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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壽堂。
進門後，林月影飛速抬頭看一眼，又趕緊將頭低下去。
短短的兩秒時間內，她已經將人和記憶中一一對應。
幾房人都已經到齊了，還真是看得起她。
“跪下。”江老夫人威嚴的聲音響起，顯然是對她說的。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林月影低頭跪好，挺直的腰板是她唯一的反抗。
剛跪好，就聽見江老夫人的質問：“你可知錯？”
問的應該是，江心莀“跳河”救臨江侯世子鄭令澤的事。
事實上，江心莀並非自已跳下去，而是有人在背後推了她一把。
推她的人大概沒料到，江心莀會水。
既已落水，又瞧見鄭令澤在水中撲騰得跟只狗似的江心莀動了惻隱之心，這才誤打誤撞救了人。
現在再去糾結，到底是誰推她下水已經沒有意義。
就算說了，恐怕也沒有人會相信。
既如此，不如就當是自已英勇了一次。
林月影低著頭，聲音怯懦：“回祖母的話，您仁慈心善，平時連螞蟻都不敢踩。孫女見有人落水，想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便下水救人了。”
按理說，美人救英雄，既是好事，又是美談。
只可惜，男女授受不親。
有了“肌膚之親”，日後議親必定不順。
若她平時便是一位美名遠揚的人便也罷了，說不好家裡做主，替她上門說項，求一段美滿姻緣。
但像她這樣，因為容貌，醜名遠揚的人，想以正妻身份嫁進臨江侯府，難於登天。
現在這一家子聚在這裡，無非就是想借此事，問罪於她。
江老夫人未必真如她所言，連一隻螞蟻都不敢踩，但她信佛確是真的。
果然，她的一番話，把江老夫人原本想斥責的話堵在喉嚨裡。
然而，大夫人楊氏可不信佛，她嫉妒申姨娘美貌多年，是每次相見，必落井下石的關係。
大夫人陰陽怪氣道：“照你這樣說，本夫人倒是該嘉獎你英勇無畏？還是得大肆宣揚一番，江家五小姐因跳水救人，與人有了肌膚之親？”
話題還是被楊氏扯了回去。
林月影佯裝怯怯道：“女兒不敢。”
大夫人冷笑：“不敢？你還有什麼不敢的？江家女兒的名聲，都被你一個人敗完了。”
林月影垂了垂眼簾：“祖母，孫女不是有意的。”
“你無意的便壞了一家子的名聲，若是有意那還得了……”
“好了。”江老夫人忽然出聲，打斷了楊氏斥責的話，“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林月影抿了抿唇，露出一個不經意的笑容。
她之所以向著江老夫人回話，而不是楊氏，因為主事的是江老夫人啊。
楊氏越俎代庖，企圖定她的罪，還早了一點。
被老夫人呵斥，楊氏的面子掛不住，忍不住辯駁道：“母親，兒媳也是為了江家的子女著想。”
江老夫人瞥了楊氏一眼，楊氏馬上住了嘴，這才開口說話：“你心善是不錯，但你母親說的也不錯，此事關乎的不止是你的名聲，而是整個江家的名聲。”
同是指責，江老夫人的態度比楊氏要好上許多。
趁著江老夫人對楊氏不滿，林月影沒有和江老夫人對著幹，而是乖巧的認了錯：“祖母教訓的是，孫女知錯了。”
江老夫人對她的態度還算滿意，語氣上也緩和了許多。
“如今，鄭家上門，要納你為妾，你自已說怎麼辦？”
林月影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是這個走向。
可笑的是，即便是做妾，江家的人都覺得是她高攀了。
但在江心莀的記憶裡，江家好歹也是清流人家，怎麼可能送女兒去做妾。
還是說，江老夫人是在試探？
林月影衝著江老夫人連連磕頭：“祖母，孫女寧死，也不要做妾。”
江老夫人再次問道：“寧死不願？”
著重在“寧死”二字上，林月影現在可以確認，江老夫人確實在試探她的心意。
她抬頭，肯定道：“寧死不願。”
江老夫人似很滿意她的回答：“我們江家雖不是什麼世家大族，也沒有送女兒去做妾的。這件事，老大媳婦，你去辦吧。”
