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災變後的第九十五天。
低風險城市:嘉南市。
八號感染區。
......
裸露的鋼筋水泥和腐臭的屍體是城市的主旋律,殘破的廢墟之上是隨處可見血跡和抓痕。
坍塌的樓板擋住了一家超市大門,只留下一個半人高的狗洞。
從裡面爬出一個濃眉大眼的小男孩。
腳踝上綁著一根麻繩,拖拽出一個鼓鼓囊囊的蛇皮編織袋。
少年身後跟著一隻大金毛。
洞口把風的少年,手裡握著生鏽的匕首。
目光凝重地環顧四周,時不時敲打自己的腦袋。
“哥,這些夠咱們生活一個月了。
多出來的物資還能換錢,多虧了大黃髮現這個狗洞!”
小男孩名叫路明遠,把風的少年是他異父異母的兄弟洛方舟,比他大三歲。
兩人一起在孤兒院長大。
洛方舟額頭的青筋暴起,不停地冒汗。
“哥,你又開始頭疼了?”
“嗯,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災變後,一種命名為“異化”的病毒迅速蔓延。
研究發現感染“異化病毒”的人類會發生異變。
研究人員在感染者的DNA中分離出多種動物的基因序列,貓、狗、老鼠、壁虎......甚至是鬣狗、灰狼,蜥蜴。
但是至今沒有找到準確的感染源。
這種病毒並不具備廣義的傳染性。
或者說,這種病毒會主動尋找合適的宿主。
導致宿主的基因序列發生畸變。
洛方舟在尋找物資的途中不幸感染了“異化病毒”,經常莫名其妙頭疼,有時甚至會疼到暈厥。
“哥,你別擔心。
等咱們攢足錢就能去買特效藥了。
聽說顧氏研發出了新型藥劑,你的病一定會好的。”
路明遠安慰洛方舟。
洛方舟閉眼按壓著太陽穴緩解頭疼。
還算慶幸的是,目前他還沒有出現異變的症狀。
一旦發生異變,感染者就會喪失人性,淪為“異獸”,發瘋似的攻擊撕咬。
為了儘快恢復社會秩序,也為了抵禦異獸的襲擊。
城市被分隔成感染區和隔離區。
未感染的人類被荷槍實彈的武裝部隊保護起來,住進隔離區生活。
異獸則躲藏在感染區陰暗破碎的廢墟里,常在夜裡出來行動尋覓食物,老鼠、蟑螂、蛇......甚至是人類。
與此同時,
為了找到對抗“異化病毒”的辦法。
林氏和顧氏兩家財團聯合多家生物機構共同研發特效藥。
據說最新研製的特效藥能夠抑制“異化病毒”的異變,修復畸變的基因序列,將異獸重新變回人類。
但始終處於臨床階段,而目前市面上的特效藥只在感染初期有效。
也就意味著,一旦發生異變,一切都晚了。
可即便是一般特效藥的價格也很昂貴。
加上各類生活物資價格居高不下,很少人能支付得起費用。
沒有生活來源的路明遠和洛方舟只能冒險從感染區搜尋有價值的物資帶回隔離區換錢。
落日的餘暉灑向頹敗的建築。
城市被警戒帶和警告標語包圍。
誰都不知道看似空無一人的廢墟里藏著什麼。
也不知道那些尖厲的抓痕和斑駁的血跡是誰留下的。
路明遠看了一眼撿來的兒童手錶。
下午五點三十五。
隔離區下午六點之後就會封鎖出入口,要抓緊趕回去才行。
到了夜晚,感染區的異獸就會出巢覓食,留給他們的只有死亡一條路。
“小傢伙,把手裡的東西交出來!”
一個光頭壯漢撿起一根斷裂的鋼筋直愣愣地朝兩人走過來。
看見路明遠手裡提著的蛇皮編織袋裝著不少東西。
厲聲喝道:“不想死就乖乖聽話,把東西給我。”
路明遠攥緊手裡的蛇皮袋子放到身後。
袋子裡的物資是要換錢給哥哥治病的。
“哥,怎麼辦?”
“別怕,你先走。”
“哥,那你呢?”
“十分鐘,你去隔離區北門等我。”
洛方舟握緊匕首,擋在路明遠身前。
“他孃的,兩個毛頭小子聽不懂人話啊!找死!”
光頭大漢掄起手裡的鋼筋猛甩兩下,發出“簌簌”的風聲。
洛方舟用衣袖裹緊刀柄,眼神冷峻得不像十七歲的少年。
“他孃的!”
大漢邁著大步走近。
大金毛見狀朝漢子猛撲過去,一口咬住漢子大腿,被一腳踢開。
洛方舟咬著牙,衝上去。
路明遠拎著蛇皮袋子撒開腿往隔離區跑。
瓦礫和碎石劃破鞋底,鮮血染紅了腳掌。
“快走,不要回頭看!”
