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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妍回望丹陽王,卻是不言不語。
“阿妍,是我先遇見你的。”丹陽王湊得近了些。蕭妍沒有閃避,心中嘆息,又有什麼分別呢,人與人的關係,何曾講什麼先來後到?
“為什麼不能是我?”丹陽王逼問。
“因為……”蕭妍思忖片刻,答,“因為臣女要救舍弟。”
“這我也能做到,”丹陽王飛快地說。
蕭妍看了他一眼,“是,但靖寧王能做得更好。”
丹陽王臉上浮現出些怒色,他一把抓住蕭妍的胳膊,“你就非得去麼?”
他雖然養尊處優,卻也自小修習六藝,雖然並未用力,蕭妍也有幾分吃痛。她微微蹙眉,卻仍說,“是。”
“你就……”丹陽王失望地說,“權勢對你就這麼重要?”
蕭妍覺得好笑,“權勢,對殿下來說不重要嗎?”
丹陽王不語,蕭妍譏諷地看著他,
“權勢不重要的話,殿下前幾日,為何要親自籌辦鹿鳴宴?”
“權勢不重要的話,鄭皇貴妃,為何要費心結交陳相公家大娘子?”
“權勢不重要的話,殿下之舅兄,明法科出身卻謀到了鎮撫使之職,這其中恐怕不知費了多少功夫,花了多少黃金吧。”
“就連你那‘流連花叢’,真的只是在欣風賞月,吟詩高歌嗎?”
蕭妍越說越急,步步緊逼,她胸口起伏地質問,
“你連自己的婚事都拒絕不了,卻問我權勢重不重要?”
丹陽王有些被她的氣勢駭到,不自覺向後仰了仰身,窺見蕭妍臉上那轉瞬即逝的輕蔑,他有些懊惱,
“阿妍,你若應我,我必推了那樁婚事,一生一世一雙人。”
蕭妍笑了,“自然,陳相之女換柱國公之女,也是不虧的。”
“不是,不是!不是!!”丹陽王一句比一句重,聲音幾近咆哮,被質疑的委屈和澄清的急迫,讓這幾句話像是從他鼓脹的胸膛中被炸裂崩出。
“阿妍!”他痛苦地說,“我若為了柱國公府權勢,為何不娶蕭嫵?”
“你信嗎,只要我點頭,不用勾手指,她都會排除萬難到我身邊來。”
蕭妍想起蕭嫵,嘆口氣,“得到一個女孩子的芳心,不是件值得被拿出來炫耀的事情。”
“我知道,”丹陽王雙手抱頭,蕭妍看見他脖頸爆出的青筋,和雙臂遮擋下,若隱若現,泫然欲涕的眼睛。“我真的知道,”他說。
蕭妍也有些難過。
她記得元宵節同他一起看過的花燈。從街頭走到巷尾,二人一邊看,一邊猜燈謎,比賽誰猜得多,猜得準。
她務實,猜中也不去換燈,嫌雜物佔地,難以處理。
他務虛,總要出一回風頭,摘下最亮眼的花燈,號稱香燈送美人。
然後牽連她挨蕭嫵一頓“整治”。
她也記得,二人一起偷看的話本。他帶她看《西廂》,看《倩女》,看亂七八糟的東西,還看蘭陵笑笑生。倆人兒看得滿臉通黃,遇到露骨的句子,她就打他一頓,然後將書帶回自己臥房,看完再一本一本砸回他身上去。
她還記得,他揚言要拳打顧愷之,腳踢閻立本,開寫實人物畫之流派,創作最驚豔的《洛神圖》。然後攛掇她成為他的模特。她記得自己從小就虛榮,對於“流名青史”這件事,不能說不動心,只能說殷切備至,所以一連許多天都穿最好看的裙子,做最美的裝束去見他,還忍痛斥巨資給自己添了只點翠步搖冠。哪知他這畫技,比不上宮廷畫師就算了,甚至比不上有些畫樓的窮書生。拿到畫的那天她把畫撕了,好險也把他給撕了。回到家還越想越氣,哭了好幾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