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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邊的女人們淺嘗香檳，鮮紅的指甲將酒色襯托地格外晶瑩，她們一個個喜不自勝，刻意讓臉頰染上醉色。
陸老太太遠房兄長的侄女朱蓁，也算是舊時的大家閨秀，只因家道中落，遠遠不復往日的輝煌，不過還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然比不上那些真正的富家小姐，但她很快發現那個只知道將名牌堆在身上的謝億歡。
謝億歡也順從得被她邀約往南邊走去。沙發上的女人們無聊的很，只會抿上一口香檳，講誰家女兒嫁了個平民郎，誰家的公子看上了灰姑娘。謝億歡都不認識，卻也聽的帶勁。
“你們聽說了沒，陸家小公子看上了一個大她不少的女人。”一個紅唇大波浪的女人壓低聲音，“聽說那女人心機很重，裝作不瞭解他家家庭故意接近的。”
旁邊一個粗眉齊劉海模仿奧黛麗赫本的女人道：“這種女人往往自以為是，等陸小公子玩厭了，自然看穿她真面目，你想啊，這豪門貴族的門這麼容易進的。”
紅唇女還準備說些什麼，卻被朱蓁正色打斷了：“人陸小公子就在旁一桌呢，你們這麼明目張膽議論，也不怕正主聽見。”說罷，那兩人交換了眼色，順從地轉移了話題。
朱蓁朝謝億歡歉疚的笑笑，意思是別太在意。不一會，她便找藉口去了趟廁所。
粗眉女這才發現謝億歡的存在，她將她打量了一番，最終落到她的項鍊上：“卡地亞的？”
“是。”
粗眉女噗呲一聲笑了，她朝對面幾個女人使了個眼色，大家心照不宣地點點頭。謝億歡明白，這是富家小姐的圈子，自己自然不懂，再看看她們脖子上腕上手指上戴的，不是翠玉就是方鑽，企圖在她們眼裡尋求認同感，簡直是做夢。
“之前沒見過你，你是隨誰來的？”紅唇女朝她揚揚頭。
“陸先生。”
眼看她們的眼神尊敬了三分，謝億歡當然明白狐假虎威的道理。
“陸徵？”
“是。”
她們立刻嚴肅了起來。粗眉女再次打量了她一番：“這麼說，卡地亞也是陸先生送的？”
“是。”
“呵，不過如此，幾萬塊就能打發，你是農民的女兒吧。”紅唇女輕撫自己脖子上的大顆黃鑽項鍊，朝周圍的人示意，警報解除。
“你未免太便宜，我以為他至少會送辜青斯基。”另一個女人陰陽怪氣，“小姑娘，若是攀高枝也要會挑揀些，別將陸先生降級成暴花戶。”
剛說完，女人們笑了起來，就連倒酒的侍者也忍俊不禁。
謝億歡羞憤不已，抬頭將香檳一飲而盡。
“小妹妹，可別當真，姐姐們只是開個玩笑。”紅唇女作勢要攔住她大口喝酒，“這麼禁不起笑話，陸先生會不開心的。”
謝億歡當然明白，即使是陸徵身邊的女人也分三六九等，她們看人下菜碟，早已將她歸為最低那一等。
謝億歡笑道：“我不生氣，等我向陸先生要到辜青斯基，才有資格和姐姐們對話。”
紅唇女伸出食指左右擺了兩下，鮮紅色的指甲像兩團火焰繞得謝億歡暈暈乎乎，“喊著要東西誰不會，惹得陸先生心甘情願的賣給你才好呢。”說完又咯咯的笑了。
謝億歡只覺得自己進了盤絲洞，左繞右繞怎麼也繞不出這些女人的伶俐口舌。她試圖將香檳杯放在茶几上，手一歪，杯腳不穩，脆生生摔碎了。
謝億歡不知所措，就要蹲下去撿起碎玻璃渣，卻被一隻手扶住，按下她肩膀使他落坐沙發。
