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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淚灑大別山 血溶長江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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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以前從沒到過大別山的河北戰士,湖北安徽那就是南方,南方意味著夏季炎熱冬季不冷,但真正來到大別山後才知道早先的認知錯的多麼離譜,還沒進臘月,山裡就滴水成冰,留在大別山區東麓的解放軍中原野戰軍瀕臨絕境。

自從白崇禧改變了多路清剿戰術為圍困加重點突襲戰術,留在大別山的野戰軍主力三個月來沒打成一次像樣的殲滅戰,最好的兩次戰役是硬碰硬殲敵兩個團,沒等打掃戰場,敵人的主力就到了,野戰軍不得不倉促撤退,由於山裡的土匪和反動地主武裝和小保隊的告密襲擾,野戰軍長期處在轉移運動和交戰中,部隊丟掉了笨重的重武器和輜重物資,戰損得不到補充、傷員得不到有效救治,不能行動的重傷員只能存放在老百姓家裡,部隊一旦離開,這些重傷員就會被地方反動武裝搜出來折磨死,掉隊的戰士基本上也是相同下場。

對野戰軍威脅最大的還不是國民黨軍的圍剿,而是嚴寒和飢餓,進入臘月,多數戰士連一件棉衣或棉褲也沒有,手腳臉上長滿凍瘡,好些連隊一個班只能湊出一套棉衣棉褲給站崗的哨兵穿,晚上大多數戰士們用稻草當被褥禦寒,一些身子單薄的戰士和傷員一覺過後第二天早晨就沒能再睜開眼睛,比寒冷更殘酷的是飢餓,部隊從三頓飯改成兩頓飯,從兩頓飯改成一頓飯,從稀粥改成米湯,部隊幹部戰士普遍出現浮腫和夜盲症,甚至有餓死的現象。山區的老鄉本身就沒有餘糧,在反動地主保甲長和小保隊的反動宣傳和欺騙威脅下,紛紛藏起糧食躲避解放軍,靠徵糧已經不能維持中原解放軍主力的生存,野戰軍主力不得不放棄大別山東麓地域,向相對穩定的大別山西麓轉移。

“報告!軍區急電!”李慧敏把一封電報交給了獨立旅政委魯彥。

魯彥看了電報,拿起桌子上的電話聽筒說道:“接線員,給我接二龍山基地。”

楊毅這幾天一直在基地檢查軍工生產事宜,根據地形勢穩定後,楊毅很重視基地的生產,現在二龍山谷已經成了繁忙熱鬧的的工業區,那裡不但有修理槍炮生產彈藥的兵工廠,還有糧食加工廠,被服廠和養殖場,兵工廠的技術人員用從敵人報廢坦克和裝甲車上拆下的發動機作動力,帶動機器電磨,兵工廠生產炸藥改裝和覆裝炮彈子彈,修理槍炮和車輛;糧食加工廠把稻穀脫殼加工成雪白的大米,把玉米、高粱碾成面,不但滿足部隊需求,還為根據地的百姓提供有償加工;被服廠自然是生產軍裝和被褥,養殖場飼養了數千只雞、兔,數百頭豬羊,為醫院、學校提供肉蛋副食,有利的保障了部隊的需求。基地生產管理人員都是傷殘幹部戰士,勞動力大部分是部隊幹部家屬、不願意再當兵的俘虜,還有一些是被沒收土地房產的反動地主、保甲長、國民黨軍官、小保隊等反動派家屬。

並不是所有反動派家屬都有幸進入基地成為基地職工的,有相當一部份反動派家屬不願意留在山裡,希望出山去投親,楊毅讓部隊把這些人安全送出根據地,給了他們路費和乾糧,留在基地的都是沒有出路和生活來源並且願意靠勞動養活家人的人,這些人和那些俘虜進基地前都進行了血誓甄別,對共產黨、解放軍沒有刻骨的敵意,屬於能夠改造好的物件。

事實上留在基地勞動生存的人和家庭都是非常幸運的,進了基地就成了公職人員,每個家庭都有一所獨立的房屋,單身者住在集體宿舍,房子有取暖的爐灶和暖炕,基地有食堂,每個人包括孩子老人都有定量的飯菜票、衣服和生活必需品配給,只要有勞動能力的人都分配力所能及的任務,5到14歲的孩子進入學校學文化,更小的孩子進撫育院集中看護,只要認真幹活每個人每個家庭都能保證溫飽,並且不受戰爭的威脅,在基地的人滿意度和幸福度都很高。

