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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章 仕途泥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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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五年,白英超申林鴿終於從印刷廠那個十四平米的小房子搬家了,他們搬進了監察局新建的單元樓,白英超本人也終於獲得了一個副股長的職位。在獲得這個職位的競爭中,白英超先後主辦了勞動局長受賄案、稅務局領導集體分贓小金庫案、保黃鎮副鎮長貪汙案,在全縣都有較大影響。由於辦案成績突出,他還獲得了“辦案能手”特殊榮譽。正當白英超已看到了仕途希望,躊躇滿志再向上攀登之際,卻遭遇到了紀委監察局合署辦公。縣委常委縣委辦主任盆文忠調來縣紀檢監察委當了書記。盆文忠在白山縣是個官家大戶,縣委大院各單位他都安排有親戚朋友,光縣紀檢監察委裡都有五人跟他沾親帶故。紀委監察局合署辦公後,面臨著人事調整。誰應該提拔到紀檢監察室當主任,現在有兩個人選,一個是白英超、一個是盆文宗連襟孟生勤。按學歷白英超是大專;孟生勤則是中專(沒按進編監察局的學歷要求標準而是靠盆文宗的關係進編監察局的),按工作能力,他們兩人都主辦過副科級以上的幹部違紀案件,都能勝任獨立辦案工作,能力可謂旗鼓相當。可在盆文忠心裡他是要提拔連襟孟生勤的,為了消除提拔孟生勤的障阻,盆文忠就想到了把白英超調離紀檢監察部門。這天盆文忠把白英超叫進了他的書記辦公室。

“小白啊,進縣委大院幾年了?”年僅四十五歲的盆文忠,滿面油光,說起話來像鼓風,呼呼嗡響,讓人畏懼三。白英超落座後,盆文忠直奔主題問他道。

“盆書記,按年頭算有八年了。”白英超卻不知盆文忠問的是何意。就如實先回道再說。

“想不想再在職務上向上升一升啊?”盆文忠又問道。

“想啊,這升職的事誰不想啊?”白英超沒想到,作為縣委常委的盆文忠;會親自關心自已的升職問題,感覺好運就要來了。於是就直言不諱地回答道。

“小白啊,我直接給你說吧,現在有兩個路子供你選擇,一是由我主持,你與孟生勤一同參加紀檢監察委全體群眾投票推選,誰得票多,誰當紀檢監察室主任。小白啊,我都給你說實話吧,由我主持大家投票,你想想看,就算我再公正,鑑於我與孟生勤的特殊關係,大家又會有幾人能投票給你?靠群眾投票升職,我就怕你小白吃虧。所以還有一條路子可提供你選擇,物資局現空出個副局長的位置,我可以在常委會上推茬你小白去當這個副局長,這一下你就從副股級直接升職到了副科級,比在縣紀檢監察委當科室主任還高半級。小白啊,我都是站在你的角度上在考慮問題,你自已是怎麼想的?可以說來聽聽。”盆文忠直視著白英超說道。

白英超也知道,靠本單位群眾投票推選職務,孟生勤由於盆文忠的原因,優勢肯定比自已大。並也懂得,在官本位的人情現實社會里,無論何單位,既是群眾投票,群眾也得看一把手的意圖和臉色行事,這是無法改變的。因此,白英超覺得盆文忠總算對自已說的是實話,是把明白話說在了桌面上。但是,白英超卻不明白,自已一個小小的副股級,咋可能一躍就能升為副科級,副科級,這可是一個大的臺階,好多仕途中人一輩子也攀不上,難道自已才三十出頭就能攀上副科級?白英超心裡有些疑惑,於是他鼓起膽子問盆文忠道:“盆書記,那為啥偏把我調到物資局當副局長?”

