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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執領著老屈進了亂縣。
小執見過老屈偷小金魚,見過老曲鼻青臉腫的與惡狗搶食,見過他半夜在街上如遊魂般尋尋覓覓.......
街上鬧哄哄的,大家都湧到縣衙看熱鬧去了。
老屈被縣太爺抓了!!!
大家三言兩語的議論,彷彿好像他們每個人都被偷了?
不,應該是,彷彿他們就是被偷的物品,對於老屈的作案過程一清二楚。
小執抬頭,看見一塊板子:正大光明。
哦。走神了。
主角應該是縣太爺的。
此時縣太爺顯得似乎有些過於興奮,若不是她那碩大的胸脯拖著,小執懷疑她的雙下巴會拖到地上。
彷彿注意到了小執的目光,縣太爺對他拋了個媚眼,臉上的褶子更深了。
小執有些後悔沒有在臉上多抹些灰。
這次,縣太爺不再姑息,若是無人認領作保,老屈定是免不了受罰。
這一罰,多半是朝著要他命去的。
小執看著,就像一個局外人。
歐,他本來就是局外人,比其他看熱鬧興奮地兩眼冒光的村民還像局外人。
可就在縣令拍板之際,這個局外人大喊了一聲:“我願作保。”
“胡鬧!你本也是個孤兒,非他父母,非他親緣兄弟,如何作保?”
“我娶了他,做他夫郎。”
眾人大驚。
“可你是男子!!!”
“例律上未曾說過男子不可與男子結合。”
“放肆!”
縣太爺氣得臉上的粉唰唰的往下掉,混合著下面眾人的議論。
“這小孩怕是瘋了吧?且不說他們都是男子,這一老一少的 ——都可以當爺孫了吧?”
“小孩子家家,懂啥叫夫妻嗎”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
小執就安靜地聽著,沒有任何反應。
“老爺,你當縣令,想必見聞不少。我聽說當初縣上有兩個女子相戀,婚禮你都參加了,你應當記得吧?既然女子與女子可以結合,為何男子與男子不可?”
堂上已然靜如死水。
再看,縣令臉上一片陰沉,不知在想些什麼。
*
這怕是亂縣有史以來,最荒唐的婚宴了。
十歲稚童與六十歲的老翁的結合。說出去,怕是也沒有人信。
小執挺直腰背,頭昂得高高的;老屈佝僂著背,像一塊被火烤得彎折扭曲的木片。可笑的是,二人齊高,雙雙紅衣,竟有一種奇異的和諧感。
窄庭漏屋,無人觀禮。
一切從簡,一對紅燭,一聲對拜,一句夫郎。
從此,不分你我。
最後,只有縣令來了。
她送來了小金魚,此間並未多言,只是臨走前,頓了頓,問小執:“你真的只有十歲嗎?”
年幼的新郎官不答反問:“我還以為,你會問我她怎麼樣呢。”
縣令有些不悅,走了。
小執把得來的小金魚都給了老屈。
老屈接過,並未多看,收入懷中。
二人並肩坐在庭院間的大樟樹下。
月光如水傾下,紅衣朦朧。
“.......”
“這裡找不到你要的小金魚。”
“.......”
“明日,我帶你離開這裡,如何?”
“......”
“你叫什麼?”
“.......”
“不想說也沒關係。我明白,你都不記得了。我叫執,有過很多姓。從前,你叫我執,我都是極高興的。”
“.......”
彷彿是嫌小執太吵,老屈起身離開,進屋,他看著門外的小執,張了張口,卻是隻發出咿呀的聲音。老屈低眉,臉融入陰影,將聒噪的小執關在門外。
小執莫名其妙的撓撓頭,又抬頭看月。
與在路口時不同,進了亂縣之後,他看見的月亮就變成了紅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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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地方叫亂縣。
這個老頭叫老屈。
他要找一件東西,一條魚,一條小金魚。
那人說,找到了,就帶他走。
他已經找了大半輩子了。
那時他還是個小童。
一場大火燒燬了一切,他本該和家人一起葬身火海,那人如天神降臨,慈悲溫柔。他求那人帶他走,救他出苦海。
那人說等他找到一條屬於他自已的小金魚,就帶他走。
後來,一個女人撿到了他,摸著他的小髒臉說,以後,她就是他娘。
再之後,她們一起被屈老爹帶回了亂縣。
12歲時,徵兵,家家戶戶要出一人丁。
他知道的,去的人,沒有一個人回來。
他哭鬧,不肯去。
爹孃端了一碗湯給他,說,喝了,睡一覺,就帶他去找小金魚。
一醒來,就在營帳裡,營頭粗嘎的聲音應著外頭的廝殺聲,如陣陣石錘悶敲在腦門,只覺頭暈腦脹。
營頭見他沒有反應,一巴掌呼在他臉上——
四十多年過去了,他最後成了別人口中的老屈。
生死邊緣徘徊,日日提心吊膽,容不得老屈去多想什麼小金魚。
他每天晚上都仔仔細細的擦拭自已的佩刀,可是他沒殺過人。
不殺人,自然也有在戰場上活下去的辦法。
營頭在他到戰場的第一年就死了。
屍體是老屈親手拖回來的。
死相太難看,老屈認出他後,便不再看他一眼。
席子蓋上,就拋到坑裡,埋上土,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沒人來過,未有死亡。
總有新人來,來了不久,又被拖到山後的大坑。
後來,老屈便不再和任何人說話了。
再後來,他就忘記怎麼說話了。
他在等著,等著回家,回家質問那狠心的父母;或者,等著死亡,等著夜裡反光的利刃真正的刺進身體。
60歲的那年,他回家了,回到了一個叫亂縣的地方。
他不怪了,不怨了。
他想爹孃了。
他被送回來的時候,已然物是人非。
村頭幾個小孩在玩打鬥,看見他,乖巧的喊:爺爺好!
他沉默不應。
小孩又戲做一團,不再理他。
又有一個孩子,倒是直接問他是不是要進去。也不管他回不回答,直接帶路,彷彿篤定他會跟上。
老屈邁著疲倦的步子跟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