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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天就是週五,每個週五下午放學都會打掃衛生。放學前,班主任站在鬧哄哄的教室裡宣佈了新的座位表。
虞夏正在和齊猴子隔空無聲做著口型,似乎在說搬座位的事情。
下一秒,班主任不容置喙的聲音響起。
“賀聞清,虞夏,第三組第二排。”
虞夏臉上的笑意只來得及收回一半,愣愣地看向班主任,可班主任顯然沒有接收到她的目光,只是繼續念著接下來的座位表。
前桌的男生已經站起身來,一片陰影落在她的桌面上。
賀聞清轉過身:“需要我幫你嗎?”
虞夏坐在位置上不肯動,話語幾乎是從牙縫裡擠了出來:“你以權謀私。”
“沒有,”賀聞清神色坦蕩,“這是老師的安排。”
“如果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
也許是他的表情過於自然,又或許是虞夏並沒有質問老師的魄力。
幾番深呼吸之後,虞夏認命地起身,磨磨唧唧地從她的黃金座位搬去了第二排,還不忘給她那舊同桌告個別。
剛一落座,少年也挨著她坐了下來,前排的位置本身就擠,二人的校服不可避免地蹭到一起,發出衣料的摩擦聲。
虞夏將一堆練習冊推進抽屜最裡面,隨口道:“問你個事唄,同桌?”
賀聞清的睫毛顫了下,似乎還沒有適應她的稱呼,但他很快平靜抬眼:“什麼事?”
虞夏:“英語聽寫的時候你會給我抄嗎?”
“不會,”賀聞清黑白分明的眸子直視著她,“但前一天我會讓你和我一起背。”
虞夏撇嘴:“嘁,又來這套,懶得理你。”
說完,頭轉向一邊,真不搭理他。
她雖然和賀聞清認識了很多年,但客觀來講,不是誰都能忍得了他的。
在虞夏眼裡,他無趣,刻板,好學生,書呆子,除她之外,他幾乎沒什麼朋友,也沒有任何興趣愛好。
倒不是別人刻意孤立,而是賀聞清這種心比天高的性子,別人過來不論說些什麼,他都能冷冷淡淡兩句話堵回去。
所以他這種悶葫蘆性格,虞夏難免和他吵過架。
說是吵架,更像是她單方面的情緒輸出。
賀聞清往往一言不發地全部應下,有時候實在是氣狠了,低氣壓地轉身離開,但第二天早上還是雷打不動地等在樓底下,擰巴又倔。
虞麗梅有時候看不過去,提醒虞夏:“人家聞清從小沒有媽媽,你多讓著他點。”
虞夏嘴上不服輸:“我還沒爹呢,都是單親家庭,憑什麼他比我脆弱啊!”
虞麗梅擰了下她的鼻尖,笑罵:“因為你皮厚。”
興許是虞麗梅的話提醒了她,想到這兒,虞夏又慢吞吞地轉過頭,語氣乾巴地解釋:“這個不理你只是字面上的不理你,不是真不理你的意思。”
賀聞清正垂眼看著課本,預習明天的內容,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看進去,只是唇角微彎起一個弧度,很快又拉平:“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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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成績出來過後,虞夏緊繃的神經放鬆了,熬了幾個大夜打遊戲,白天頂著黑眼圈,有一回週一早上還差點遲到。
這天中午,她趴在課桌上補覺,賀聞清時不時翻動兩下書頁,聽得她心煩。
她正要抬頭抱怨,齊猴子就竄了過來,諂媚地笑了笑:“夏姐,昨晚上的英語卷子借我抄下唄?”
虞夏的煩躁之意有了發洩之處:“風水輪流轉啊,你個大學霸還抄我作業?”
“這不是昨晚上打遊戲去了麼,忘了唄。”他訕笑。
虞夏面無表情:“糾正一下,咱倆一起打的遊戲。”
話音剛落,身側的賀聞清似乎動了動,偏過頭,微不可察地掃了他們一眼。
只是這二人毫無察覺。
齊猴子甚至相當自來熟地手一撐,坐到了虞夏的課桌上,翹起了二郎腿:“你英語好唄,寫得快是應該的。”
虞夏不客氣地晃了晃桌子,把他從自己桌上趕了下去,努了努嘴:“書包裡呢,自己翻。”
“好嘞。”齊猴子爽快應道,相當熟練地翻起了虞夏書包。
虞夏則把腦袋埋進胳膊裡,繼續補覺。
齊猴子翻了兩下,就察覺到身側投來了一束冷淡的目光。他順勢看過去,只見賀聞清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他心裡咯噔了一下,自覺和這位班長大人沒什麼正面衝突。
難道是他的語文成績比賀聞清高了兩分?
