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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芒種(教窗雨外,漫漫芒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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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一致的以為,一個時間的流逝,那就算過去了,可是沒人知道,所有在時間上發生的事情是有延續性的;

假期結束之後,除了阿七,大家都紛紛回到學校上學了,梁忠義把這個事情也壓了下去,阿七的父母也隱瞞了事情的真相,因此大家的日子才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晚自習下課的時候,文靜與梁正豪到足球場上,兩人坐在健身器材上;

兩人沉默了很久,誰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直到晚睡的鈴聲響了,梁正豪才說:“你恨嗎?”

文靜沉默著,沒有說話,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月光穿過雲層,灑在他們身上,把兩人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又過了幾分鐘,老師的哨子聲不斷地吹起來,老師的催促聲從遠處向他們靠近;

兩人都想著這時間慢點,可是誰都知道,時間不會因為誰而發生改變;

梁正豪又說:“那就回去再睡一覺吧,等你什麼時候想跟我說話的時候再說吧。”

後來這個事情再也沒有人去主動提起過,事情已經發生,時間仍在轉動;

轉眼間,暑假在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的前提下,已經到了;

菇涼因為已經年滿16週歲了,於是託村裡的人給介紹了一份進廠的工作。

菇涼去廣東的當天,爸爸依舊是去街上理髮,早上去山上砍了6捆木材,全部放在斗車上推回家;

看著家裡已經堆了看不到頭的柴火,菇涼滿意的笑了笑;

“你怎麼找那麼多木材呀,這得燒多久呀?”文靜突然冒出來說道;

菇涼又去數了一遍,一共二十多捆,欣慰的笑了笑說:“我要上去打暑假工啦,得備點木材呀,不然我爸爸他自己就要去上山找木材了。”

文靜坐在龍眼樹下,問道:“菇涼,你覺得你活著累嗎?”

菇涼聽到這句話,覺得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菇涼坐在文靜的身邊,想了一會說道:“你覺得活著很累嗎?”

文靜沒有回答,菇涼看文靜沒有說話,就繼續說道:“其實有時候我很羨慕你。”

文靜驚訝的抬頭問道:“你羨慕我什麼?”

菇涼說:“你手很白,腳也很白,骨架也小,還有很多漂亮的裙子穿。”

文靜說:“這有什麼好羨慕的?”

菇涼繼續說:“我剛開始第一次見你,你穿著白色裙子,裙子乾乾淨淨,沒有一滴泥巴在上面,帽子也是乾乾淨淨的,像是電視上的小仙女一樣,很漂亮,與我們農村人格格不入。”

文靜聽著這些話,沉默了,在村裡,自己的這些特徵都與村裡的人顯得格格不入,就好比自己跟菇涼站在一起的時候,對比就特別的明顯。

可菇涼卻繼續說道:“我手是黑的,衣服是髒的,骨架因為做的農活太多了,變的很大,在我小學的時候,我媽媽還在,那時候我不用做那麼多農活,我也是一個白白瘦瘦的小女孩,衣服也是乾淨的,可是自從我媽媽走了之後,我就變黑了,變成了典型的村姑了。”

文靜突然說道:“那你羨慕的不應該是我呀。”

菇涼卻說:“嗯,我羨慕的人很多很多,我羨慕不過來,雖然我很羨慕,但我知道,那是你們的生活,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所以我接受我現在的生活,但我不會讓我的生活一直都這樣的。”

文靜看著菇涼,“我不是很理解你這句話,太深奧了。”

菇涼看著文靜手上的劃痕說道:“你的手疼嗎?”

文靜把手抽了回去,眼神躲閃的說道:“你什麼時候走呀?”

菇涼搖了搖頭說:“我希望你能堅強點,事情已經過去啦,以後注意點就好了。”

文靜沒有說話,菇涼嘆了口氣說:“我四點就出發,晚上七點多的車。”

文靜哦了一聲,低頭用手在地上寫著字。

菇涼回去收拾行李,沒有在理會文靜;

收拾了十幾分鍾之後,已經收拾完成了,菇涼又走到文靜的身邊坐下;

文靜問道:“那麼快就收拾完了?”

菇涼嗯了一聲;

文靜停下手中寫的字,又用腳搞亂,菇涼看到說:“寫了什麼不讓我看呀?”

