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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蔡相公又要來辦宴席請客。
只是到了五月底,天氣有些不太好。
於是柳慕遠跟管家蔡福提議,說是二進的中堂收拾出來了,可以將酒宴安排在那邊。
跟著去看了看,蔡福比較滿意,就將位置確定了下來。
蔡相公晚上如約而至,身後的賓客卻都是換了些年紀較大的。
形貌上看個個威嚴穩重,走路從容不迫,一看就是久歷仕途的高階官員。
當然,在蔡京面前卻都表現得唯唯諾諾,顯然是他的舊部。
柳慕遠迎過去,老相公笑著跟他寒暄幾句,然後附耳低言道:“飯後讓別人收拾,老夫有話要跟你講。”
“好的相公,咱們去院子裡二進坐吧,眼見都滴答雨點了。”
“你賄賂人傢什麼了,居然說服院子主人將家裡中堂給改成了飯廳。”蔡相公樂呵呵的問道。
“嗨,”柳慕遠笑道:“上回相公不是問學生院子裡的毒藥是給誰熬得嗎,就是熬給這家主人喝的。”
“毒死了?”
“沒,以毒攻毒,將她的面癱給治好了。”
“嗚呼呼,有趣。”蔡相公笑的很開心,跟在管家身後往一進走。
那些賓客本來對柳慕遠正眼都不帶看的,一見自己老大居然對此子青睞有加,態度頓時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紛紛露出慈眉善目的表情來,跟他噓寒問暖,還要聊一下家常,打聽下生意如何,就差稱兄道弟了。
中堂改成的客廳剛落座,天上就開始打雷了。
蔡相公見狀,讓抓緊的將酒菜上齊了,省的來回跑被雨淋到。
柳慕遠跑回去,讓將做好的菜品趕緊給送過去,他自己則是在廚房裡爭分奪秒的一通忙活,終於將最後幾道大菜做好。
託著最後一道菜來到正堂,剛放好說聲齊了,外頭一陣急雨落下。
回不去了,他出門來到屋簷前,一邊跟幾個隨從聊天,一邊欣賞著燈籠映襯下的夜雨。
這雨來得急停的也快,約莫不到小半個時辰就停了,剩下就是雨後清新的涼爽。
正待回去,管家出來叫他:“郎君,相公請你進去一下。”
柳慕遠走進廳裡,就覺得氣氛比較壓抑,菜品罕見的剩下大半桌,這是沒做好?
不能吧,正在瞎猜,見蔡相公朝他招手,就走了過去。
“酒店那邊是不是有唱曲子的?”
“有啊,怎麼了?”
“要不你去傳一位過來,跟大家唱下解解悶,今晚的心情有些不爽利。”
原來這個月裡,朝堂之上正在展開一場激烈的黨派之爭。
官家趙佶因為宰相張商英政績平庸,因此早在幾個月以前,就召蔡京回京待命。
兩派人馬從那時就開始了一系列的明爭暗鬥,一直勝負未決。
今天大家又聚在這裡商討計策,因為陛下那邊遲遲沒有動靜,加上天氣的原因,心情都很煩躁,就想著聽個曲解悶。
“相公,店裡的女子唱曲粗鄙不中聽的,要不小子給你請個人來唱詞吧。”
機會來了,柳慕遠果斷的開始推薦。
“這附近有名家?不會是會仙樓那邊的吧。”
“就是這家的主人啊相公,她以前是很出名的一位上廳行首。”
“你差點將人家給毒死的那位?”
“嗯。”
“那感情好,”蔡京覺得有點意思,“那就請她來給大夥唱唱吧,行首級別的人物,唱功應該差不了。”
柳慕遠出去了。
過了一段時間,自己抱著個古琴進來放在了屏風前的案几上,等了一會,丫鬟抱琴跟一個女子從屏風後走出來。
抱琴手裡拿根蕭,女子蒙著薄紗,先給賓客們行個萬福禮,然後就跪坐在了古琴前。
“好像是花行首!”
賓客裡已經有人在小聲驚呼,“她不是毀容了?”
“被這位柳小郎君給治好了。”蔡京替大家解開了疑惑。
不過他不認識花想容,但是聽見賓客這口氣,應該的確是很有名。
花娘子等到大家都安靜了下來,才緩緩說道:“奴家許久不唱了,只是最近從柳郎君那裡,學到了一闋新詞,今天唱給諸位相公鑑賞,詞中可能有冒犯到的地方,萬望諒解。”
說罷示意一下,抱琴就拿著洞簫嗚嗚的吹起了前奏,她也撥弄古琴,輕啟朱唇唱道:
一曲定重樓
一眼半生籌
看的全都是那詭譎雲湧
入得此門不回首
無需宣之於口
我對案再拜那風雨瓢潑的殘陋再聚首
前奏一起,眾人就覺得此曲不凡。
等到主歌唱起時,就明白了這闕詞是以一名戲子的身份,來表達作詞者對人生的感慨。
花想容唱的很慢,語調舒緩而略帶傷感,加之她的聲音這就如同百靈一般清澈,以至於在場的人瞬間鴉雀無聲,都在安靜的聆聽。
戲子多秋
可憐一處情深舊
滿座衣冠皆老朽
黃泉故事無止休
戲無骨難左右
換過一折又重頭
只道最是人間不能留~~
聽到這裡時,蔡京相公一時痴了,眼中止不住流下兩行濁淚來。
呵呵,滿座衣冠皆老朽,換過一折又重頭,這不就是唱的老夫嘛。
\"看的全都是那詭譎雲湧\",描繪是人生中的變幻莫測和紛繁複雜。
“入得此門不回首,無需宣之於口,”說的是人一旦踏入某個領域就無法回頭。
\"滿座衣冠皆老朽,黃泉故事無止休\"
揭示了無論身份如何,最終都難免衰老和死亡,同時人間的故事也在不斷上演,無始無終。
\"只道最是人間不能留\",表達了對人間美好事物短暫易逝的無奈和遺憾。
所以說,這闋詞表面上是在唱一名戲子,實則說的就是所有人的人生經歷和感悟。
其他賓客也是一樣,他們都曾是朝中高官,三年以來或被打壓,或被罷官,可謂是受盡了屈辱。
如今被這代入感極強的曲子感染到,都是止不住的跟著掉了眼淚。
誤闖天家
勸餘放下手中砂
張口欲唱聲卻啞
粉面披衣叫個假
憐餘來安座下
不敢沾染佛前茶
只作凡人赴雪月風花···
聽到這裡大家跟著釋然,於是心情忽高忽低的,跟著入戲聽完了整首曲子,都是良久無語。
“此曲可入樂府~”
蔡相公意猶未盡,發出邀請道:“沒聽夠,行首可否再唱一遍?”
花想容微微一笑,“就是奴家,剛聽此曲時,也沉迷其中,良久不能自拔。”
於是又接著重唱了一遍,大家還是沒聽過癮,直到唱了第三遍。
“初聞不知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蔡相公合掌感嘆道:“聽了此曲頓悟人生,所有煩惱也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