知廉恥?”倒是帝君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啊?並不是帝君想的那樣的。”鳳九連忙擺手辯解:“我只是聽疊風說起姑姑,所以想多知道些崑崙虛的故事,不知不覺走到了這裡,也不曾想到會在此處遇見帝君。”

“看來是本帝君打擾了你的興致。”

“沒……沒有。”鳳九覺得自己枉做了三百年的女君,以為自己有足夠的底氣來面對故人,卻在一瞬間結巴了。“我以為帝君回太辰宮了……帝君怎會在此?”

“偶然路過。”

鳳九左右看了看棧道,沿湖也就這一條路,怎麼之前沒看到帝君?

“西海二皇子日後會繼承水君之位,是個不錯的人選。”

“啊?”鳳九驚訝地抬頭,才發現帝君看起來像是在發問:“疊風嗎?他可是跟我姑姑一輩的人呢,比我姑姑都大好幾萬歲。”鳳九急急忙忙分辨,方才疊風說的在西海就收拜帖的話怎麼聽起來都像容易誤會的樣子。

“你嫌他老?”帝君背對著鳳九,迎風佇立。

“不,不,不”鳳九忽然意識到不能用年齡作推辭,就改口說道:“我今日與他初見,著實不知他為人如何,只是看著不像個壞人。墨淵上神收弟子的眼光還是值得信任的。”

帝君無言,鳳九偷偷望著他的背影良久,不知是走是留。她以為她已經忘了他,但她今日才知道她有多麼盼著見他。可疊風形容墨淵的話倒是點醒了她,命裡無時……

“墨淵很帥?”背影發問。

聽到這個問題,鳳九像被雷劈了一樣。你不是說偶然路過嗎?你到底聽到了多少?

沒等鳳九回答,銀髮飛舞間又飄來一句:“比他還帥的神仙沒幾個?”

鳳九:“……”

帝君終於轉過身來,定定地望向鳳九,鳳九有些害怕地往後退了半步。

“說出這般話就不怕丟了青丘的臉面?你常年累月住在狐狸洞裡,沒見過世面。空了常來九重天走走,也好開開眼界。”

鳳九被帝君這麼一說,也覺得方才失言,不符合女君的身份。

正在這時候棧道上遠遠走來幾個小仙。方才和西海二皇子八卦去了沒注意形象,被帝君質問後覺得孤男寡女在這偏遠的地方確實舉止不宜。眼下和帝君再被撞見,怕是流言要飛出天際,她這女君真是百口莫辯了,索性從一開始就減少事端。鳳九連忙躲到帝君身後,兩人碰巧都是白衣,帝君高大威武,躲在他身後藉著樹枝遮掩,也不容易被發現。帝君一直站定,像是懂得鳳九的心思,默默等著小仙們走近。

“見過東華帝君。”齊刷刷的問候近在咫尺,鳳九忍不住把頭又埋得深了點。感覺到帝君的衣袖動了動,應該是示意小仙們起身。

鳳九忽然覺得自己脖子被拎了起來。等她意識到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她已經被帝君從身後拖到了一眾小仙面前。

“走路看仔細點,別老往懷裡撞。”帝君留下一句話就仙遁了。

鳳九腦袋轟地炸了。被曝光本就足夠悲慘,我明明是躲你身後,怎麼就成了撞你懷裡?鳳九抽搐著看向小仙,小仙們迅速收斂了驚訝八卦的目光,恭謙地施禮:“見過青丘女君。”

“那個……”鳳九很想解釋,可眼下小仙們並沒有發問啊,自己主動解釋不是越描越黑麼?鳳九隻好訕訕地說:“諸位請起。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說罷也仙遁了。

次日,東華帝君和青丘女君在天君壽宴上私會的八卦爆炸性地傳開了,具體內幕賣到了一筐蟠桃換一句話,有幾位小仙賺得缽滿盆滿。過些時日大家總算根據隻言片語理出了個經過,那天地共主和青丘女君是心意相鑑,只是不知何緣尚未公諸於世,怕是東華帝君這種怕麻煩的神仙,懶得舉辦婚禮一堆習俗,直接隱婚了。

聽聞傳言的鳳九欲哭無淚,面對不了青丘親人和民眾的目光,只得坐到江心亭裡隱隱嘆氣,那嘆息從銅鏡裡飄出。銅鏡被收進袖中,主人的嘴角隱隱勾起個弧度。

1:

東華帝君側坐在榻上,手裡翻著一卷佛經。忽然對一旁整理文案的司命說:“速去迎客。”

司命驚詫:“迎客?”這太晨宮難不成還能有拜訪者?今天是什麼日子?