“謝祖母。”林月影又朝江老夫人輕輕磕了一個頭。
抬頭瞬間，她看見楊氏嘴角似有若無的笑意。
不止是楊氏，在場所有人無不鬆了一口氣，三夫人曲氏亦是其中之一。
曲氏笑著道：“說起婚事，我們家的女兒們都已及笄，也是時候該考慮考慮她們的婚事了。”
曲氏之女，三房排行老四的江心菱，嬌羞的跺了跺腳：“娘。”
楊氏見母女倆一唱一和，馬上反應過來：“母親，三弟妹說的是。蓉兒也十六了，與臨江侯世子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簡直是天作之合。”
她本不想在眾人面前提起這件事，而是想在替江心莀退親時，直接和臨江侯夫人直接提江心蓉和鄭令澤的婚事，沒想到三房的曲氏竟搶先她一步。
當然，臨江侯府這樣好的婚事，楊氏自然不會讓給三房。
楊氏接著道：“母親，說起來，救了臨江侯世子的，到底是我們大房的女兒，與臨江侯府的親事，也該是我們蓉兒的才是。”
聞言，曲氏也不甘示弱：“大嫂，你這話說的就沒理了。我們還未分家，心莀是江家的女兒。說到底，臨江侯府欠的是江家恩情。”
“曲婉娘，你這是強詞奪理。”
“楊念梨，你蠻不講理。”
“你！”
……
“都給我閉嘴。”江老夫人怒道，“孩子們還看著呢，吵成這樣，不嫌丟人嗎？”
兩人都安靜下來，江老夫人才接著道：“我歲數大了，管不了這麼多事，這事大房自已去處置。至於小五，禁足一月。”
交給大房處置，那就是意味著，要將臨江侯世子這樣好的姻緣，拱手讓給江心蓉。
“母親！”曲氏怎麼也沒想到，往日一向偏向三房的江老夫人，這次竟然偏向了大房。
“我累了，都散了吧。”江老夫人下了逐客令，曲氏自然也不好說什麼。
人群漸漸散去，林月影起身，揉了揉膝蓋，正準備離開，卻見有人扶了自已一把。
轉頭看向來人，瘦小的臉和記憶中的慢慢重合。
江心萓，和她一樣是大房的庶女，排行第三。
林月影朝她一笑：“謝謝三姐姐。”
江心萓似乎意識到她今日不同於往日，打量了她幾眼，問道：“能走嗎？”
林月影扭了扭腳，笑道：“嗯，沒事。”
江心萓沒說話，還是扶著她出了望壽堂。
走出望壽堂一段距離，江心萓才開口說話：“你是小五？”
林月影抬眸看了江心萓一眼。
她沒想到，第一個質疑她的人，居然是這個平時與她並沒有什麼話可說的三姐。
林月影笑笑：“是啊，三姐姐這是怎麼了？”
江心萓停下來：“五妹妹落水一次，與往日倒是有些不同。”
見她沒說話，江心萓看了看四周，神情嚴肅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一下五妹妹，三房的那兩位，五妹妹最好離她們遠一點。”
林月影眨巴了一下眼睛，看著江心萓：“多謝三姐姐提醒。”
江心萓朝林月影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林月影看著江心萓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江心萓在此刻提醒自已小心老六、老七兩姐妹，是跟她落水有關嗎？
推她下水之人，要麼是惡作劇，要麼是有利可圖。
林月影以為，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若是江心莀為救鄭令澤溺亡，那麼臨江侯府便欠了江家一個人情。到時候江家便可以拿著恩情，將兩家的婚事提上議程。
按今日望壽堂楊氏和曲氏的爭執來看，既得利益者，要麼是大房，要麼是三房。
江心萍、江心蓮，雖是江心蓉的小跟班，卻也是三房的人。
江心莀是大房的女兒，但江老夫人一向是偏向三房的。
所以，大房和三房，都有動機、有手段、有目的。
只是江老夫人一向偏向三房，林月影認為認為三房對江心莀下手的可能性更大。
只是，江老夫人這次為何沒有偏向三房呢？
不過，不急，來日方長。
林月影摸了摸長著“胎記”的地方。
眼下，臉上的毒素才是當務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