文靜說:“亂寫的。”

菇涼看了上面的痕跡,沒有說話;

菇涼邀請文靜一起吃飯,在飯桌上。文靜問:“你是去廣東哪裡呀?”

菇涼說:“聽說是在大嶺山那邊,具體我也不清楚,一個電子廠。”

文靜雙眼含著光問道:“大嶺山,我知道大嶺山。”

菇涼說:“你之前是在大嶺山?”

文靜努力的點頭,像小雞啄米似的;

菇涼沒有說話,文靜抓住菇涼的手很激動,想說點什麼,但是又失望的放手了。

菇涼沒有注意到這個眼神,更準確的說菇涼根本不會去注意這些小細節。

吃完飯後,菇涼走了之後,文靜在那棵龍眼樹下坐了很久。

…………

阿七的醒來是在放暑假的第三天,醒來之後直接失憶了,什麼事情都不記得了。

梁正豪當時被梁父拉著去道歉,其實在阿七昏迷的這一個多月裡,梁正豪已經原諒了阿七,只不過礙於臉面不想低頭道歉。

當梁正豪得知阿七失憶之後,突然鬆了一口氣;

梁父一直給阿七的母親道歉,阿七的母親跟梁父說:“我們打算搬家了,他爸在東莞大嶺山開了一個飯店,我們剛好也想離開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

梁父說:“美玲,我沒想到年輕的時候是我對不起你,現在還是我的孩子對不起你的孩子,你遠離我也好。”

阿七的母親說:“過去都過去,這十幾年來我們也受過你很多恩惠,你幫過我們很多,我知道,明天我們就出發了。”

梁父看著阿七的母親,嘆了一聲。

第二天一大早,阿七他們就搬家了,梁正豪躲在角落裡看著他們收拾行李,看著他們開車離開,可是始終沒有露面出來跟阿七說再見。

阿劍走過去拍了一下樑正豪的肩膀說:“怎麼不出去跟阿七說再見?”

梁正豪低頭說:“來日方長嘛,以後有的是機會再見。”

阿劍點點頭說:“也是,來日方長,我希望日後我們還是跟之前的一樣。”

年少的他們以為,來日方長,總會相見的,可是來日真的很長。

而菇涼這邊,早上五點多已經到廠門口了,司機把每一個人都叫起來下車;

菇涼睡得是下鋪,昨晚看見了很多高樓大夏,他們晚上還亮著燈光,相似很多星星;

菇涼覺得那些“星星”比天上的還好看,因為他們能散發出五顏六色的光芒,那是菇涼第一次見到那麼美麗的“星星”。

菇涼看了一晚上都不覺得疲憊,似乎想把大城市的“星星”全部盡收眼底,她看到了一整座都在發光的橋,看到了電視上的輪船,只不過沒有電視上的豪華。

早上的時候看到了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大叔在馬路上跑步,頭上如電視上的扎著一個發巾,帶著耳機,菇涼心裡想著自己也要像這個大叔一樣,每天早上都起來跑步;

菇涼又看到了有個穿了粉紅色吊帶裙的美女在遛狗,那狗很小很小一個,菇涼不認識,但是在電視上見到很多有錢人都在養的,是個棕色的捲毛狗,菇涼覺得那狗真的很稀奇,很可愛,村裡的狗基本都長那樣子,所以菇涼見到那個狗之後第一反應是好奇怪。

菇涼還看見馬路上真的有之前去廣東打工過的同學說的,樹木都是長得很整齊,方方正正的樣子。

菇涼把這些事情都個同學分享了,同學不屑一顧的說:“這有什麼好稀奇的,別把自己弄得沒見過世面一樣。”

菇涼便不再跟她分享,一早上都在看著這些“奇奇怪怪”的風景。

下來車之後,菇涼跟同學去吃飯,看見很多穿著統一藍色衣服的人都扎堆一起出去吃早餐;

菇涼心想,今後我就是跟他們一樣穿著這種衣服,帶著工牌出來吃飯了;

菇涼很喜歡那些廠服,覺得他們的衣服比自己身上穿的好看多了,看著他們忙忙碌碌的樣子,菇涼打心裡喜歡,想成為他們那樣子的人,覺得他們應該是很厲害的。

菇涼跟同學阿良各要一份油條跟豆漿,一共3塊錢,可菇涼覺得很貴了,但是吃的確實心滿意足的。

吃完早餐之後,大家都蹲在門口,到了八點多之後,中介跟廠裡的人才出來叫大家進去;