帝君的眼神從卷軸上抽離,投向了司命。司命一個激靈,趕緊說:“小仙這就去宮門口恭候。”

“不必了。”一個聲音在殿內響起。

司命扭頭一看,竟是墨淵上神,連忙作揖:“小仙不知尊駕降臨,有失遠迎。”

墨淵不語,直接上座。司命忙不迭地喚來宮女上茶。

東華帝君慵懶地問:“你竟能這樣跑出來偷閒,崑崙墟不管了?”

“座下弟子在打理,不必費心。”墨淵說道。

想起老友的弟子,東華皺了皺眉頭。

墨淵發覺了東華的神情,問道:“你有何見解?”

“只是羨慕你弟子諸多,為你分憂解勞。”帝君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無奈。

司命心下一沉,莫不是自己不中用,不能分帝君的憂,解帝君的勞?果然他聽見帝君接著說:“想當初我歷個劫,還硬生生被編寫少了十八年。”

司命一個寒顫,記仇,真記仇!這都過去多少年了……邊想著邊準備腳底抹油,悄悄退下。

正在此時,宮女向帝君和墨淵侍奉來了茶水。墨淵端著茶杯似乎想起了什麼:“我記得你曾向我要走過一個茶杯,用得可好?”聽到墨淵的問話,司命突然想瞧一瞧帝君的好戲,捨不得走了。

“甚是喜歡。”帝君嘴角微微泛著笑意,眼神也柔和許多。

“為何未見你用?”

“老友相贈的佳品,平日裡都是自飲自酌,並不在此處用它。”

司命感慨,到底是活了幾十萬年的神仙,換做是他也不能這般隨機應變得毫無破綻。

“我留的那個茶杯被弟子摔碎了……”墨淵忽然說,神色似有悽然。卻聽見墨淵接著說:“把你的拿出來讓我懷懷舊如何?”

東華帝君不語,望向司命,微微挑眉。司命一驚,我只是看熱鬧的而已啊!雙眼直瞪瞪地無辜地看著帝君。帝君加重了眼神的分量,司命會意,暗自嘆了下今日運勢不佳,馬上對墨淵上身說:“那茶杯因是帝君的珍品,每月都埋於液蓮池下方三日,用仙泉水淨化。今兒不湊巧,趕上淨化的日子了。”司命說得面不改色。

墨淵看著他,沉默良久才開口:“也罷,碎了就碎了。”

是在說他自己的還是帝君的?司命看向帝君,想判斷自己是否說錯了什麼。帝君挑起眉頭嘆了口氣。

“打碎你茶杯的,可是你的心上人?”帝君絕地反擊。

墨淵的動作停了一拍:“什麼?”

司命覺得自己要石化了,墨淵上神竟然有心上人?還是帝君他老人家開口八卦?真慶幸自己今天倒黴那麼久還是有所收穫的。

“你座下的弟子可有個叫疊風的?”帝君緩緩吐露。

“確實。”墨淵看著東華,等他繼續。

“也是你弟子替你惋惜,才偶然間透露出這個事情。”東華有些愜意:“司樂掌戰的上神引人注目,難免有人編造些事蹟。我是不信的。”

“看來我沉睡這七萬年,對弟子疏於管教了。”墨淵聲音有些沉重。接著說:“不過你這個不管閒事的神仙,怎就知道了這類訊息?”

哎?別轉移話題啊,你的心上人是誰啊?司命內心拼命吶喊。帝君他老人家竟然沒套出話,反倒被墨淵下套。這些久了的神仙啊都不是省油的燈。

“無意間聽到,差點忘了。今日你提茶杯才想起。”帝君不急不慢地回答,又問起:“今日你來找我是何事?莫非為了茶杯?”

墨淵忽然轉身,對著座下的司命開口:“上仙可是編寫神仙渡劫的命官?”東華帝君饒有趣味地看著墨淵,看他找司命有何貴幹。

“是是是,正是小仙。”司命逃跑不得,只得硬著頭皮答話。

“如果我下凡歷劫,你該不會也寫少十八年吧?”墨淵的聲音不怒自威。東華難得地露出一絲錯愕神情。

“額?啊,不不不小仙不敢。”司命俯首帖耳,又弱弱地問道:“上神這樣遠古時代就有的神仙,是不必歷劫的,不知上神為何要小仙編寫?”

“昔日我封印擎蒼,散盡一生修為。終究是沉睡了七萬年,甦醒後法力薄弱,這幾百年來我雖時常閉關,卻也進度緩慢。”墨淵徐徐道來:“倒不如趁著太平盛世,下凡去歷個劫,回來就能提升修為。萬一今後有戰事,也好應對。”

司命很驚訝,白淺的心頭血,夜華的修為竟然只能僅夠讓墨淵復活?戰神法力盡失不能戰了?

