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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血救
三日不見，杜若晨居然形銷骨立，但一臉紅暈，輦車內放置一張軟榻，一床錦被，卻映襯著他失神近乎昏迷的臉。一時怔怔站在那裡。
薛珍忙拉我跪坐在軟榻邊，教我用清泉之水為他擦拭滾燙的臉頰，燙熱之感令人十分焦灼，從未見過高熱如此。
薛珍喃喃道：“王爺就是不懂得愛惜自己，上月他在草原救下一位女子，竟是兩年前魔障，本來我以為王爺知道她已許夫婿就會死心，誰知他還是放不下。”
我默默地為他擦拭，手有些顫抖，似乎覺得他的生命正一絲絲從我手中滑走。
“王爺十天十夜徹夜不眠地守在她身邊，並將自己救命的千年人參給那女子服下。”他話語中充滿了埋怨。
“啊！”我不由驚呼。
“什麼事啊？”薛珍顯然被我的驚呼嚇到了，疑惑的看著我。我不由心慌，“那日侍浴，我曾聽王爺提到那件事情，說是他母后要留與他心上之人的信物。”我還是忍不住說出來，因為此刻內心亂成一團，很想知道答案。
“哦！他那時一意孤行，那棵人參乃國寶，因為國師夜觀星相，說王爺此行有性命之憂，但王爺卻笑而不信，他從來就是那種不願聽從別人的人。結果王后娘娘就讓王爺帶上這傳國之寶，在危難時可以一用救命，但王爺想都沒想就給那女子服下，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了。唉，真是魔障啊！”薛珍忍不住低頭垂淚，卻沒有注意到我的臉色已蒼白如紙。
“他為何要對那個女子如此之好，不值得。”我淚水已滑落，從未有人願意以自己的性命來珍愛韓嫣，尤其在此時，韓嫣已對所有持淡漠之態，但卻不想竟有人如此待韓嫣。不禁潸然淚下，韓嫣已是破敗之身，零落不值之人。他是即將富有天下的親王，如何讓韓嫣受得起啊！
“那女子剛生完產，如此之身世，王爺卻從未介懷。還一心待她，誰知她病一好，就不告而別，王爺為此一直糾結，不能釋懷。真的好後悔，那年為什麼不阻止王爺去參加賽馬會。老奴後悔晚矣。”
我靜靜地看著已然昏迷的杜若晨，淚眼婆娑。為他輕拭連臉上的汗珠，為他解衣拭身，薛珍正要代勞，我馬上阻止：“薛爺，這是奴婢要做的事，讓奴婢來做。”他看到了我眼中的堅決，先是驚訝，後來微笑緩緩點頭應允。
他的身子也是滾燙，太醫進來看過，不由得搖頭，已無良方。薛珍忙跟了出去。我跪倒榻前，痛苦不已，將這糾結的恨、怨、仇還有現在的悔，都哭了出來。看著杜若晨渾身赤熱，自己卻無能為力。痛徹心腑，原來一避再避，只是因為已在心上。
猛然想起，原來我還有一樣可以救他的東西，便是我這深含千年人參的血液，或許還可以救他。在天山，終年赤寒，如果遇到不測，身邊是斷難有熱水，所以我們通常都會以血救人。於是，我拔出頭上的髮簪，猛扎手腕，鮮血湧出。希望以我之血，可以救他。
血滴入他的嘴中，他卻沒有一絲嚥下之意，我含淚在他的耳邊低語：“你一定要醒轉，不然嫣兒如何再見王爺，如何還王爺的情，嫣兒還要為王爺舞驚鴻之舞，吹傾城之曲。請王爺一定要飲下這救命之藥。我等你。”
杜若晨嘴唇微微一動，劍眉微蹙，居然有反應，我將血送入他唇邊，滴落讓他嚥下，輦車中忽有一絲絲濃重的人參氣味，我的血不住往外湧，不覺昏了過去。王爺一定要好啊！否則嫣兒將無以自處。
（二）無心
等我幽幽醒來，卻已在一陰冷的車中，周圍卻空無一人，漆黑一片，已是深夜，手上的傷口隱隱發痛。正要坐起，不想發現自己原來手腳被捆，動彈不得。甚是詫異。
“你不用叫了，周圍沒有人，只剩你我。”悠悠的聲音響起。我心中不禁一涼。
“懷碧已經告訴我，我一走，你就跟著薛珍跑到杜若晨那裡去了，並且當時很多人都見到了。”他的聲音冰冷。
他猛砸斷了車窗，窗斷碎而下，霎時清冷的月光照了進來，他身穿黑衣，但臉上的黑煞之氣，比黑夜還要低沉。
“當我見到你抱著他在喂血的時候，我就想，如果你肯如此待我，我可能就此身死，也絕無怨言，但你會這樣待我嗎？”他的聲音低沉，似乎壓抑著滿腔的痛苦與怨毒。
“你相信我棄你而去嗎？”我閉上雙眼，知道他如果有被棄之感，我是斷難得到他的原諒，但我還是在心中告訴自己，不能讓懷碧的陰謀得逞，我不會屈服與放棄。
他，呆了一下，沒有說話，月光罩在他冷俊的臉上，充滿了淡淡的霧氣。他永遠都是一個可以霎時就把自己埋於寒冰中的人，但內心卻片脆弱。
“我一個其貌不揚，身份低賤的家婢，可以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入晉王的輦車，那所有晉王身邊的人也太不堪了。你應該問一下，懷碧郡主如何就那樣精準地把你帶到那裡的。”
“如果我要接近他，當初就不會離開。也隨時可以告訴他，我是何人，你以為你可以改變我的臉，你可以改變我的心嗎？”我悽然一笑，“原以為顧督衛是明白之人，原來也只是如此。”
我一直沒有睜眼看他，其實濃重的失望已經使我筋疲力竭了。
“你為什麼一個人在那裡喂他吸你的血？”他臉呈痛苦之色。
“他於我有恩，他救我一命，你不是不知道，我如何還他之情。只能一命還一命。”我的聲音有力，沒有任何含糊，“我只是督衛的家婢，督衛似乎太過於介懷了。”
最後一句，令顧青楓一陣，的確，於我，他可以是一個主人，但絕不是可以主宰我內心，介意我的行為之人。這點，他似乎已經在震怒中迷失。
忽然發出幾聲慘笑，“是的，的確如此。”他自嘲道，“但我可以主宰你的人，就有機會獲得你的心。”他一把把我拉進他的懷中，“你一定會甘心情願地來到我身邊的，一定。”
我不覺悽然，韓嫣的心，已經在碧雲宮分崩離析之際死去了，再無甘心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