基地的生產,給獨立團現在是獨立旅提供了有力的後勤保障。相比野戰軍的嚴峻窘迫形勢,第三軍分割槽的情況要好得多,由於在敵人圍困山區之前做了充分準備,而且根據地秋收沒受損失,部隊沒有向地方分派公糧任務,新縣根據地百姓幾乎沒有分派負擔,鄉鎮商人的稅賦也輕於往年,三分割槽的山區根據地百姓的生活比往年強了不少,真正感覺出共產黨解放軍掌權的好處。

“政委,基地接通了,請講話。”聽筒裡傳來年輕女接線員脆生生的聲音。

“喂,我是獨立旅政委魯彥,楊旅長在嗎?請他接電話。”

“魯政委好,楊旅長在金主任辦公室,請稍等,我給您轉過去。”

很快聽筒裡傳來楊毅的聲音:“魯政委,我是楊毅。”

“楊旅長,剛剛接到軍區的電報,野戰軍六旅要到我們三分割槽來休整一段時間。預計明天中午能到,軍區讓我們做好接待準備。”

“戰情通報,野戰軍這兩個月情況不太好,沒有穩定的根據地,傷亡和消耗都比較大,很應該好好休整了,天寒地凍的,估計敵人也不會尾隨野戰軍主力做大的行動,我們接待主力最大問題應該是住宿和糧食,住宿的話,臨時一下子集中解決五六千人的宿舍不現實,跟第六旅的領導商量一下,以連為單位把部隊分散到各個山村吧,商城和新縣各安置一個團,讓地方政府幹部做做老鄉們的工作,問題應該不大,關鍵是糧食問題,剛進山時我們倒是儲備了不少糧食,不過大部分支援了老獨一團和軍分割槽,又上繳軍區十幾萬斤糧食後,基地庫存的糧食也就夠部隊和基地職工家屬吃到明年夏收,主力旅五六千人一天一斤,在三分割槽休整一個月就得消耗18萬斤糧食,我們的存糧兩個月就要見底,如果沒有外援補充,我們就會面臨饑荒的威脅。”電話裡聽得出楊毅的焦慮和沉重。

魯彥當然知道面臨的形勢有多嚴峻,頗有些無奈的說道:“軍區把任務下達給我們,我們再難也得完成,眼前先把六旅安排了,糧食的事再想辦法吧。”

楊毅也沒好辦法:“只能這樣了,糧食的事我回去後咱們幾個再商量,政委先跟六旅的領導接洽一下,把接收部隊的任務分派到各鄉鎮公所,讓紫竹同志多做做下面的工作,我忙完這邊的事就立刻回去。”

楊毅這次到基地來,是為了甄別一批俘虜,前天下午國軍163旅佯攻摸雲嶺要塞,夜裡卻派出一個熟悉山地作戰的突擊隊攀登懸崖,意圖從東面偷襲要塞,被山上的哨兵及時發現,二團迅速出擊設伏,斃傷敵人13個,敵人這個山地突擊隊338人全部被俘,無一漏網。

楊毅對俘虜的一貫做法就是血誓甄別,正常情況下是先選出少部分俘虜發誓不再與共產黨解放軍為敵,剔除一部分發假誓的頑固分子主要是軍官當眾槍斃殺雞儆猴以儆效尤,然後讓受到震懾的其他俘虜發誓,把仍然發假誓的俘虜押到勞改隊強制進行修路挖山採石等重體力勞動,讓透過甄別的俘虜選擇是參加解放軍還是到基地工作。這次運氣不錯,二百多俘虜只有三十來個人違心發誓,槍斃了1個少校隊長3個尉官,發假誓的人哭著喊著要求再給他們一次機會,再次血誓甄別竟然全部透過了甄別,這讓楊毅感到有些驚喜,找了幾個俘虜瞭解情況,原來國軍163旅副旅長竟是楊毅的老熟人莊雲清。