東華帝君插了一句話:“歷劫之苦,比征戰殺伐疼痛更甚,你可想好了?”

“四海之內,無人不苦。這點苦對我來說算什麼。”墨淵的聲音聽起來竟有滄桑之意。

太晨宮答應了墨淵編寫下凡命簿一事,兩位上了年紀的老友閒聊一陣,墨淵便告辭離去。

1:

看著墨淵走遠的身影,帝君歪下身子側坐,撐起額頭問道:“我與墨淵,誰帥?”

“啥?”司命呆住,以為自己聽錯了。看著帝君的樣子,不知該不該回答,於是試探地問問:“帝君這玩笑開得有點大啊……”

“本帝君看起來像是在開玩笑嗎?”帝君漫不經心的語調,卻讓司命感到一陣寒意。他既不能得罪眼前的天地共主,又不能得罪崑崙墟的戰神。司命覺得身為命官卻不能檢視自己的運簿,實在是鬱悶,不然他可真想知道今天是犯了什麼衝,要被帝君拷問。

這神仙日子無聊到一定境界了,問出些莫名其妙的問題也未可知。打個哈哈混過去吧,就這麼決定了。

“啊哈這個……帝君氣度非凡,英姿颯爽,四海之內皆想心馳神往。而這天下誰人不知墨淵上神與天族太子是同胞兄弟,長著一模一樣的臉。和他們比就像一挑二,不大公平。”

“本帝君自帶兵打仗以來,可曾拜過?”

“帝君的戰績威名赫赫,自然是無一敗績。”司命總算慶幸帝君的思緒飄到其他話題了。

“正是,無一敗績,包括以寡敵眾。”

司命:“……”

白淺和夜華雖然尚未成婚,但因為照顧糰子之類的緣故,也時常來洗梧宮小住。既如此,天君也就要求青丘白淺有空就上朝,不然狐狸洞一幫宅人,每次朝會連個影都沒有,也不知五荒的動向。

一日朝會散去,白淺和夜華肩並肩走出大殿。白淺感慨了一句:“大師兄不知做錯了什麼,前段時間竟被師父罰關禁閉一整年,現在都還沒放出來。”

東華帝君走在他倆前面,略略側過頭望一眼白淺上神,又自顧走遠了。

1:

白淺抱著沉睡的糰子緩緩搖晃身體,同時輕輕拍著他幼小的肩膀。

夜華走進洗梧宮就聞到了撲面而來的酒氣,甚為不悅:“你又讓他喝酒了?”

“也就一點果酒,度數又不高。”白淺的聲音透著酒意。

“你不記得上次阿離喝酒之後醉了多長時間了嗎?”邊說著,夜華俯下身來檢查了一下糰子的小腦袋,發現他臉頰通紅,微微發燙。

“記得啊,睡一覺起來就沒事了嘛。男子漢大丈夫酒量太差會被笑話的。”白淺不以為意。

“淺淺,阿離是天族太子之子,以後要繼承大統,並不需要像在青丘一樣與人拼酒的。”

白淺醉的不大清醒,抬起頭望著夜華:“是~”她拖得特別長的音:“天族高貴,豈是能屈尊迎合青丘的習俗。”

“淺淺別誤會,只是阿離現在年紀還太小了,我擔心他的身體。”

“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早就在折顏那裡偷酒喝了,也沒見我長大了怎樣。”

“淺淺,你怎麼能這麼任性呢?”

“我本就是這樣的啊,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認識我。”

“我認識你的時候你不這樣。”夜華想起了初見素素的場景。

白淺瞥見夜華的神情,知道他是想素素了。她心裡有種異樣的感覺,明知道素素就是自己,但還是吃自己的醋。酒精上頭了神情迷糊,不知怎麼就覺得素素像另外一個人,這感覺她以前隱隱的有,卻從未面對。

白淺醉意中又和夜華拌了幾句嘴,撇下糰子跑了。夜華想去追她,但看到糰子被白淺放下後趴在桌上,又不得不先照顧好糰子。反正洗梧宮也就這麼大,淺淺跑不遠。出去吹個風,沒準就醒了。

鳳九幾乎埋在文案中。這東荒雖然版圖不大,但事情怎麼這麼多啊?鳳九覺得自己的腦袋都不夠用了,好希望天降神仙來幫幫她。可她想到自己就是神仙后鬱悶了,還真是沒人能救自己呢。

