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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了三個小時的建師傅，終於告別了鴨店，告別了李叔，踏上回家的路途。
臨走時，李叔給了他半斤鴨肉，推脫不掉就只好拿回家。
今天是週五，妹妹也會回家吃飯，可以給她吃。
建安悅繼承了他爸嘴饞的基因，是個小饞貓。
走上那走了五年的牛皮癬廣告樓梯，熟練地用鑰匙開門。
建譚依舊沒有看見嬸嬸的身影，廚房裡也沒有任何煙火氣。
“今天嬸嬸沒做飯？”
他嘀咕一聲，帶著疑惑推開了雜物間的門。
狹小的空間內，衣服雜亂，被褥也被人掀開，嬸嬸穿著圍裙，坐在建譚的床邊。
他被對方嚇了一跳，疑惑問道:
“嬸嬸，你在這裡幹什麼？叔叔呢？”
趙淑芬沒有回話。
雜物間的燈光昏黃，建譚能隱約感覺到，對方手中抱著一個小箱子。
仔細一看，那赫然是自己的存錢罐。
又看見滿屋子的狼藉，建譚明白了些什麼。
但嬸嬸為什麼要沒經過自己的同意，就來翻找我的東西呢？
建譚對這種行為感到惱火，他質問道:
“嬸子，你為什麼沒得到我的允許，就進我房間亂翻東西？”
坐著的趙淑芬早就看見了建譚，此時聽了他的話，也有些惱火，陰陽怪氣道:
“我通知你再來翻找，好給你機會把贓物都藏起來是吧？”
建譚被說懵了。
“你什麼意思？”
“什麼叫我把贓物都藏起來？你把話說清楚！”
“這有什麼好說的嗎？我櫃子裡的兩千塊錢不見了。”
“你叔今早就走了，家裡就你我兩個人，不是你偷的是誰偷的？”
說著她把存錢罐開啟，抖出了裡面疊好的一千九百塊錢，開始查數。
“人贓並獲，你有什麼好狡辯的？”
“還有一百塊呢？你藏哪裡去了？是不是拿去用了？”
說罷，她就奪過建譚提在手上的書包開始翻找。
建譚沒料到對方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一時不察，書包就被奪了過去。
趙淑芬從書包裡面抖出來一些書籍，還有半斤滷鴨子，又在角落翻出了58塊錢。
證據確鑿，顯然是建譚拿了錢買了鴨肉吃。
看到這些贓物的趙淑芬火氣頓時暴漲！
“好你個建譚，偷了老孃的錢去買滷鴨肉吃！我說你怎麼天天回來一股滷菜的香味呢！”
“好你個有娘生，沒娘教的野孩子！竟然還學會偷東西了！”
“我今天非得替你媽教訓你！”
說著她不知從哪裡拿出一根黃金棍，不給建譚任何解釋的機會，用力就抽在了他的大腿處。
這一下力道之狠，一下子在建譚的大腿處抽出一條紅色的印跡。
“嘶！”
鞭撻的疼痛後知後覺傳來，疼得建譚一縮腿，身子向後退去。
但比起肉體上的疼痛，他心裡的痛更加劇烈。
自從父母離世，寄居在嬸嬸的籬下，對方几乎沒有盡到責任。
書本費，生活費，學費，哪一樣不是建譚自己打工掙的！
這個便宜嬸嬸有什麼權利替父母來教訓自己？
“我父母離世，給了你們20萬！”
“你呢？你怎麼做的？”
“學費，不給，生活費，不給，書本費，不給！”
“就給個雜物間當臥室，天天吃菜葉子！”
“你給其他人開小灶，我也沒抱怨過你一句吧？”
“你就是這樣照顧我的嗎？那錢你拿得安心嗎？”
“你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替我父母教訓我？”
“就憑我是你嬸嬸！”
“你不配當我嬸嬸！”
反正已經撕破臉了，建譚也打算破罐子破摔，大不了離開這個家，除了懂事的妹妹也沒什麼好留戀的。
要怪，就怪這一切都是那麼巧。
他剛好存了這麼多錢，趙淑芬也剛好丟了這麼多錢。
鴨店的李叔一般週五都會送給他一些滷鴨肉，建譚每次都是拿回來，給妹妹吃。
他自認為自己一點兒沒錯。
自己做的一切，已經夠對得起這一家人了！
趙淑芬被這些大逆不道的話氣得夠嗆，抬手又是幾棍甩在建譚的腿上，頓時又留下幾道紅色印痕。
建譚疼的齜牙咧嘴，剛想要逃遠些，卻是感覺腦袋一沉，行動一下子遲緩起來。
“咔嗒，咔嗒，咔嗒......”
腦海中的“咔嗒”聲，在此刻愈發清晰起來。
他人搖搖晃晃地站不穩，就連眨眼的速度都變得緩慢。
每次一閉眼，識海中的倒計時就愈發清晰，慘白色的計時，在黑暗一片的腦海中顯得那麼刺目！
“00:00::10。”
“00:00::09。”
“00:00::08。”
建譚感覺腦子越來越重，重到整個人都無法將其支撐，直直地栽向地上。
趙淑芬的聲音也被拉長，像是慢放一般響起:
“你這是碰瓷嗎？”
“我可沒有碰你，你別訛我！”
“老孃沒錢給你訛！”
“喂！建譚！你別裝了！老孃打的是腿！你捂著頭，你也不裝得像一點！”
此刻建譚已經意識模糊，但還能聽到嬸嬸這些試圖撇開關係的話。
“00:00::05。”
“00:00::04。”
他感覺自己腦子裡面像是針扎一般，就快要疼死了。
曾經無數次，他猜測這個倒計時的盡頭是什麼。
如今他終於明白了，這個盡頭是死亡。
“00:00::03。”
數字在他的腦海中閃爍，就像是生命的最後鐘聲，每敲響一下，他的心跳就會加速一分，直到最後那一刻的來臨。
“00:00::02。”
這一瞬間，建譚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牙牙學語，想起了父親教他作為男人，就要有擔當，母親教育他知書達理。
“00:00::01。”
時隔五年，他們的音容笑貌在腦海中依舊清晰，但卻褪去了鮮豔的色彩，變成一張黑白照片。
最終，這一切都化為虛無，成為泡影。
泡影裡，影影綽綽地出現了建權叔那張長年沒時間整理的臉，出現了古靈精怪的妹妹，晚上餓肚子纏著要吃泡麵的身形。
然而伴隨著一顆淚珠的滴落，人影也隨著波紋的一圈圈擴散，變得褶皺，最終消散。
待到水面恢復平靜，只出現了趙淑芬的身影。
她身著圍裙，表情猙獰地罵著:
“你這個有娘生沒娘教的東西！敢偷我錢！”
“你不要訛我！不關我的事！”
“你別裝死！”
“00:00::00。”
轟然間，建譚腦海中的倒計時歸零。
趙淑芬的唸叨聲逐漸模糊，逐漸遠去，直到整個世界失去所有聲音。
“爸！”
“媽！”
“五年了！
“我終於，要來和你們團聚了！”
白色倒計時數字，宛若玻璃一般，從一處不起眼的角落開始寸寸皸裂，而後伴隨鏡面劃破的一聲輕響，支離破碎永墜黑暗。
建譚的意識也隨之墮入了虛無之中。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