菇涼踏進廠門的那一刻,覺得這個廠面積好大,好豪華,隨著上班時間的到來,二樓上面的機器發出來哐哐的響聲;

菇涼想著自己即將成為裡面的一員,內心還是很激動的。

隨後就是大家被安排到一個大教室,每個人把身份證上交上去之後,就被幾個人隨機抽取被其他人帶去二樓了。

菇涼跟阿良被分開了,菇涼被分配到測試線,阿良被分配到qc線上,組長過來回見新人;

菇涼見自己的組長是一個四十多歲的阿姨,看著挺慈祥的,心裡嘆了一口氣;

菇涼被安排到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旁邊學習,組長說問菇涼叫什麼名字,菇涼回答了,菇涼的聲音很小,讓人一聽就知道菇涼發自內心的害怕。

組長點點頭說:“這個是你師傅,你以後有什麼不懂的就問他,今天你就先看著她怎麼做,明天你就要獨立的做了。”

菇涼嗯了一聲,小心翼翼的叫了聲師傅,旁邊一個男孩子聽到這個聲音說:“你怕你師傅吃你呀?她又不兇。”

全組的人都笑了,菇涼臉很紅,一直努力的搖頭,但是卻說不出話。

菇涼是一個天生就膽小的人,每次老師提問問題的時候,其實自己知道答案,但是就是不敢舉手;

每次回答老師的問題都是一種打顫的聲音,之前自己沒意思到這個問題,但是今天菇涼突然發現者自己是真的膽小。

今早想的那些天花亂墜的想法,在此時此刻,確實一個笑話。

中午吃飯的時候,菇涼去打飯,努力的在人群中尋找阿良,但是卻見到阿良已經跟他們組的小姐姐在聊天了;

菇涼做在阿良旁邊,默默地聽著疼說話,覺得自己怎麼不像阿良那樣子那麼厲害呢?自己實在是太膽小了,一定要改變。

吃完飯回去之後,因為昨晚沒睡好,今早又起的很早,所以菇涼就一直在打哈欠,且菇涼現在沒有任何的工作任務,就一直在打瞌睡;

組長見到了之後,就走過來捏了捏菇涼的肩膀說:“別打瞌睡,要是困了就在這條線上走動走動。”

菇涼被組長這麼一捏肩膀,頓時精神了,可是不一會兒又困了,自己就去廁所洗了把臉,可是廠裡規定不能上廁所超過十分鐘,保安都在門口看著,每次出來都是要簽字寫上時間的。

菇涼在廁所呆了一會,休息室全是煙味,車間裡面不能抽菸,所以大家都集中在廁所抽菸,加上整層樓算是一個密閉的空間,因此這個味道久久不散去。

菇涼從廁所回來之後,又在保安那邊簽字了;

就這麼渾渾噩噩過了一下午,晚飯的時候,菇涼問阿良:“你現在獨立做事了嗎?”

阿良說:“我早就做事情了,你還沒獨立做事情呀?”

菇涼嗯了一聲,阿良又跟菇涼說了自己在工作中遇到了事情,菇涼聽的津津有味。

吃飯時間都是半小時,大家都沒有任何的休息時間,又繼續進車間做事情了;

廠裡規定無塵服不能穿出二樓,因此每次進去的時候都要穿上無塵衣換上鞋子,然後過一個大大的吹風箱裡面,才能從另一邊出去。

晚上還有上兩個小時,菇涼晚上的時候被組長安排了任務;

菇涼覺得自己終於接觸到了工作了。

下班回到宿舍之後,大家都排隊洗澡,熱水是需要到一樓去打的,且熱水量是有限的,因此若想等熱水,都是要排隊等待。

一天下來菇涼已經很疲憊了,衝完涼聊會天基本就睡覺了。

第二天早上鬧鐘想起來的時候菇涼才起床,且是很困難的起床。

菇涼把剛來的那些幻想的早上起床晨跑,去散步,像電視上的那些人一樣的生活的那些想法都全部拋之腦後;

在底層工作的人,一天工作下來就已經很累了,完全沒有任何的心情去享受人生。

經過這段日子的工作,菇涼也慢慢的跟組裡面的人熟悉起來,漸漸地也沒有剛開始的那般拘謹。

有天中午吃飯的時候,菇涼跟往常一樣跟阿良坐在一起,但是阿良帶了一個很年輕,之後初中學歷的小女孩。

阿良對小女孩說:“你以後都打算一直在廠裡上班嗎?不回去讀書了嗎?”