“因為物資局缺紀委書記,你到物資局當副局長可以同時兼任那裡的紀委書記啊。”其實盆文忠是在哄騙白英超。物資局缺紀委書記不假,但實際情況卻是,物資局已改制物資總公司,調到物資總公司就等於調離了公務員編制。不僅如此,物資總公司所轄的七個公司,其中一個已破產,五個也瀕臨破產。現只有民爆一家公司還能上交管理費。取消了公務員編制的總公司人員,已斷了財政撥款,因收不上管理費已有三月沒發工資了,經濟環境正在惡化。因此,只要有點上邊關係的幹部都在想辦法逃離物資局,所謂空缺的那個副局長,就是找到上邊關係後剛逃走的袁剛,他寧願到農業局去當工會主任,也不願再留在物資局當副局長。當下,已沒有誰還願意再去物資局任職了,盆文忠作為縣委常委,本來對物資局調不動人去的現狀心知肚明,但他卻隻字不提,反而許願白英超去那裡兼任紀委書記,真是個哄騙人的高手。在盆文忠心裡,那裡方便,他就把白英超往那裡趕,只要趕走不再對提拔孟生勤構成障礙就好了。

聽盆文忠許願自已還兼任物資局的紀委書記,白英超心動了,他想,這既有經濟權力又有政治權力的一肩雙挑的副科級,那可比一般的副科級強多了。白英超看盆文忠那善意又嚴蕭的神情,不像在糊弄自已。一肩雙挑的副科級終於征服了他。於是白英超向盆文忠表明態度道:“盆書記,既然你提拔重用我,那我服從領導的安排,願意去物資局好好幹,為盆書記你爭光,也為我們紀檢監察委這個集體爭光。”

白英超調物資局任副局長兼紀委書記的意見,之前,盆文忠就已和組織部打過招呼。與白英超談話後不到一月,他就被一紙通知調去了物資局。

物資局原本是全縣重要計劃物資的行政管理部門。比如,你要建房子購鋼材,你就只能到物資部門批計劃、你要用燃煤,無論是工業用煤還是居民生活用煤,你也都只能到物資部門批計劃等等。總之,物資局獨家管理經營著全縣的計劃物資,是個既有權又有錢的官辦商業機構,人稱衙門裡的錢袋子。可改革開放,變計劃經濟為市場經濟後。由於除民爆器材外的所有計劃物資;都取消了計劃,市場一下子放開了,原來的計劃物資,現在成了市場競爭商品,加之,原來的物資局領導管理不善,下面七個公司,一個公司已經破產,還五個公司正瀕臨破產,可謂都已岌岌可危。不誇張的說,物資局雖還叫著物資局,其實已稱不上行政管理部門,它所管轄的七個公司包括局裡的工作人員,共計二百多號人,現在連吃飯都成了問題。白英超被調到物資局,可謂重返了當年在農機站的苦厄,可他自已卻還沉浸在一肩雙挑副科級的權力夢幻中。

儘管物資局面臨著全面的危機,可三個正副局長卻不團結,他們相互拆臺,以致工作也無法再正常開展,經營業務幾近癱瘓,下屬公司虧損嚴重,眼看就要全面崩盤。不得已了,縣委才採取措施,強行解散了物資局領導班子。把原局長馬舉才降級到企業局當了擺尾的副局長;讓副局長趙安明提前退了休;一直爭著要當一把手的李華明也未被提拔重用,只讓他留在副局長職務上繼續兼任著民爆公司經理。

本來面對物資局的全面危機,縣委解散原領導班子後,理應派幾員干將來扭轉被動局面。但在官本位體制下,卻苦於各種領導背景關係,而遲遲調不動能人來挽救危局。無奈下,就只能從類似於白英超這樣的無背景關係的人中;東拼西湊了一個平庸的班子,只指望他們去維持現狀,不出亂子就行。新任局長陳文功,四六歲,原任商業局副局長,很不情願被提拔來了物資局,副局長柳漢方,五十歲,原任平龍鎮黨委副書記,多年要求進城無果,這次調任物資局進了城總算隨了心願;副局長王貴永,四十五歲,原任林業局副局長,因與一把手不合被貶來了物資局,再就是白英超和原物資局副局長李華明。縣委就指望著這五員“干將”來維持現狀。可他們五人中,陳文功是不情願的、柳漢方是想進城享福的、王貴永是被貶來的、白英超是被騙來的、唯李華明一人屬原留任人員,卻是想當一把手的,而現在被新來的陳文功搶了位置,心裡也是牢騷滿腹。

