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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幾天，林天文回到家中。我連著週日請了三天假回家去陪他。
在大多是中年男人都開始發福的年紀，林天文卻可以用瘦來形容，他身高不算高，滿打滿算也才165，之前還有60公斤的體重，後來生了一場病，只有一百多一點兒了。
在我看到他的第一眼，一股酸澀湧上心頭，眼前的這個人，面容憔悴，眼袋眼圈讓無法忽視，下巴上的胡茬看上去好久沒有打理過，以及滿臉的疲憊。
“你放假了啊？”這是林天文見到我的第一句話。
我迎上去，挽住他的手，“沒有，請了幾天假回來看看你。”
林天文反握住我的手，一隻手搭著我，慢慢地，他略顯疲憊的聲音響起，“回家吧。”
晚飯我們是和爺爺奶奶一起吃的 ，一開始，林天文顯然不願意提起他和付靜的事兒，但是耐不住兩位老人一直把話題往那上面帶。
待了兩天，我回學校。 一個傍晚，突然接到一個電話。
“你爸出車禍了，在你們學校外面的醫院。”
一瞬間，我心都涼了，反應了半分鐘，又有一絲僥倖冒出來，說不定沒事的。心安下來，我寫好請假條，去辦公室找周行健簽字。
周行健不在辦公室，我只得叫值班老師幫我籤。值班老師看了一眼我的請假條，抬起眼看了我一眼，淡淡開口:“理由。”
我卻突然悲傷起來，剛才沒來得及的悲傷一下子湧現出來，眼淚先一步掉出來，我說:
“我爸出車禍了。”
值班老師愣了愣，開始給我籤請假條，“你也不要太擔心，沒事的。路上注意安全。”
我出了辦公室就開始跑，隱隱約約感到有人叫我，“林念，林念”。
我管不得了，我好擔心。
醫院裡，林天文躺在病床上，我只能隔著門遠遠的看他一眼。
沒過多久，叔叔伯伯們去吃飯，我也跟著一起。
“你爸的錢借出去也沒要回來，醫藥費怎麼辦？”首先開口的是我大伯。
“唉，怎麼會有這種事啊！”這是我姑姑。
……
聽著他們一言一語，我感覺一句話也插不上，低著頭，默默吃飯。
“對了，你聯絡一下你媽，看看他是否願意幫幫忙。”大伯開口。
“好。”我輕輕回答。其實不太願意聯絡她，我和她也打過幾次電話，她有時候簡直冷漠得不像話。
我走到一個路燈下撥通了付靜的電話，“喂，媽，你在幹嘛？”
沒等付靜回答，我又接著說:“你有錢嗎？我爸出車禍了，你可以借我們一點錢嗎？”
“我哪來的錢？”付靜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情緒。
我沉默，真的特別想結束通話這通電話，左手用力掐著手指，艱難開口，“那我姨媽們呢，你可以不可以找他們借點錢？”
“念念，你也知道你爸是怎麼對我的，又是怎麼對你外婆家的，我一分錢也沒有。”
我有些懵，不知道付靜的話是什麼意思，我只能繼續和她說，“可是那是我爸爸，媽，你就幫一下吧。或者，或者你可以回來照顧他嗎，我還要讀書，我不找你借錢了，林恆也要讀書……”
半天不見付靜回應，原來她已經掛了電話。我抬頭看了一眼頭頂上的路燈，春天都快要結束了怎麼還這麼冷？或許是哭久了，頭有些暈，付靜，你真冷漠啊！我悲哀地想，怎麼辦，我爸萬一就殘疾了呢？他以後生活怎麼辦，我和林恆還在讀書，我們怎麼辦？
我看著路上來來往往的人以及車輛，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要是今天是我，是我出車禍了，她是不是也會這樣不管不顧？
擦乾眼淚，我回到吃飯的地方。
“我媽她說她沒有錢。”我猶豫著開口。
“算了，意料之中，你先回去上課吧。”大伯朝我擺擺手，示意我回去了。
我又回醫院隔著門看了一眼林天文，他現在昏迷著，心裡的內疚翻滾，如果，我能勇敢一點就好了，如果我當初能勇敢一點就好了，如果可以就好了……
回到教室，第一節課已經快要下課了，我朝座位走去，此刻我的座位上正坐著另外一名男生，突然反應過來今天下午換座位了。
剛好，下課鈴聲響起。我木然朝自已座位走去，為什麼事情會這樣呢？都怪我，為什麼我不夠聰明，為什麼我不夠勇敢？
“我剛才喊你你都沒聽見，你去哪了？”剛一坐下來，許言就問我。
“剛才家裡出了點事兒，我去看了看。你喊我有事嗎？”
“沒有，就是看到你了，下意識的。”許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手指著一本書問我:“你要不要看小說。”
我看了一眼書封面，那是餘華老師的《河邊的錯誤》，自從胡薇推薦我們看了一本餘華老師的《活著》之後，班上同學開始對餘華老師的書感興趣起來，什麼《許三觀賣血記》、《兄弟》等都流行起來。
“不了。”我說，“沒心情看。”
過了幾秒，許言在我旁邊坐下來，手裡捏著一顆糖問我:“心情不好吃顆糖？”
“謝謝。”我接過糖果，剝開丟進嘴裡，一瞬間，酸得我齜牙咧嘴，“好酸！”
許言輕輕笑了一下，解釋道:等一會兒就甜了。我可不是故意整蠱你，我是看你最近老是心情不好，幫你調節一下。”
酸味漸漸褪去，我嚐出了一絲甜，沒好氣開口:“謝謝你啊。”
“不客氣，應該的。”許言有些得意，將手裡剩下的一袋糖都給了我，“都給你。”
我把糖果隨手放在書包裡，時間一長，也就忘了這件事。
在林天文住院的前一個月裡，都是我大伯在醫院照顧他，我幾乎每天下午也都會去醫院陪陪他們，順便蹭一頓飯。
“你爸現在也在恢復，我也請了很久的假了，我要回昆明瞭，你再勸勸你媽，看看能不能回來。你就告訴她錢的是不用她管，在這生活費的話我們也會出的。”吃飯期間，我大伯突然開口。
我一點兒也不想聯絡付靜，真的，她不會管的，她說的還不明確嗎？可是我們沒有辦法。
“好的。”我回答。
回到醫院，我又陪著坐了一會兒，突然摸到書包裡許言給我的糖果，我拿出一顆遞給林天文，我說:“你吃這個。”
林天文專心看手機，只是匆匆掃了一眼。“不吃，爸爸向來不喜歡吃這些甜食。”
“你嚐嚐嘛，你吃。”我不死心。
最後林天文還是拿起一顆糖吃了，看著他由於酸而皺在一起的五官，我笑出聲來，“是不是很酸？”
“死姑娘，還會和爸爸開玩笑。”林天文並不生氣，說起來，自他住院以來，他的脾氣就很好了，雖然這也並不是值得生氣的一件事。
想起大伯說的話，我借用林天文的手機給付靜打電話。
我來到醫院的走廊，憑著記憶輸入付靜的電話號碼，剛輸了前三位，付靜的電話號碼就映入眼簾。
公交車159……
一瞬間，一種巨大的衝擊感撞向我。我草草給她打了電話，不出意外她還是那個態度。
電話結束，我還了手機，逃也似的回了學校。我好想躲起來，好像這些事情都和我無關，那是我的爸爸媽媽，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