他靠近謝意歡的臉，嗅了嗅，笑道：“還沒喝酒，怎麼像醉了一樣？”
粗眉女眼色最尖，她興奮又緊張，起身道：“陸...陸先生，你來了...請坐。”
陸徵從善如流，毫不顧忌得坐在謝億歡身邊，那些女人瞬間被點亮了，她們爭先恐後的介紹自己，陸徵與她們點頭，微笑，讓每個人都感到眷顧與尊重。
他們談論某個拍賣會上某人聲東擊西地出價，談論某位太太如何將自家公子送入英國某皇家學校成為喬治王子的同班同學......男人與女人共同感興趣的話題不多，可陸徵友善地結果每一個話題，惹得在座的每一位花枝亂顫。謝億歡聽不懂，便百無聊賴的四處張望，看到陸煜清在不遠處衝她齜牙咧嘴，那嘴形好像在說：“看，小叔叔在女人堆裡多遊刃有餘！”
陸徵偏了偏頭，看向被紅唇女擋住的另一人：“金今，你在看什麼書？”
這個黑髮如瀑布般垂下的女人，終於將長髮別於耳後，緩緩扣上書，被塗成棕紅色的櫻桃唇彎成月牙的形狀，“陸徵哥，好久不見。”
這女人嘴角總是彎彎的，好像無時無刻不在釋放善意，她選擇最為喧囂之處讀詩集，絕不是好相與的女人。她的眼睛和嘴角一樣尖銳，鼻子小巧卻高挺，絕對是個狠角色。
“倫敦一別，我們有很久未見了。”陸徵朝她點頭。
“你還記得啊，那年真不容易，還好我們一直在一起。”金今低頭淺笑，她的眼裡泛著光，柔軟極了。
“我，餘洵，你。”陸徵笑，“餘洵還好嗎？”
謝億歡看到金今的臉色失落了很多，傻子也看得出，陸徵正妥帖地保持距離。她不禁噗呲一笑。
像是寧靜的湖面被調皮的孩子打了幾個水漂，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謝億歡處。
“有這麼好笑？”陸徵玩味地看她。
謝億歡尷尬得差點扣出一座精絕古城，她舉起酒杯：“抱歉，這一杯我幹了！”然後一飲而盡。
“這位小姐，是陸徵哥的女朋友？”金今問。
“不是所有和陸先生一起出現的女人都是他的女人的。”謝億歡不喜歡這個女人，她看了眼她手上的書，“金小姐看張愛玲，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金今被她說得噎住，又重新拿起書，“你也看？”
“小甜文看膩了，偶爾看看張愛玲解膩。”謝億歡大言不慚。陸徵在一旁偷笑，他往後靠些，手不自覺的撐在謝億歡身後。
“你喜歡哪一篇？”金今問。
“淺水灣海上島嶼，濡溼空氣還有翠綠火紅的熱帶樹那篇。”謝億歡故弄玄虛。
金今神色不那麼自然，卻也不動聲色地將話題轉開了。
陸徵不再搭話，他悄悄靠進謝億歡那邊，湊到她耳邊輕聲說：“傾城之戀。”
謝億歡耳廓被陸徵撥出的氣體染紅，周身瀰漫著松柏清香，在座的女人最想討好的男人，此刻他在自己身後，坦然地向自己，隱秘地解開她故弄玄虛挖苦別人的謎面，有一種軟溶溶，蜜滋滋的感覺湧進她的心間，她渾身放鬆下來，但卻很快渾身戰慄，他是那麼可怕的男人啊，他不知道擁有多少女人，連他的妹妹都痛苦地控訴他的狠毒，這放鬆和緊張交替在她身體裡激起了一陣逆流，不知不覺她的臉色泛上了翻滾的血色。
時間以心跳來計算，不知何時，金今又將話題引入，聊一些船和暴風雨的夜晚的事情，謝億歡腦袋像漿糊一樣完全聽不進，這時候朱蓁回來了，見陸徵將自己位置佔了，便安靜的站在一旁，謝億歡將自己的位置讓出來，朱蓁歡喜地坐下了。
