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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涯走了進去,道了一聲娘娘,而後一言不發。
空氣在沉默中凝固。
“怎麼了,你初來時可不是這般沉悶。”
“才上任城隍一月餘,就帶上了這等老氣,是心中有愧,還是對前路迷茫,又還是近鄉情更怯?”
后土娘娘溫聲軟語,卻又敲打在陸涯心頭。
陸涯坐下,端起尚且溫熱的茶水,取出人間點心遞過去說:“這是人間之物,我特意尋了些好吃的。”
“不說便算了。”
后土娘娘倒未拒絕,拿起塊點心品嚐,點評道:“確實美味。”
陸涯這才問道:“娘娘,你說推廣黃粱夢網,利弊幾何?”
后土娘娘放下點心,耐心問道:“你可曾記得剛悟出賽博之心時所說之語?”
陸涯點頭:“記得。以黃粱夢網溝通三界,以機械造物解放百姓,開民智,止干戈,人人如龍,三界大興。”
“既然記得,又為何疑惑?”
后土娘娘問道。
陸涯卻是不知如何回答。
鮮衣怒馬是少年,可迷茫困頓也是少年,他本以為此去擔任城隍,憑藉著黃粱夢網便可造福一方。
事實上,他做到了。
而且效果還極為顯著,甚至驚動天庭、佛門。
偏偏這個時候,陸涯迷茫了。
或許那些城隍有句話並未說錯,黃粱夢網的出現讓普通百姓成為待宰割肉的豬玀,可豬玀好歹能吃飽,卻是比那些被人隨意驅趕的蟲豸好多了。
可這……
為何就不能更好些呢?
后土娘娘明白陸涯心中所擔憂之事。
她站起身,聲音依舊溫和:“隨我上天庭一趟吧。道門、佛門間的爭論也該結束了,畢竟是你的提議,聽聽結果也無妨。”
不由陸涯拒絕,便有微風將他托起。
眼見所見劇烈變化,僅僅是數個呼吸,陸涯便到了天庭。
后土娘娘落在雲頭閉目養神,眾多仙神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大天尊坐在凌霄寶殿上,仙神、菩薩陳坐兩側,靜靜等候最終結果的宣佈。
下一刻,恢弘聲音響起。
“三界承平,可劫氣聚,是為災。”
“地府陰魂遍地,人間怨氣如叢,是以兵戈起。”
“今有賢人上呈黃粱夢網妙法,可聯通三界,教化萬民……今設網部,司職網路諸事,與其他八部並列,是為九部……”
大天尊的聲音不斷在天庭迴盪。
說完正事,接下來則是封賞。
網部設下夢網帝君一職,是為神職,加封尊號萬機,但並未道出擔任人選;至於麾下四星君,只指定了三人,其中還有個陸涯的熟人——徽州府君趙司鐸。
賞賜完畢,便是一些場面話。
后土娘娘沒有停留,帶著陸涯返回地府,順道開口說:“那網部帝君之位,是留給你的。”
“我?”
“娘娘,我怎能擔任帝君之位?”
陸涯也不是謙虛。
他實力低下,不過是郭北縣城隍,怎突然成了帝君。
聽言,后土娘娘淺笑道:“香火神職本就如此,你掌握黃粱夢網權柄,這萬機夢網帝君之位自然是你的。再者,地府這等面子還是有的。”
陸涯沒想到是這個結果。
帝君啊!
那幾乎是香火神職的盡頭。
這一出,直接讓他少走了上百年彎路。
可緊隨其後的便是疑惑,
陸涯並不曾小覷這漫天神佛的智慧,哪一個不是活了無窮歲月,一頭豬活上數百年都能成精,黃粱夢網推廣至三界將會帶來的影響他們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那位大天尊還是同意了。
邪乎到家必有鬼。
為什麼?
陸涯很想問一句。
“好了,”后土娘娘輕笑一聲,又說道:“雖說那帝君之位留給了你,可我和玉帝、三清道友共同定下約定,你需要在百年之內三花聚頂,五氣朝元,榮登太乙金仙之境,並完成帝君儀軌,如此才徹底算是成就帝君。”
陸涯:“……”
“怎麼?”