陳文功雖不情願來物資局,但作為一把手的局長,他推脫不掉責任,只能撐著幹下去,他強迫自已打起精神,試圖挽回危機。升任局長後,陳文功沒立馬召開班子會議,也沒對班子成員進行分工。而是帶著一班人對現有的七個公司進行了摸底走訪。透過走訪陳文功發現,瀕臨破產的五個公司中,燃料和機電兩個公司,若能投入必要流動資金,進購一批燃煤和機電產品,物流市場馬上就能盤活,只要市場盤活了。至少瀕臨破產的這兩公司即可起死回生。但眼下燃料和機電公司,他們的經理都已躺平,兩人都精神麻木,多次要求辭職,已無心再幹下去,莫說盤活市場,只維持現狀也已沒了指望。陳文功心裡清楚,讓這兩個精神拉垮的經理繼續再幹下去,即使投入再多資金,那也只會投錢去打“水漂”,公司該破產的,還是攔不住。面對兩公司經理站著毛坑不拉屎的人事困境,陳文功決定把白英超、王貴永兩人下派公司,由白英超兼任燃料公司經理、王貴永兼任機電公司經理。並打算從民爆公司折借必要資金,為白英超、王貴永開啟工作局面提供投資支援。各公司走訪結束後,陳文功才主持召開了今天這個班子會議。會前他沒和任何人溝通。陳文功打算在會上一錘定音,把自已救活燃料和機電公司的想法落到實處。

陳文功強打起精神,坐在長條橢圓形會議桌正中,以顯示威嚴和信心。無論如何,陳文功清楚在當下必須給下屬一種強人形象,否則,自已這個一把手就很難當得下去,他明白自已已別無選擇。而透過兩天走訪,白英超卻已親眼目睹了物資局的糟糕環境,深感自已被盆文忠騙進了泥坑,心裡後悔莫及,滿腔的熱情也化為了烏有。但他和陳文功一樣,清楚自已不能倒下,否則就將自毀仕途。在無奈的心情下,白英超還是選擇坐在了靠近陳文功的座位上,以表示將會支援他的工作。柳漢方也選擇了靠近陳文功的座位上,以表示自已在班子中至少也應排在三把手位置上。王貴永坐在橢圓形會議桌的另一側,覺得自已是被貶來物資局的,心裡頗為不爽,他想找機會為自已仕途的挫折翻過盤來。李華明坐在橢圓形會議桌最遠的座位上,他從心裡怎麼也看不起新來的這幾個業務上的外行人。

看到班子的四個人,精神都不景氣,坐的七零八落,像要洩氣的皮球,陳文功本就不足的信心又受刺激,頗感掃興,但他身為一把手卻別無選擇,只能自已給自已打氣。陳文功硬撐著打起精神,他呷了口水,直接進入了會議主題,他說:“同志們,透過兩天走訪,大家都看到了,全物資部門現有的七個公司,已有五個瀕臨破產,如果這五個公司再像金屬公司那樣破產,那,整個物資企業的基礎就倒塌了,到那時,將有一百多號員工失業,他們都會丟掉飯碗,淪為無業遊民,後果十分嚴重,誰能承擔這個責任?我陳文功不能,我看你們在坐的四位也承擔不起吧。所以,我們今天開這個班子會議,重點就是研究企業的活路問題,研究如何救活虧損嚴重的公司,我們再不能無動於衷了,那樣的話,上級領導要打板子,企業員工也會追究我們,我們沒有誰能隻身渡外、逃脫責任。所以,我們都要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不能再麻木不仁了。我希望大家今天都能積極發言,為拯救企業生命出謀獻策。”

總過了十多分鐘也沒有人發言,最後還是李華明帶頭髮了言,他說:“現在與過去不同了,搞的是市場經濟,講究優勝劣汰,以我的看法,那些快要死的公司,你投入再多錢也沒救了,還不如把它們都賣了,賣了搞房地產,房地產開發,既甩了企業包衭,又能賺錢,是個一舉兩得的好賣買。”

李華明發言後,陳文功感到與自已救活企業的思路剛好相反,但他沒有即立表示反對,他想再聽聽大家意見。見陳文功沒對李華明的發言有所表示。大家又都沉默了,會議再冷清了下來。

白英超雖被哄騙來了物資局,心裡後悔、無奈、沮喪,可謂五味雜陳,但他又不得不面對現實,不得不從現實中再去掙扎,他不能甘心自已的仕途就此完蛋。見李華明發言後,再度冷清下來,會議開的頗為尷尬,白英超就出面為陳文功捧場,他想透過自已發言使會議活躍起來,也表達出自已的一些想法,於是他說:“搞房地產固然見效快,既甩了包衭也能賺錢。但把企業都賣了,那公司的員工咋辦?總不能叫他們都下崗擺地攤去吧。”

