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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熾疑惑道：“楊先生，你這是什麼辦法？”
楊士奇輕輕點了點頭：“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只需要把時間往前推一推，看看那些立國時間長的朝代在土地兼併上的做法，然後和那些短命的朝代進行比較，就能得出一個比較好的，比較成熟的方案。”
楊榮默默地點了點頭，他知道，這是一個深謀遠慮的計劃。
“這……”
朱高熾心中一驚，沒想到楊士奇竟然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裡，想到一條可行的計策。
“這一點，倒是和我寫的《太平十策》有些相似。”
謝晉打斷了他的話：“周王朝八百多年，是歷史上最長的一個王朝，先帝在位時，曾經提議實行井田制，這樣一來，天下之大，皆為天子所用，所以，土地兼併的問題，也就不存在了。”
此話一出，別說朱高熾，就是一旁的楊榮都不禁側目，心中暗罵一聲蠢貨。
楊士奇無言以對，冷冷道：“新朝，王莽廢除了井田制，建立了十四年的新朝，和秦一樣，都是立國時間最短的朝代。
解縉無言以對，只能悻悻的閉上嘴。
楊士奇沒理他，繼續往下推演。
“漢朝四百年前，秦朝建立的時候，土地是唯一的私有財產，可以自由交易，但是地主要繳納賦稅，每年的賦稅是十五到三十分之一，到了元帝時代，土地就崩潰了。”
“唐代三百年來，田賦制度，從北魏、北周、隋朝開始，一直延續到現在。”
“宋朝三百年來，沒有實行田制，也沒有限制土地的兼併，這就是所謂的‘貧富不均，土地無固定主人’，實行官田獨佔制度。”
“大明，現實行《黃冊》和《魚鱗冊》兩冊制，田糧丁兩部併為一。”
楊榮欲言又止，朱高熾想了想，又問了一句。
“所以，按照漢朝、唐朝和宋朝的體系，我們的體系是不同的，不是嗎？”
“對，對，對。”
楊士奇一本正經地說道：“田產有四種，一種是周朝的井田制，隋唐的田制，土地都是皇帝的，或者是國家的。第二個階段，就像秦漢和兩宋一樣，土地的排他性；第三種是類似於唐朝中期的租佃制，宋代王安石的《方田均稅》，以及大明的《兩本書》，將土地、勞力、賦稅捆綁在了一起。第四個選擇，就像唐朝的賦稅制度一樣，使用者籍稅來取代賦稅。”
“那麼，楊先生認為，大明應該從哪個方面學習？也可以說，目前的兩本書體系並沒有什麼變化。”
朱高熾想要詢問楊老師，但楊老師最後還是沒能忍住。
“殿下，我們稍後再談，這兩個方案，都不是陛下想要的答案！”
楊榮吐出了心中積壓已久的一句話，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
朱高熾想了想，同意了楊榮的說法，楊榮顯然也是根據朱棣的想法來的。
解縉的失敗，說明朱棣並不認可國家的土地制度，比如井田制。
朱棣說過，土地兼併會導致人地衝突，這也就意味著，朱棣並不支援土地兼併，甚至可以說是無條件的。
楊士奇做了個請的手勢，楊榮又道：“這第三個辦法也可以忽略，先不說陛下會不會改變主意。”
“宋代的王安石變法，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連王安石都做不到的事情，被我們的開國皇帝朱元璋做到了，所以，這兩種制度，還是很穩定的。”
“……但問題在於，就像土地兼併一樣，地租也會隨著土地的兼併而失效，微臣斗膽問一聲，一百年後，兩份賦稅制度還能保持原樣嗎？”
楊榮把該說的都說了一遍，然後往椅子上一靠，端起那杯還沒有喝下去的茶水，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朱高熾沒說話。
其實，朱高熾並非對貴族們耍的這一套一無所知，他在地方上也頗有心得。
靖難時燕軍的糧草補給，以及燕佔區的管理，都是朱高熾一手操辦的，所以他知道，即便是幽燕之地，也只是幾代人的事情，而現在，兩代人之後，已經完全不符合常理了，甚至有可能在五十年之後，出現一些偏差。
因此，“二書”制，很有可能只是朱元璋的另一種短暫的成功。
“那就只能選擇第四條路了。比如唐代的賦稅制度，就是使用者籍制度，而不是賦稅。”朱高熾說道。
“又或者，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麼多的名臣大臣，不是都想不出解決的辦法嗎？”
“如果有，為什麼漢唐時期沒有？”
“這根本不可能！”
“姜無塵這是在挑釁我們！”
解縉再也控制不住自已的情緒，不斷的問道。
顯然，被同僚們的拒絕，以及短暫的難堪，讓一向以才華著稱的解縉，態度有了些許改變。
不過，從現在的情況來看，解縉這番話，雖然聽起來很沮喪，也很有可能是一個失敗者。
全部排除，難道真的沒有別的選擇？兩稅合併的時間，好像還不長吧？
畢竟，如果古人提出的方法可行，那麼這個國家也不會叫大明瞭。
同時，解縉也不認為，姜無塵能幫他解決這個問題。
“夠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響起。
太子朱高熾難得的動了怒。
“解大學士，你喝醉了，快回家休息吧！”
解縉知道自已失態了，也裝出一副醉醺醺的模樣，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轉身離開。
花廳中商議許久，一直到燈火輝煌，朱高熾親自相送楊士奇與楊榮才離去。
朱高熾目送二楊離開後，長嘆一聲。
也許，在兩稅的基礎上，對田產進行了一些改進，父親會很高興的。
朱高熾很自然地在想，姜無塵究竟是何方神聖，居然能說出這樣驚世駭俗的理論，如果能見到他，與他探討一下，那該多好。
只可惜，他的父親對他守口如瓶，不願意讓她和他見面。
要不是瞻基機靈，一聽“姜無塵”三個字，他還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二哥朱高煦被關進了大牢，很有可能，就是二哥覬覦太子之位。
“父親！”
身材矮小的朱瞻基，只穿著一件內袍，快步走了進來，朱瞻基注意到，他的眼皮已經耷拉了下來，似乎很累，但還是在堅持會議結束。
朱高熾彎下腰，就要去擁抱朱瞻基。
若非太監們扶著他，他險些摔倒在地。
朱高熾感覺自已快要倒下了，但他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姜無塵這樣的天才，如果不能為國效力，那就太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