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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倒退到半小時以前。
姜昭被夢鳶羅的花瓣包裹,沉身進入夢境。
一時間,坑洞內尚且清醒的只餘容溯一人。花王像是挑釁,任沾了容溯血的妖藤湊到自己附近,得意地裂開花瓣,用花蕊一點點將這點血液吸食乾淨。
幾株連心草在石臺上已然成熟,催發出迷離的香氣。
容溯的視線並未於其上停留,反而目光冷淡,將瑞葉芙蕖召到了自己身前。
“你是覺得我會敗在你手裡?”
芝蘭玉樹的青年語氣似含諷意,眉間硃砂一點,外袍上沾染的血跡早已乾涸,自鮮紅轉為暗褐。
夢鳶羅花王並未小覷這位對手,又指使著趁手的妖藤前去攻擊,雖未言語,攻擊速度卻比剛才還要快上幾分,招式凌厲,道道致命。
容溯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這連串的攻擊,須臾邁出七星步,錯身躲開。
“就這些伎倆?”
他停下輕輕問道。
花王離奇憤怒,召喚回所有還能舞動的妖藤和夢鳶羅,按一字排開,預備同時向容溯撲去。
容溯笑了笑,不躲不閃,眸光似帶悲憫。
下一刻,他托起左手,在花王與所有夢鳶羅動作的同時,兩指相連,向前吹了一口氣:
“去。”
掌心的瑞葉芙蕖旋轉向前,晶瑩的蓮瓣由七變多,再由多變千,幻化出無盡的蓮花碎雪。
漫天都是飛雪與花瓣的虛影,分明是世間最為至柔至潔之物,卻組成了迄今為止容溯所能掌握的最大殺招。
這場雪來得太急,所幸不晚,沒有釀下任何遺憾。
而容溯就靜靜注視著這場平地上突然颳起的風雪,遠望著妖藤被它撕碎,其後是夢鳶羅,最後是那以為飲了點血就靈力暴漲無所不能的花王——銀白色的冰霜凍結住一切,滲入其中,凝固汁液,直至撐破錶皮,自殘破根莖冒出,在它們身上綻開一朵又一朵冰冷殘忍的冰花。
青年嘴角上揚,宛若九天神仙,不知道是在笑那妖物的愚蠢還是在笑這一場終將來臨的勝利,亦或者在慶幸自己一往情深的少女不用受太多的磨難。
等到花王枯萎,空地裡冰晶彌散,碎屑如玉。
他冒著雪,隻身一人走向了包裹住姜昭的花苞。
……
用傘頂戳了戳死透的花王,姜昭蹲下身,再次詢問:“真的讓我取名呀?”
容溯正在用白玉匣裝連心草,因垂著頭,臉側的髮絲垂落,遮掩住他的神情,只能聽出語氣溫和:
“自然。”
姜昭捧著臉,眼睛又圓又亮:
“那就叫‘大慈大悲救苦救難暴雪飛旋小蓮花‘怎麼樣?感覺瑞葉芙蕖這招蕩平一切苦厄!當然,如果師兄嫌長的話也可以叫暴雪小蓮花!”
這……是嫌長的問題嗎?
難得,系統有點想出來冒泡吐槽。
石臺前,容溯合上玉匣的手詭異頓了頓,沉默片刻,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天心鈴材料已齊全,明日卯時,我開爐與你煉製。”
姜昭果然被即將擁有本命法寶這件事勾走了全部心思,眉開眼笑地師兄長師兄短,隨後又被柳月煙拉著一起去邊上認識不同藥草,補充基本秘境常識。
耳邊終於清靜下來,容溯將白玉匣妥當收起,目光平靜地注視著自剛剛起就不斷顫動的瑞葉芙蕖,低聲問:“你真的喜歡這個名字?”