三九年楊毅擔任騎兵營長時老領導韓志堅政委被叛徒出賣被俘被關押在順德城鬼子憲兵隊看守所,楊毅率小分隊前去營救捎帶腳將看守所裡關押的國軍32軍新編第四旅副旅長莊雲清上校和他的十幾個部下給一起救了出來,莊上校為人正直感念楊毅的救命之恩,將崆山山洞裡一個軍的武器裝備獻給了楊毅,楊毅作為回報給了莊上校十根金條和一部分武器,並派人把他們送過了黃河。沒想到九年過去了,莊上校還活著就在山外的國軍163旅當副旅長,這麼多年過去了,楊毅從一個營長成長成一個旅長,這莊雲清的官職竟然還是上校副旅長,一點兒進步也沒有,這倒是個異數。

楊毅分別跟十幾名連排長歸順俘虜談了話,瞭解莊雲清的近況,一個名叫田二喜的中尉連長說他是莊雲清的表侄。田二喜告訴楊毅,莊雲清當年帶領部下渡過黃河後沒有馬上過長江找老上司,而是用八路軍給他的金條在大別山區招兵買馬自立山頭跟日本鬼子打游擊,期間跟李、先、念領導的新四軍多次合作,發展到上千人槍。日本投降後,莊雲清的遊擊大隊被國民黨九江行署收編到163旅自成一團,之後九江行署查實了莊雲清之前的身份地位,恢復上校軍銜擔任163旅副旅長兼原屬團團長。姑父莊雲清說過共產黨與他有大恩,本心不想跟解放軍為敵,但人在國軍身不由己,多次囑咐身邊親信跟解放軍作戰留個心眼,不必較真,能避戰就避戰,實在躲不過也不要血拼,以免以後不好說話,不許部下虐待共軍俘虜和共軍家屬,所以這次偷襲一經解放軍包圍弟兄們就投降了。

楊毅對莊雲清的為人還是相信的,他讓田二喜再次發血誓表忠誠,然後寫了一封信交給田二喜,讓他出山把信交給莊雲清。

田二喜帶著自己連的十幾個心腹弟兄,被解放軍護送到山外,連夜越過國軍的封鎖線到旅部時,莊雲清正在為幾天前的敗仗損失懊惱煩悶。

正如田二喜所說,莊雲清是真心不願意跟共產黨解放軍打內戰,人家共產黨不但在九年前救過他的命,之後在大別山打鬼子時新四軍也沒少幫助他的部隊,可蔣總裁鐵了心要剿共,白長官雖然跟蔣總裁尿不到一壺裡,但在對付共產黨這個問題上卻沒有分歧,下死令要剿滅大別山區的中原解放軍。莊雲清自己雖然對共產黨有好感但畢竟位微勢弱,沒大的話語權,只能約束手下儲存實力消極避戰。不過既然是國軍高官,一味避戰也是不可能的,這不前兩天為配合綏靖公署發動的年終戰役,師部策劃了一個突襲共軍摸雲嶺要塞的方案,雖然莊雲清當時就提出了反對意見,但旅座和師座都認可了作戰計劃,他只好奉命抽調出本部熟悉山地作戰的田二喜連加入旅部組建山地突擊隊,突襲共軍的要塞。

最後的結果不出所料,預想中的夜襲夾擊共軍要塞行動沒能實現,正面佯攻作戰白白傷亡了數百官兵,偷襲摸雲嶺要塞不但搭進去了自己精銳的山地連,還搭上內侄田二喜,田二喜不但是妻子的侄子忠誠可靠,也是帶兵打仗的一把好手,在抗戰期間屢立戰功,假以時日可堪大用,當年沒讓日本鬼子殺了現在卻稀裡糊塗載到解放軍手中,生死不知,實在讓莊雲清憂心忡忡。

“報告莊長官,田二喜連長回來了!”衛兵進來把報告。

“什麼?他人在哪裡?”莊雲清聞之大喜:“快讓他來見我。”

“姑父,不是,旅座,二喜無能,打了敗仗,給你丟臉了,請旅座處罰。”田二喜進門後敬禮自請處分。

“哈哈哈!回來就好啊,我看看,受傷沒有?沒受傷,不錯,不錯,敗給共軍不丟人,整48師兩萬精兵有飛機重炮助攻打了三個月也沒奈何摸雲嶺要塞,就你們三四百人僅憑輕武器就想拿下要塞那可真是笑話了,師部出此歪招的人絕對是頭腦發昏。二喜,你們連回來了多少弟兄?其他連損失大嗎?”