“擺地攤又咋了?現在下崗很正常,失業擺地攤多的是,又不是啥新鮮事,有球個啥大驚小怪的?”見白英超提出了異議,李華明立即就強烈反駁起來,他沒好氣地說。

見李華明上火了,白英超怕與他發生衝突,就又沉默了下來。

“我還是傾向白局長的意見,能救活的公司還是救活。就說機電公司吧,成套的大型電器裝置且不說,就說那些零部件、元器件、儀器儀表等這些小商品吧,那一天市場上又不需要?只要有好貨,那自然就有銷路,有銷路就能賺錢。公司就能救活。公司在,員工就不會下崗,我們在坐的幾個也才能過得安穩。”王貴永也忍不住了,也開始發言表明態度。他對白英超的意見表示了支援。

“我看白英超王貴永兩個,耍嘴皮子、都還有一套,說的比唱的都好聽,可卻搞球不通,這半死不活的公司,莫說沒錢投資,既是有錢投資,那也是走的臭棋、是往黑窟窿裡瞎扔錢,不信鍋是鐵打的,你們就去試試,到時莫怪我沒提醒。”李華明對王貴永的發言頗為反感,他直呼著白英超王貴永的名字摔出了狠話,臉漲的通紅。

“李局長,你說救企業是臭棋,那我剛才說的那些機電產品,只要有好貨就不愁市場,就能賺錢,這難道不是事實嗎?咋就成了臭棋?”王貴永不服李華明,與他頂起牛來。

見李華明王貴永要頂牛,眼看就會爆發衝突,陳文功怕出亂子,連忙出面攔住他們:“同志們,我們開會是討論問題,不是比誰會說狠話,有不同的觀點儘可以說,把事情說清楚就行了,不要在那裡互相攻擊,相互傷害,都要有點包容精神,不然咋能一起共事?”攔住了李華明與王貴永將要爆發的衝突,陳文功才看著柳漢方又說,“柳局長,你有啥想法也給大家說說吧。”

“我一直在鄉下做行政方面工作,對做生意這行不大懂,不過做官想情理,這按情理說,廟拆了和尚就沒地念經了,若把公司都賣了,那員工也就沒地吃飯了,他們沒地吃飯,不都要來找我們幾個要飯碗?到那時,我們又能往哪去躲?所以,從穩妥上考慮,我也傾向於能救的公司儘量去救一救,不要把它們都賣了另起爐灶。再一個,我看到那麼多居民都在燃料公司買蜂窩煤,這說明,只要手裡有貨,那銷路還是不成問題的,只是現在我們手上無錢進貨,生意暫時轉不動,只要想辦法搞點錢,讓生意轉動起來,那至少燃料公司不就救活了嗎?”柳漢方雖是鄉下做行政工作的,但長期在領導崗位上混,發言說話還是頗有水平的。

看到四個班子成員中,有三個都和自已的想法相一致,陳文功救活公司的信心得到了加強,他呷了口水,開始作拍板發言:“同志們,華明局長賣公司轉型房地產的想法,從見效快這個角度上看,當然是一個好辦法,但是員工沒了公司、沒了工作、丟了飯碗,這不光是一個責任問題,而是一個行不通的問題。如果因為賣公司引起員工鬧事,那後果是不堪設想的。到那時,肯怕我們在坐的幾個也會和員工一樣,也會丟了飯碗。所以,從穩妥這個角度考慮,我還是贊同漢方局長的意見,能救活的公司我們還是儘量去救一救,先救起來再說,要從人、財、物上都動起來,在行動中邊摸索邊開啟局面,關鍵是要動,光說不動不行。”陳文功停了一會兒,他看了看李華明那仍顯不悅的臉色,想爭取他也能同意自已的意見,就放低姿態問他道,“華明局長,你是物資局的老領導,經驗豐富,在做生意方面比我們幾個新手都在行,我剛才說的意見與你雖有不同,但與你的出發點卻是一致的,都是想搞活經濟,扭轉被動局面。你對我的意見還有啥想法也儘可以說出來,有話說在當面,該糾正的也是可以糾正的嘛。”