瑞葉芙蕖興奮地轉動起來,舒展開一片用於刻字的蓮瓣,花尖輕佻地勾了勾。
容溯摩挲著它原先便記錄著招式的表面,眸光無奈,取出袋中特殊的刻刀隨意轉了一圈,嘆了口氣:“既然你們都喜歡,那好吧。”
……
姜昭回來的時候發現容溯的瑞葉芙蕖總想往自己這裡跑。
儘管無法同它主人一般與它交流自如,她還是饒有興致地與它對話,抱著膝,笑眯眯讚揚它新刻的招式威武瀟灑。
容溯並沒有加入,他聽到姜昭在建議什麼真的特別喜歡的話,可以再加上些字型加粗、五彩炫光之類的效果。
以往聖潔高冷的瑞葉芙蕖彷彿遇見知音,連連旋轉,一個勁兒地贊同姜昭說的話。
……有點心累。
這些天去師弟那或交換或購買,容溯將天心鈴所需材料又回顧了一遍。
作為法修,他還兼修了煉器,所修《寒原鑄魂法》對添入草木的法器別有加成,類似於凡間瑞雪兆豐年的說法,能夠使法器更容易誕生出靈識,危急關頭忠心護主。
他的情深咒還有三天才會失去效果,此刻尚待在秘境裡,任師弟師妹們再鍛鍊幾日。
心裡已有了底,他揉揉眉心,將一旁逗著瑞葉芙蕖在空中扭來扭去的姜昭喚到身邊來,問她喜歡什麼顏色。
姜昭一喜:“還可以挑選顏色嗎?”
容溯頷首:“只需融入對應色彩材料,其餘交給我便是。”
“那五彩斑斕的黑可以嗎?或者五光十色的白?”
容溯微微一笑,指節攥緊又放鬆:“此前在南海秘境曾拾得一些鮫人貝,其粉磨碎後光澤瑩潤,或可比擬五光十色的白。姜姜放心,我會盡力一試的。”
不愧是可靠的大師兄。
有要求他是會真的滿足啊……
乖巧地坐在容溯身邊討了幾顆蜜橘剝給他吃,姜昭以一種雀躍的心情度過了這天,夜晚睡在容溯攜帶的熊皮毯上,一整晚都夢到了各種開心的事情。
她所做皆美夢,抱著身上覆蓋的軟被一夜好眠,以至於唇角都帶著笑意。
第二日一早,容溯便輕手輕腳地離開這裡,踏過落葉前往早就選定的乾燥山洞,掏出天元玄冰爐,開始煉製前的準備。
法器有天地玄黃四種等級,天元玄冰爐乃容溯某次落崖所獲的大能遺物,雖無法同瑞葉芙蕖這樣的天級法寶相媲美,作為煉器所需法器,地級也同樣可遇不可求。
與天劍閣鳳凰神火相媲美的便是太清門獨有的寒霜清焰。
作為掌門繼承人,容溯自然也有一簇,溫養在丹田裡,此刻催動而出,將天元玄冰爐徹底點燃。
他掏出昨日按順序排好的材料,率先取來星隕石——這東西據說來自上界,煉化過以後質地愈發堅硬,可以用於塑形。
煉化過程對靈焰品質和修士神識要求很高,作為天心鈴的基礎材料,容溯需要將星隕石裡面的所有雜質都徹底剝離,塑造成鈴鐺形狀。
他閉上眼用神識掃描這塊石頭,一邊不斷操縱它轉動,一邊以神識作刀,颳去表層顯而易見的雜質,又徹底包容著它,將神識化作絲絲縷縷如同菌絲一般的細線,自星隕石表面的細孔穿入,不斷清出細小的異物。
寒霜靈焰在此過程中一直源源不斷地將星隕石煅燒,直至將它由深黑燒成銀白色。
直到這時,容溯才換成下一種材料,如法炮製,有條不紊地將它們徹底煉化。
該是融合的時候了。
默唸著《寒原鑄魂法》的法訣,容溯闔著眼,神識出竅,引導著不同的材料接觸,在一次次融合裡逐漸捏造出天心鈴的形狀。
他沒忘記姜昭的要求,加完最後的連心草後又往爐內傾倒了鮫人貝,原先顏色暗沉的天心鈴瞬間鍍上一層亮閃閃的銀輝,輝光皎潔,唯有上面淡金色的紋路清晰明朗,邊緣印有連心草獨特的形狀。
天元玄冰爐激烈地震盪起來。
寒霜清焰火舌上躥,將已然成型的天心鈴繼續煅燒,加固它的結構。
這一鍛造就鍛造到了第三日,期間容溯除了打坐調息就是催動清焰繼續煉造。
等到寒霜清焰做完一切溫馴地鑽入他丹田,煉器爐自發移開了爐蓋,天地誕生了天級法寶出世的祥雲龍鳳意象。
從容坐在爐前的容溯流瀉出一絲笑意,給自己施加了一道清潔咒,將飛出來的天心鈴抬手握住,往原先駐紮的地方信步走去。
洞外霞光普照,仙樂奏鳴。
他不顧所有面目激動的同門,徑直走到姜昭面前,清淺一笑:
“姜姜,答應給你的天心鈴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