那女孩子說:“嗯,不回去了,我家裡也供不起我上學。”

阿良說:“你不上學的話,那你一直在廠裡上班,你好好幹個三五年,或許能當上組長。”

那小女孩說:“我覺得我當不上組長。”

阿良說:“做人要有目標,你甘心一直只做QC嗎?”

小女孩搖搖頭,阿良繼續說:“那你要努力呀。”

小女孩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阿良姐,我知道了,那我三五年的工作目標就是組長了。”

阿良繼續說:“嗯,你的學歷也只能當組長算頂峰了,你沒有技術也沒什麼文化,不過當組長也比很多人厲害多了。”

小女孩很努力的點了點頭。

菇涼看著那小女孩,瘦瘦小小的,臉也是黑黑的,一看就很明顯的知道是跟自己一個地方出來的人。

菇涼看著她,覺得她跟自己一樣的可憐,可是卻想不明白,為什麼不努力給自己爭取上學的機會。

菇涼轉念又想了一下,或者在山的更深處,可能有比自己還難走出來的人吧。

菇涼感慨者,明明在同一個地球,怎麼卻有那麼大的差別;

在2014年,廣東、深圳都是一座座的高樓大夏,大家因為這些高樓大夏而擋住了自己的“視線”,而自己的老家,確實一座座大山,而村裡的人因為這一座座大山,也擋住了很多人的“視線”。

晚上下班之後,菇涼在一樓等熱水,突然見到三四十歲的大叔;

大叔問菇涼:“你在打水呀。”

菇涼嗯了一聲,且回了一個友好的微笑。

大叔繼續問:“你是在二樓上班嗎?”

菇涼回答到:“我在測試線二組。”

大叔哦了一聲,然後繼續問:“你住幾樓呀?”

菇涼說:“我住三樓宿舍。”

大叔繼續說:“我住五樓,你可以上來找我玩。”

菇涼哦了一聲,看自己的水也打的差不多了,就跟大叔說再見了。

這個小插曲菇涼沒有多在意,廠裡的人本來就很多,誰都不知道誰是誰。

又過了今天,菇涼依舊在樓下打水;

大叔又過來找菇涼聊天,大叔拿出手機跟菇涼加了一個QQ。

菇涼看著大叔連加人都不會,就笑著問:“大叔,你不會用手機嗎?”

大叔聽到了也不生氣,樂呵呵的說:“菇涼,這個是我的名片,平時都是給名片人家的,很少打電話。”

菇涼從大叔手裡接過名片,好奇的看了下,因為電視上的人都是很喜歡給名片別人,因此菇涼就想看一下所謂的名片是長什麼樣子。

菇涼看著手中的名片,也就是一張紙,上面只有一個名字跟號碼,其他什麼都沒有。

菇涼回到宿舍之後就把名片隨後一扔,大叔的QQ好友申請透過之後也沒有發任何的資訊。

又過幾天之後,菇涼突然收到大叔的QQ小訊息;

大叔問:“你出來玩嗎?”

菇涼回覆:“我要上班。”

大叔說:“你請假,我帶你出來逛街。”

菇涼繼續說:“不行,我不想請假,請假就沒錢。”

大叔說:“你上班一天多少錢?”

菇涼繼續回答說:“我不清楚,但是我不好請假,我也不想請假。”

大叔說:“你不想出來逛逛嗎?我給你買禮物。”

菇涼回覆到:“我喜歡逛街,但是我要上班。”

大叔繼續問:“我幫你出今天的上班錢。你去請假。”

菇涼繼續說:“我組長也不會讓我請假的。”

大叔繼續說:“你組長叫什麼名字,我幫你請假。”

菇涼繼續說:“算了,我還是上班的。”

…………

菇涼那時候不懂自己跟大叔的那一段對話是什麼意思,只以為是單純的朋友出去玩。

可自從那晚菇涼拒絕了大叔之後,再也沒到大叔,也沒有任何的聯絡了。

這個事情對於菇涼來說是個不痛不癢的小插曲,可菇涼不知道這不諳世事的她躲過了一屆。

有時候走錯一步,就是踏入深淵,所有的事情都有因果聯絡,善惡一念間。

教窗雨外,漫漫芒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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