“陳局長莫謙虛,剛才我說的賣公司搞房地產,那只是一點不成熟的個人想法,現在,你是一把手,是我們班子的班長,你說的意見,我一是服從二是支援,下級聽上級,我李華明這點道理還是嘵得的。”李華明作為一個多年物資行業的生意人,他深知瀕臨破產的公司,是沒有希望救活的,除非投入相當的流動資金。因此,他才會提出變賣公司轉型房地產的建議,這是他的真實想法。但另方面,李華明沒有爭得一把手位置,心裡本來就不舒服,現在,陳文功又不贊同自已的意見,他就剛好推掉責任,他不想再為陳文功操心了,覺得賣力不討好,就轉念想要看他的笑話。於是,見陳文功不贊同自已意見,李華明就剛好順著他說,實際是在糊弄他。

見班子中四名成員終於達成共識,陳文功也終於下了決心,他決定從人、財、物各方面都行動起來,率先救活燃料和機電兩個公司。陳文功把自已已想好了的方案和盤託了出來,他說:“從人員上,我打算從局裡班子裡派白英超和王貴永兩名副局長到下面公司去兼職。白英超派燃料公司兼任經理,原燃料公司經理王國尚改任第一副經理。王貴永派機電公司兼任經理,原機電公司經理宋進禮改任第一副經理。我們先把人事調整的事定下來,再討論投資的事,請大家都發表意見。”

透過前兩天走訪,白英超已感到了燃料公司當前的危機,全公司五十多名員工,一半已經下崗,在崗的,也只能勉強維持工資,流動資金已枯竭,賣一分吃一分,已無利潤可賺。不過,燃料公司也確實不存在市場滯銷問題,只要有錢購進原煤,加工的蜂窩煤還是暢俏貨,可以大銷大賺,公司也能救活。可白英超沒想到;陳文功會派自已去燃料公司兼任經理,一時間有些慌神,他理了理髮懵的頭腦,一股擔心的情緒又湧了上來,待回過神後,白英超才想到,假若自已真的去燃料公司兼任了經理,一方面,若人事工資關係也轉到公司,那公司真的破產了,自已不也就成了下崗員工了?另方面,若不帶夠相當的流動資金,公司救不活,到那時,正中李華明走臭棋的微詞不說,還很有可能隨破產公司一道丟掉飯碗。這樣一想,白英超感到了後怕,心裡不由又生出了一陣恐慌,他努力強迫自已鎮定下來,然後才問陳文功道;“那,陳局長,你派我到燃料公司去兼任經理,我的人事工資關係是否也轉到公司?另外,我能帶多少流動資金下去?”

王貴永與白英超有同樣的擔心,見白英超已提出了問題,就暫時沒吱聲。

“關於下派公司兼任經理的幹部身份問題,這個,請白局長和王局長儘管放心,你們的工資關係仍留在局裡,和我這個一把手一樣,仍在局裡領工資,你們只是到企業去兼職,不會變為企業人員,只要物資局存在,你們永遠都屬於局裡的幹部,副局長的身份不會改變。”陳文功誠懇地解釋道,以打消白英超和王貴永心理的顧慮。本來陳文功還想把投資的事一併都解釋清楚,但他還想聽聽王貴永的想法後再回頭專門說投資的事。於是,陳文功又看著王貴永問他道,“王局長,你對到機電公司兼任經理的安排還有啥想法?”

“只要保證我們人事工資關係不變,並投資足夠的流動資金,我願意到機電公司去兼任經理,願意為你陳局長救活企業的決策,分擔一部分責任。”王貴永在骨子裡都想為自已仕途的挫折翻過盤來,他真心想到實體企業去闖一闖,幹出一番成績,以證明自已的能力。於是就向陳文功表態說道。

見王貴永已表態願意去機電公司兼任經理,白英超暫時也不吱聲了,他要看陳文功如何解決投資的問題後再說出自已的想法。

陳文功見白英超、王貴永沒再對下派公司兼任經理的事提出異議,就開始討論如何解決投資的議題,他說:“同志們,我們整個物資部門的家底大家都清楚,現在只有華明局長兼任經理的民爆公司有利潤,每年總得賺上個五百多萬吧。咋搞呢?燃料和機電公司不都也是兄弟單位嗎?我在這裡想請求華明局長伸出援手;拉白局長和王局長兩兄弟一把,不要多的,每人借他們五十萬,等他們救活了企業,賺到錢了再還你華明局長嘛。華明局長,咋樣?你能不能看在我陳文功的溥面上,抬抬手幫白局長和王局長一把?”