“莫不是覺得太難了?”
后土娘娘關懷道。
陸涯搖了搖頭,身為掛壁,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他的修行已經步入正軌,能量熔爐已經修煉完成,只等著萬法熔爐熔鍊出一門正統賽博修行之法,再凝練出量子元神……
此後,修行一片坦途。
小院中,陸涯深吸一口氣,感激道:“陸涯多謝娘娘。”
后土娘娘點頭,又道:“你隨我來。”
陸涯不明所以,靜靜跟在身後。
兩人離開這幽靜小院,后土娘娘開闢出一條通道,帶著陸涯進入地府最為核心所在——六道輪迴,無數被洗去記憶的陰魂在此輪迴,許許多多畫面呈現,生老病死,在這可以看見一個個人的生平,也包含妖魔鬼怪。
這時,后土娘娘一句話,陡然讓陸涯心潮澎湃。
“陸涯,我欲傳度於你,你可願?”
所謂傳度,乃是師徒間傳下法門,度其得道。
若是放眼道門中,便是正式認可弟子,可以授籙,以符籙號令諸多鬼神,或是施展凝練護法神兵,是一等一的大事。
陸涯當即改口:“弟子願。”
“甚好。”
后土娘娘喜悅。
她隨手招來六道輪迴之力,凝聚成青色玄裳贈予陸涯,說道:“拜師收徒有一眾規矩,便是最為隨心所欲的太上,在收徒之時也是極為慎重。不過我這規矩倒是不多,唯有一條,你入我道統,當心系蒼生。”
“是,弟子謹遵老師教誨。”
后土娘娘頷首輕垂,目光柔和,再次開口:“你已及冠,可曾想好表字?”
陸涯搖頭,又點頭說:“不曾怎麼想過。只是,人活一生,求個平安;仙神一世,所為避劫。我此前來時,只求個無災無難。”
“無災無難,你倒是口氣不小,這談何容易?”
后土娘娘笑罵一句。
她又道:“既然你有所願景,那便取個無災的字,願你所到之處,無災無難。”
陸涯點頭:“多謝老師賜字。”
收徒傳度完成,便應是上表祖師,告知同門。
可身為地府主宰,與三清道祖同輩,天下修行者眾多,也無一人可為后土之師,這一流程自然免去。
再者,娘娘也是喜靜之人。
她只發了一封誥令,告知三界鬼神仙佛而已。
於是,三界震動。
不多時,后土娘娘帶著陸涯返回小院。
收了徒,定下師徒名分,該是傳道授業解惑矣。
可陸涯走的是自已悟出的賽博之道,后土娘娘雖能觸類旁通,可又不想影響陸涯所思所想,便說道:“你之修行,我無法過多指點。地府之中,有藏書萬卷,你可自行觀看。若是有疑惑時,再來尋我。”
“是。”
陸涯點頭稱是,可想起無意中瞥見娘娘落寞眼神,又忍不住好奇問道:“老師,你之前收過其他弟子?”
后土一愣,微微嘆氣:“若是有機會,你會見到你師姐的。”
很明顯,娘娘不願意提及此事。
陸涯開口告退。
而在離開時,后土娘娘再次贈語:“我記得你此前說過人定勝天,如今我也以此話回贈於你。黃粱夢網是好是壞,皆有人定。你如今有所困惑,不過是見得不多,雖有諸多想法,可那終究是想法,不曾實踐過。”
“這次回去後,若是不想擔任城隍,可自行掛印離去。”
“若是想留著也可,網上辦公也是良策。”
“多走走,多見見眾生,你心中疑惑自然有答案。”
小院中,在後土娘娘的輕聲敘說中,陸涯心中迷茫漸漸消散。
他拱手道謝:“多謝老師指點。”
后土娘娘微微點頭。
隨後,陸涯告辭離去。
不過,他沒離開地府,而是前往閻羅殿。
閻羅殿中,黑白無常以及判官崔珏三人正在埋頭處理公文,時不時發出一聲哀嘆埋怨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