洛方舟揮舞手裡的匕首猛地朝大漢要害刺去。
隔離區在城市東南角,被一張巨大的高壓電網籠罩。
設有東、西、北三道門。
每個出入口都有武裝部隊全天候值守,隔離區內也有治安隊負責管理秩序。
路明遠站在北門不遠處,等洛方舟回來一起進隔離區。
北門的武裝人員穿著防彈背心,最外面套著類似盔甲的灰黑色防護服,手裡端著狙擊槍。
據說裡面裝的都是特製的獵頭子彈,能夠輕鬆擊穿兇獸的甲冑,還有大劑量的麻醉藥。
大金毛一瘸一拐跑迴路明遠身邊,舔食掉腳上殘留的血塊。
洛方舟強忍著頭疼慢慢往回走。
輕輕擦拭去匕首的血漬,衣袖染成了血紅。
“哥,你沒事吧。”
“嗯,進去吧。”
洛方舟繼續敲打著太陽穴。
他發現自己一旦積蓄怒火,頭疼就會加劇。
路明遠從蛇皮袋裡掏出兩盒橡膠製品和兩瓶水,走上前悄咪咪遞給門口的守衛。
“守衛大哥,站了一天辛苦了,喝點水,這是一點點心意。”
守衛瞧見盒子上印著“001超薄”,手裡的槍一哆嗦,急忙揣進口袋裡。
這些橡膠製品在災變以後變得極為稀缺。
這麼一盒就是守衛們半個月的薪水,捨不得買。
到了夜裡聽隔壁“嗯嗯啊啊”,心癢癢。
可萬一有了崽開銷更大,只好憋著。
家裡婆娘也是叫苦不迭,天天靠左手過日子。
這一盒足夠他用一禮拜的。
守衛上下打量路明遠,手裡提著一個“尿素”編織袋。
身後跟著大金毛。
“這狗你養的?”
“對,我和我哥撿來的,叫大黃!”
路明遠指了指不遠處的洛方舟,笑得很單純,不像是說謊的樣子。
守衛瞟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洛方舟。
少年的眼眸中藏著超乎年齡的成熟和穩重。
卷著袖口,遮掩血跡。
“進去吧。”
路明遠鬆了口氣。
門口的守衛也是混口飯吃,能撈點好處何樂而不為,尤其是在物資緊缺的特殊時期。
更何況還是這種稀有物資。
“哥,那個001超薄是幹什麼用的,好像很搶手的樣子。”
洛方舟沒有吱聲。
路明遠年紀還小,現在和他解釋這個不太好,怕他學壞。
路明遠得意揚揚道:
“你不說我也知道。
不就是帶味兒的氣球嘛,什麼草莓味、菠蘿味、孜然味......
真不知道有什麼稀奇的,又不能咽。”
洛方舟點點頭,笑道:“對對對,你知道還問。”
嘉南市的隔離區裡住的都是附近城市流落的難民。
說白了,這座隔離區也就是“貧民窟”。
基礎設施建設落後,物資供不應求,沒有基本的生活保障。
有錢的財團、隔離區的管理者才不會在乎難民的死活。
過著富足奢侈的生活,有昂貴的醫療設施提供全方位保障,依舊處於“食物鏈”頂端。
而底層的可憐人依舊為活著發愁。
即便他們沒有在感染區被感染,或是被感染者殺死吃掉,也可能會被餓死,病死。
甚至失去理智去偷搶物資而被治安隊當作野獸射殺。
他們在這片高壓電網之下就像是螻蟻,任人踐踏,死了也不會有人在意。
災變讓人類社會“弱肉強食”的本質暴露得徹底。
洛方舟明白這一切。
他和路明遠也在可憐人的行列裡,他們不得不為了活著而去冒險。
“糟了!哥,我出門的時候好像忘關門了,不會進小偷吧?”
“咱們家還有東西可以偷嗎?”
路明遠撓撓頭,傻憨地笑道:
“好像也是哦,上次小偷來實在不知道偷什麼,最後撬了把鎖帶走,害得我們現在門都鎖不上。”
洛方舟無奈地搖搖頭。
估計小偷當時也懵了,頭一回遇上“空城計”。
貧民窟的住宅都是些年久失修的廢棄商品房。
經簡易改裝換了個名字,叫做“安置房”。
街道兩邊隨處可見“足浴”“土家菜”、“美髮”、“辣妹子”這類殘存的店鋪招牌。
大多已經歇業關門,空留一地狼藉。
許多貧民窟的人為了活下去都會選擇涉險去所謂的“富人區”做灰色行當。
賺到錢的人不少,但死了、瘸了、被拐賣也都是尋常不過的事情。
路明遠和洛方舟也想過要不要去富人區鍍鍍金。
萬一被哪個富婆盯上,做做牛郎說不定比現在過得好。
可看到從富人區逃回來的劉胖子做牛郎一個月足足瘦了三十斤。
面黃肌瘦,看見女人就慌不擇路,腿發軟。
他們果斷放棄了。
果然牛郎這活兒不是誰都能幹的。
“把袋子先給我,我有點事,你先回去。”
洛方舟忽然對路明遠說道。
“好。”
路明遠聽話地點點頭,把尿素袋子遞給洛方舟。
洛方舟轉頭拐進附近衚衕,身後的腳步聲繼續跟著。
腰間的匕首來回晃盪。
洛方舟察覺到了有人尾隨他們,穿著一身破爛衣服。
餓狼般的眼神來回打量著他們手裡的蛇皮袋。
路明遠回到“安置房”,果不其然,門沒關。
可還沒進門,他就嗅到屋裡有一股複雜的味道。
劣質香水夾雜著淡淡的菸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