齊猴子擠出一個難看的笑,正欲說點什麼。
下一秒,賀聞清面無表情地轉過頭,繼續低頭寫作業,彷彿什麼也沒發生,唯有臉色陰沉。
齊猴子摸不著頭腦,但感覺後背陣陣發涼,忙不迭抽出虞夏的英語試卷,溜走了。
下午放學,虞夏關係好的女生朋友過生日,就不和賀聞清一塊兒回家。
賀聞清沒說什麼,只是自己從車棚裡推著腳踏車,往長青街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結伴而行的同學不少,他兀自推著車的模樣反而像個異類。
今天他突然只想走路回去。
他並不是個需要同伴的人,但沒有虞夏在他的車後座碎碎念,倒讓他十分不習慣。
回到家的時候,家裡的燈全都熄滅著,他依稀記得賀德松早上的時候提過一嘴,說他今晚要出去應酬。
果然,賀聞清輕而易舉地就在餐桌上發現了壓在抽紙盒下的幾張一百元的紙幣。
除了從不管他以外,在金錢方面,賀德松一向大方,賀聞清每週的零花錢金額數甚至勝過所有同齡人。
但他今天沒什麼胃口,並不想出去吃飯,翻了翻廚房,發現還有半袋面,於是就煮了一碗。
吃完飯,簡單收拾好碗筷,賀聞清挎著書包回到自己的房間,校服褲兜裡有個硬物一直硌著他。
他順勢掏出來,是一枚發繩,硌著他的則是發繩上的黑色塑膠質地的蝴蝶結。
他眸光微動。
他當然知道發繩的主人是誰。
他也本該歸還,可他鬼使神差地將其據為己有了。
賀聞清眯起眼,將發繩鬆鬆掛在修長的指節處,湊到鼻尖,輕嗅了一下。
這是獨屬於女孩子的洗髮露清香,似乎是檸檬草香味,上面甚至還纏著一根深褐色的髮絲。
少年難耐地嚥了咽嗓子,半仰著頭,白皙的額前落著黑色碎髮,本該淡漠的雙眸卻染上一抹緋色。
他其實最喜歡看虞夏正在扎馬尾的樣子。
柔順的頭髮掃在女孩白皙的頸項處,她總是會微微低著頭,攥著髮絲的那隻手抬高,有一次,還露出了一截晃眼的腰肢。
她大概不清楚自己這樣很勾人。
賀聞清又在想,她這會兒應該和朋友玩的很開心。
她總是對別人笑,笑起來原本有些上挑的眼尾都會彎下來,好看至極。她人緣極好,在這種場合應當如魚得水,所以她有很多朋友。
不像他,只有她一個。
但好在他只有她一個朋友,反而讓他能夠理所當然地博得她全部的同情心——無論他們怎麼吵架,虞夏從未正兒八經說過絕交的話。
看吧,如他所料,她就是這麼心軟。
唯一不足的是,她總是對自己很沒耐心,兇巴巴的。
她討厭他嗎?
賀聞清用手背遮住眼睛,似乎並不接受這樣的答案。
他想,他一定是特別的那個。
所以她只會衝他發脾氣,只會對他提出蠻橫無理的要求,她也只會坐上他的腳踏車後座,攥住他的校服下襬,有時候剎車急了,她就會軟軟地貼上來。
每天清晨,除了她的母親,她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他。
她會用帶著點沙啞的尾調喊他的名字:“賀聞清——”
像是小貓的尾巴掃過了心尖。
賀聞清的呼吸急促了起來,他剋制不住地舔了下乾澀的唇角,滿腦子都是她殷紅輕啟的嘴唇一遍遍喚他。
所以他不想看她對別人笑,甚至不想從她口中聽到她吐露出其他人的名字。
他就像是瀕死的魚,急需在慾望的海潮中把握住那一絲清明。
但他顯然失敗了。
……
賀聞清將手背從眼上挪開的時候,屋外的夜色已至。他額頭的汗出了細密的一層,整個人都在顫慄,校服衣襬大敞著,凌亂不堪。
外套胸前,刻著蕪城一中字樣的徽章已經不知何時被他扯落在地。
好放蕩的一幕。
這實在不是個好學生該有的樣子。
深藍色的校褲鬆垮掐在腰際,冷靜片刻後,賀聞清扯過幾張紙巾,但顯然無濟於事。
於是他狼狽地弓著腰,正欲去衛生間收拾好自己。
就在這時,一直沉寂許久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虞夏的頭像跳動在鎖屏介面上。
她說:「今晚作業發我一下,我沒來得及記,拜託拜託了。」
他甚至能腦補出她說這句話的語氣。
可她甚至不知道他剛好幻想著她做了些什麼。
先前的陰鬱頓時一掃而空。
賀聞清平息了一下呼吸,將右手擦乾淨,又把女孩的頭繩連帶著那根細細的髮絲一起壓在自己的枕頭下,就像藏匿著一個秘密。
然後他才拿起手機,一個字一個字敲好,給她發了過去。
「抱歉,剛剛在看書,才看到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