她像一陣風般離開，離開那片喧囂，回頭望，那熱鬧仍在繼續，陸徵撫著下巴傾聽著對面的女人。一切都好像她未曾出現過。陸煜清喚她過去，埋怨她喝多了酒，臉都紅了。
“愛喝酒？”陸煜清捏捏她的臉蛋。
“香檳不錯。”
“那行，今晚暢飲，不用擔心別的，有我顧你。”他拍拍胸脯，格外可靠的樣子。
“別別別，到時候在這群名流貴族面前耍起酒瘋，那還得了。”謝億歡連連擺手。
“放心，我到時候將你扛進房間，絕不讓你出醜。”陸煜清道。
“房間？難不成在這裡過夜？”
“小叔叔沒跟你說？後院有房，我們明天才走。海邊的夜色不容錯過。”
“我什麼也沒帶。”
“不必帶，這裡什麼都有。”
謝億歡無力推脫，不自覺的看向南邊那群男男女女，陸煜清說：“小叔叔今晚就走，你猜猜他今晚會帶誰走？”
“他真會帶女人走？”
“男人選擇太多，真容易挑花眼。”陸煜清不答，反而故弄玄虛。
“金今？”
“不會是她，她是小叔叔摯友的女人。小叔叔只是富豪，不是禽獸。”陸煜清笑。
晚宴時分，謝億歡坐在陸煜清旁邊，陸煜清格外體貼，不停地幫她夾菜，可他夾的都是她不愛吃的菜，也是，兩人約會從來都是謝億歡遷就陸煜清，她從不提出自己的喜好，陸煜清自然不明白。那些女人們很快看出了謝億歡與陸煜清的關係，紛紛上前敬酒賠罪，謝億歡不得已一杯一杯的飲酒。沒吃多少飯菜，酒精在胃裡火辣辣的，像一根針有節律地刺著。她給陸煜清使了好多次眼色，他卻毫不在意，只管給她夾菜。
晚宴很快結束，陸老太太急著要去海邊走走，她點了幾個人與她隨行，陸煜清推脫說要先將醉酒的謝億歡送回房間。
謝億歡安靜的趴在桌上，她很清楚，自己腦子格外清醒，只是舌頭跟不上大腦，行動稍有遲緩，頭一陣一陣的疼痛。
“我沒醉，休息會就好。”
“你是沒醉過，連醉酒是什麼感覺都不知道。”
早在剛進大學，她就和蔣薇勇闖酒吧，誰知去得太早被告知夜晚11點才開門，那條街很長，周圍煙火氣足，都是賣小吃和飲品的，她們足足逛了五個來回，剛到11點，便衝進酒吧，可酒吧空空如也，酒保將選單擺在她們面前，告訴她，這裡最低消費人均180，不過五分鐘，兩人便灰溜溜地出來了。那大概是離醉酒最近的一次吧。
有的人醉酒喜歡逢人便感嘆人生，有的人醉酒喜歡瘋瘋癲癲大搞人體藝術，謝億歡是屬於安安靜靜自己消化那種。
她趴在桌上，乖乖等著陸煜清。他來來回回似乎在張羅著房間，換洗衣物的事。她不想過夜，既然今夜陸徵會離開，那她會懇求陸徵帶她走。
陸徵不知何時坐在她的身旁，“醉了？”
“沒...”
“謝小姐不該喝地這麼醉。”陸徵聲音輕柔，謝億歡只覺得眼前被霧氣籠罩，怎麼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很不體面，我知道。”謝億歡拉住他的袖子，“小叔叔，帶我一起走。”
“億歡！”陸煜清跑來，將謝億歡摟住，他朝陸徵道：“小叔叔，我將她送進房間。她該休息了。”
“我要回家！”謝億歡試圖全力抵抗，可她卻無法調動力氣。
“你不適合回家。”陸煜清已將她帶離。謝億歡只覺得自己渾身泛起了絕望的情緒，人要是無法自理了，只能成為別人刀下的肉。
這時候，她想她應該相信陸煜清，他一向愛她，珍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