“旅座,實不相瞞,我們一上摸雲嶺就被共軍發現了,人家在山頂上設了埋伏,我們的人爬上懸崖還沒換過勁兒就做了人家的俘虜,我約束了弟兄們沒做抵抗所以沒有死傷,其他兩個連死傷也不大,關鍵是根本沒有反擊的機會。”

莊雲清一副瞭然的表情:“這就是了,我說你們怎麼能全身而退呢?你們沒反抗就對了,共軍優待俘虜政策一直執行的不錯。他們就這樣把你們都放回來了嗎?有沒有為難你們?”

“沒有,我們被俘後第二天,共軍讓我們刺手指發血誓不再跟共軍為敵,帶隊的章少校和幾個手下沒有真心發誓被共軍當場槍斃了,我們連全部過關,姑父,你猜我在共軍那邊遇到誰了?那人跟姑父是舊相識呢。”

“跟我相識?哦,是新四軍的人吧?這不新鮮,在大別山跟新四軍合作打鬼子好幾年,認識我的共產黨也不算少。”

“不是新四軍的人,是八路軍的人。”

“八路軍?”莊雲清有些驚奇:“我跟八路軍沒什麼接觸,要說認識也只是在順德被鬼子俘虜後在鬼子看守所接觸過幾個八路軍的俘虜了,沒有深的交集,該不會是冀南軍區八分割槽八路軍騎兵營的人吧?”

田二喜一拍巴掌笑了:“姑父,真讓您猜中了,在摸雲嶺駐防的共軍是解放軍鄂豫軍區三分割槽獨立旅,讓我們發血誓的就是獨立旅旅長楊毅,他說民國二十八年在冀南軍區八分割槽當騎兵營長時見過您,跟您是生死之交。”

莊雲清驚喜交加:“你說什麼?二喜,你見著楊毅了,他就在摸雲嶺?”

“是的,是的,姑父,我以前常聽你說楊毅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你的大貴人,真沒想到這次能見到楊恩公本人,楊旅長可真年輕,二十多歲就當上旅長了,可真有本事。”

莊雲清喜不自禁拍著二喜的肩膀大笑:“哈哈哈!二喜啊,沒想到你小子不但是虎將還是福將,竟然能遇到楊毅小恩公,要說楊毅的本事。那可就大了去了,民國二十八年,楊毅小恩公才多大,十五六歲就是八路軍騎兵營的營長,那年我們被鬼子關押在順德城憲兵隊看守所,看守所有幾十多個鬼子,看守所外面就是憲兵隊有上百鬼子憲兵,順德城有鬼子一個師團部上千鬼子數千偽軍特務,楊毅只帶著區區幾個人就摸進城端了鬼子的看守所把看守所裡關押二十幾個共黨八路大幹部和我們十來個國軍軍官給救了出來,一路殺出順德城,當時的情景記憶猶新,戲詞裡說常山趙子龍長坂坡如何如何,讓我看絕對比不上楊毅的膽識和英武,那次行動,楊毅受了重傷,我們跟他告辭時,還送了我十根金條和幾百塊銀元,派人把我們送過黃河,我就是靠這些金條和銀元才能在大別山裡重新拉起隊伍東山再起,九年了,我常常想著小恩公,不知何時能夠回報小恩公的大恩,唉!當年臨別時我發過誓,這輩子不跟共產黨為敵,可最終我還是食言了,即使知道恩公就在近前,我也沒臉再跟恩公相見了。”

田二喜拿出楊毅的信說道:“姑父,楊旅長知道你曾在大別山跟新四軍合作抗日的事情非常高興,說你是抗日英雄,當年留給他的武器裝備對他的幫助非常大,心裡對你非常感激,這是楊旅長寫的親筆信,讓我帶給姑父。”