說別的事都好說,說到借錢的事,李華明就不想借,因為在李華明心理,快要死了的公司再投入五十萬,那也是救不活的,到時候借出去的錢就只能打“水漂。”再加上,從內心裡,李華明也不想幫陳文功度過難關,他更想看到陳文功栽在物資局這困境裡。到那時,這一把手的位置就可能臨到自已了。於是,李華明就推辭說:“陳局長,其實我們民爆公司也有困難,說起來一年能賺幾百萬,其實這都是把外面欠我們的貨款都算在內搞出來的虛數字。光縣裡領導批條子,各鄉鎮修路工程賒出去的炸材就高達二百多萬,這些賒帳收不回來,你讓我到那去弄現金?所以,我還是建議到銀行為白局長和王局長貸款投資。我這裡實在是借不出現錢來。”

見李華明不肯借錢,陳文功頓感不快,他再說服李華明道:“華明局長,你想想看,就憑燃料和機電公司瀕臨破產的現狀,銀行敢貸款給他們嗎?貸款的事,我也想過,這條路走不通。還是請你華明局長看在我這個一把手的份中,借點錢吧,就算我陳文功個人找你借,你也總得給我點臉面吧。”

“陳局長,你可別這樣來逼我,我李華明是通道理的人,你是上級我是下屬,按理下屬理應服從上級,這能借我還能扛著不借?可現在沒有現金,你讓我咋借?”李華明還是堅持不肯借錢,他說。

“那李局長,每個公司借五十萬不行,就先借三十萬吧。這總該行了吧,你就顧點大局,救救急吧!我的李大局長!就算我這個當班長的求你了!”陳文功犯急了,他動了感情,提高嗓門說道,臉色已變的難看。

見陳文功已賴不住性子了,李華明意識到再推辭不下去,會對自已不利。李華明現在還不想與陳文功這個一把手翻臉,但又決不會把幾十萬借出去“打水漂。”想了想他才不容再還價地說:“一定要借,我把民爆公司家底全部翻出來,了不起只擠得出十萬現金。白局長、王局長每人最多隻能借五萬,這是底線,再不還價了,請陳局長也體諒一下我的難處,就這十萬我還要向公司員工們解釋清楚了;才能借。”

“五萬就五萬吧,先幹起來再說。白局長、王局長,請你們兩個放心,剩下的四十五萬,我陳文功一定想辦法為你們搞到位,你們先到公司把經理兼起來再說,邊幹邊籌資金。”陳文功見與李華明再扯皮已無任何意義,又怕白英超王貴永橫生枝節,提出不去兼任經理,就乾脆作出決斷。說完後再沒徵求他人意見,就揮揮手迅速宣佈了散會。

投資資金沒能落實,白英超心裡惴惴不安,他正準備提出異議,不想再去兼任經理,可陳文功不等他說話,就揮手宣佈了散會。白英超茫然地看到王貴永也愣在那裡,心裡更是後怕,無奈,他只好帶著慌恐又無助的憂慮離開了會場。

散會後,在回家的路上,白英超遇見了知青時的交際花同學秦之保。秦之保出身在一個官宦家庭,老爸原在縣經委當主任。她天生麗質,善於姿色和心計與人交往,人稱交際花。計劃經濟時期,物資局既有錢又有權,可謂嘣俏的好單位,不是誰都能進來謀份差事的。秦之保卻憑著當官的老爸,直接從知青點招進了物資局,還當上了局裡的人事副股長。取消計劃經濟後,物資局一路滑坡瀕臨倒閉,加之秦之保老爸也已退休,沒了靠山。秦之保見再待在局裡已無利可圖,就主動申請下到民爆公司做了副經理。秦之保是個見錢眼開的愛財女人,她擅長以高利集資、高利存款這些花招哄騙錢財,只要錢財哄騙到手,你就很難再要得回來,時間一長,哄騙的錢財就成了她自已的錢財。因為哄騙上癮,秦之保已和多人在法院打過官司。最近,秦之保還攀上了常務副縣長周功正,關係正在熱戀中,傳聞她已當上了周功正的小蜜情人。