正想著,書房裡靈光一閃,白淺出現在鳳九面前。不會真的這麼神吧?!鳳九簡直意外驚喜,姑姑本就當過女君,處理政務輕車熟路都不用擔心不上手。

“我回來了。”白淺氣沖沖丟下一句話,還有些站不穩。

“哎?”鳳九蒙了。“姑姑這是怎麼了?突然回孃家了。”

“那九重天有什麼好呆的,還是青丘自在!”白淺還在生氣。

鳳九又追問了姑姑一番,白淺又在醉著又在氣頭上,就把和夜華吵架的事情一股腦兒全說出來了,末了想起一件事,對鳳九說:“明天你去開朝會。”

“啊?”鳳九這辦案都覺得頭大的人,還要去面見天君開朝會?她極力推辭,誓死不從。

白淺吐槽完氣也消了,微眯著眼睛一臉壞笑:“我告訴你一件事。”

鳳九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姑姑告訴她那個月狐珠不過是個尋常珠子,當初為了哄鳳九幫忙偷酒喝,才把那珠子作用誇誇其談一番贈與了她,誰知鳳九不知天高地厚地直接送給了天君。

“如果天君知道你在大庭廣眾之下送給他的珠子是個贗品……”白淺頓了頓。

“明天我去朝會!”鳳九突然十分有政治積極性。

“嗯,覺悟不錯,那就這麼定了。”白淺咪咪笑著走了。心想這小鳳九依然是這麼好騙,隨便編個話也能信。就該把她丟到朝會上學一學,那幫沒尾巴的老神仙才是真正的老狐狸啊。反正她青丘白淺是受夠了和那些文縐縐的人說話,更不想見到太子夜華。

1:

鳳九自然而然在朝會上見到了那個人。但也沒什麼,他自始至終都保持著無所謂的神態,好像一個隱居的君子硬被架到了菜市場。鳳九本來擔心了許久再見面的尷尬,她懷著一顆糾結的心踟躕不前,害怕面對任何與帝君的瓜葛,哪怕只是一個眼神。可帝君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她一眼,到讓她覺得自己想多了。

她也沒有想到,真的這樣相忘於江湖,她會這麼失落。

也罷,誰沒有經歷過失去呢?難道人與人所有的緣分都只有進階而沒有退階嗎?有情濃之時,自然也有緣盡之時。寬心看待這世間的緣起緣滅吧。

朝會極其無聊,各路神仙們說話彎彎繞繞的,鳳九期初還努力聽辨,後面就放任自流了。怪不得姑姑要不是被天君點名了不得不來,絕對不會踏進朝堂一步。

想到姑姑,鳳九特意瞧了瞧太子夜華,卻見他神色如常。姑姑都氣得回孃家了,姑父卻可以安之若素,鳳九為姑姑抱不平。一待朝會結束,便立馬追出去找太子夜華。

鳳九跑道夜華的前面把他攔住:“太子殿下,鳳九冒昧地問一句,你和我姑姑怎麼了?”

太子不說話,覺得在此處太過招搖,看了鳳九一眼就往邊上走。鳳九沒理解夜華的眼神,立馬被他的態度激怒,想到姑姑昨晚醉酒又生氣又傷心的模樣,忍不住說了太子幾句。夜華倒是脾氣好,任由鳳九宣洩情緒。

鳳九最後氣鼓鼓地對太子說:“我看你就沒墨淵上神那麼懂我姑姑。”說罷轉身跑了。

夜華一直隱忍著鎖眉,聽到鳳九最後一句,眼神裡有什麼閃過。他抬頭在散朝的人群裡搜尋著墨淵的身影,就在離他不遠處。

墨淵打算散朝後去太辰宮看看命簿進度如何,沒想到聽見青丘白淺的名字從鳳九的嘴裡不斷蹦出來,似乎因為喝酒的事情白淺和夜華有過爭吵。墨淵心裡嘆了口氣,不願理會別人的家事,淡定地踱開了。誰知那小姑娘竟然爆出這樣一句評價,讓墨淵心底一驚。待回過神來時那小姑娘已經懟完太子夜華,忽然就跑到了自己面前,一副崇拜又新奇的表情看著他。

“墨淵上神,聽說您以前從瑤光上神的水牢裡救過姑……”

小姑娘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身影拽著仙遁了。

墨淵環顧一下週圍揣著好奇心的神仙們,見他們立刻裝作什麼都沒看到的樣子路過,於是一言不發地漸行漸遠。

夜華靜靜佇立原地。方才鳳九沒說完的那句話,當真是墨淵救了白淺?那麼傳聞墨淵與瑤光對決也是真的了?

以前他以為只是淺淺喜歡墨淵,現在覺得,墨淵可能早已意屬白淺。

他靜靜地看著墨淵的背影,那個人,是他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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