秦之保知道白英超已來物資局,憑經驗和心計,她也猜到了白英超對來物資局已心生後悔,心裡正在苦惱。她今天就專門在路上等著白英超,想先與惜日的老同學敘敘舊,再見機行事,想在白英超手裡套筆集資。

“白英超,會開完了?”秦之保見白英超走過來,就拋著媚眼直叫他的名字問道。

“哦,是秦之保啊,你咋知道我在開會?”白英超知道秦之保在民爆公司當副經理。但卻沒想到會與她偶遇這路上,心裡有些詫異,就問她道。

“李局長不也在開會嗎,我咋不知道你在開會。”秦之保回道,露出一副不屑一顧的神情。好像李華明參加局裡領導班子會議,事前專門給她彙報了似的。

“當年在知青點,你能招到物資局,讓人羨慕死了,咋,現在不在局裡幹了?”白英超問道。

“哎,這,你還用問我?物資局現在是啥樣,你還不知道?窮的只差賣鍋了,還有啥待頭。哎,白英超,你在縣委大院上班,嘣俏的體面,跑到物資局這倒黴的破地幹嘛?是不是有人害你?”秦之保專挑痛處說,以刺激他放下架子,與自已拉近距離。

“哎,沒辦法呀,沒想到物資局變得這麼糟糕,都快倒閉了。我是被領導哄騙來的,算是掉進泥坑了,後悔也來不及了,我真不知道這今後該咋辦?”白英超脆弱的心裡被挑起了一股痛徹的酸楚,他不由在秦之保面前訴起苦來,幻覺中,好像找了個傾吐和依託的物件,他聞到了她身上散發的誘人香味,心裡更是五味雜陳。

“再想辦法找上面關係調走不就行了?”秦之保安慰白英超說,她對他真的產生了一絲同情。

“秦之保,你說的倒輕巧,這關係哪有那麼好找,你有上面關係嗎?給我幫忙調動調動?”白英超半開玩笑半當真地說。

“這上面關係嘛,看怎麼說,你說有就有,說沒有也就沒有,得慢慢找啊,找到了不就有了嗎?”秦之保詭秘地說,見白英超已被吸引住了,她又轉了話題,“哎,白英超,我現在能讓你發筆大財,不知你有無興趣?”

“說來聽聽。”白英超不快的情緒被秦之保調動了起來。他催促她說道。

“白英超,你知道的,我們民爆公司是物資局現有的唯一一家專營公司,每年利潤高達五百多萬,現在由我負責找個人集資做生意,利率翻倍,簡單說你集資一萬元,第二年連本帶利還你兩萬元。我是看在老同學份中,才給你透露這個賺錢的資訊。你不是想調動工作嗎,等手裡賺了錢,還愁找不到上面關係,還愁調不動工作?白英超,咋樣?想不想集筆資,賺點大錢花?”秦之保終於說出了自已想說的話。

白英超之前就知道秦之保是個交際花,在人際交往上很有一套,也知道她與周副縣長的情人關係。他覺得她是自已以後用得上的人,加之秦之保的集資高利誘惑。經過一番權衡,白英超動了心思,他對她說;“秦之保,集資可以,我也正想賺點錢花。我給你說實話吧,我也真的不想在物資局幹了,你能幫忙找找上面領導,給我調動調動吧?”

“調工作可不是件簡單事,得慢慢來?”秦之保詭秘地說。她見白英超有些發呆,就又催促他說,“咋樣?集資的事你想好了嗎?”

白英超見秦之保沒有拒絕為自已調動工作幫忙,他也知道調動工作不是件短時間就能見到效果的事,於是,他打算與她建立長期的相互利用關係。於是他對她說:“集資的事我想好了,算我一個。”

“你打算集多少?”她問道。

“先集五千吧。”

“五千中個啥用,太少了。”

“那你說集多少才夠數”

“至少也得兩萬吧,兩萬才有個賺頭。”

“兩萬就兩萬,秦之保,這兩萬可是我十幾年攢的全部家當了,你可得為我負責啊。”白英超為了自已的工作調動,他終於狠下心來參加了她的集資。

“放心吧,我還能對老同學不負責任。”秦之保對白英超作了保證,她說。

第二天,白英超也顧不上再狠批自已內心那私字一閃念了,他揹著申林鴿,把家裡的兩萬存款交給了秦之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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