莊雲清連忙接過信,開啟看到:“雲清吾兄臺鑑:自打雲嶺一別九年,時常掛念吾兄別後狀況,為弟這些年發展壯大與吾兄崆山所留物資關係頗深,感激肺腑,今幸得吾兄資訊甚喜,得知吾兄能在大別山再豎抗日旗幟與我新四軍攜手抗擊日酋,為弟不勝雀躍,八年血戰趕走外寇,我輩本當戍衛邊陲還中華百姓一方安寧淨土,不料想蔣某人獨裁之心復發意圖將我黨我軍趕盡殺絕,從而導致萬里山河重淪水火,億萬百姓生靈塗炭,無不令人痛心。兩年內戰證明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蔣某人及其反動政黨政府獨裁統治不得人心,我共產黨領導的解放軍愈打愈強,現在我中原野戰軍十萬勁旅更是深入江淮腹地,劍鋒直指南京武漢,國民黨政府猶如紙糊猛獸沙堆大廈,在我正義之師摧枯拉朽攻擊下伏倒崩塌只在眼前,吾兄如今與為弟分為敵對陣營,可以理解吾兄有不得已之苦衷,萬望吾兄能記憶當年誓言,為弟實在不忍見證吾兄成為蔣家亡朝的殉葬者,切盼能有一天跟兄長一起成為自由民主強盛富足新中華的保衛者建設者。如若吾兄有意跟為弟繼續聯絡,可讓二喜兄弟作為聯絡人傳帶兄長回信,我已經安排接頭人在摸雲嶺長期守候聯絡,條件允許,為弟也可跟兄長當面一敘。弟,楊毅致禮。”

莊雲清連續看了三遍,掏出手絹拭去眼角激動的淚水,長嘆一聲:“唉!大錯已鑄,我還有何面目去見小恩公啊。”

田二喜輕聲勸道:“姑父,這兩年跟共產黨打內戰,咱們團都是虛以應付,從沒真心出過力,可以說沒有欠過共黨血債,既然楊旅長記念前情不計較眼前恩怨,您何不趁此良機給弟兄們留條後路呢?看看這天下大勢,國軍越打地盤越小部隊越打越抽抽,而共軍卻像滾雪球般越來越強大,就連74師那種王牌軍也折在共軍手上了,更別說咱們這三流的部隊,那白長官雖說號稱小諸葛,可手裡掌握二十多個旅三個多月也沒把大別山中的中原解放軍怎麼著了,還夢想著困死解放軍,姑父你可是不知道,我們在楊旅長的俘虜營吃的是什麼?一天三頓飯,頓頓有乾糧,頓頓管飽,這大冬天中午還有燴菜,白菜蘿蔔乾梅菜換著樣的吃裡面還有肉片子,我們俘虜吃的是玉米麵窩頭,人家解放軍吃的可是大米乾飯白麵饅頭,穿的棉衣棉褲老麼厚,棉鞋裡還帶皮毛墊子,我見了他們的生產基地,滿山溝的豬樣雞鴨,糧食垛堆成山,上次我姑來信說漢口糧食一天一個價,百元法幣買不到一斤大米,我看不等人解放軍困死,這國民政府早早就被拖垮了!再說了,這國民黨有啥混頭,說起來讓人寒心,十年前姑父就是上校副旅長,這些年咱們在姑父的帶領下殺了多少小鬼子,打了多少勝仗,到了整編姑父十年來沒有寸進,仍然是上校副旅長,還不是上面黨同伐異,咱們沒有大靠山嗎?看看人楊旅長,姑父認識他時才是一個營長,現在比姑父還高半級,二十幾歲就當一旅主帥,這說明共產黨的部隊不埋沒人才,還是跟共產黨幹有前途,你說呢,姑父。”

莊雲清眯著眼注視著黝黑的窗外嘆了口氣道:“唉!哪有那麼簡單,在老蔣和白健生眼裡我們是雜牌,落不入人家的法眼也就罷了,在共產黨眼裡我們是有產階級,是被革命的物件,再說了,我們不像那些東北軍西北軍,老家已經成了共黨的天下,反正後老家的親人能受到優待,咱們大部分老弟兄的家眷都在江南,祖上留下的房產土地怎能輕易割捨?老家的老老少少怎能跟著我們投誠?咱們就這麼投了共產黨,老家的親人還不得被國民黨政府整治的家破人亡?解放軍一天不打過長江,咱們就得扛著一天國軍的招牌,沒有大前途也不能給家鄉父老招災,要是共產黨真的得到上天眷顧能坐天下,打過長江,咱們也不能跟國民黨一條路走到黑,這我心裡有數。不過,既然楊恩公眼下近在咫尺,又是共軍的一方軍政要員,跟咱們又有深厚的淵源,這也是上天給我們的機會,我們必須要抓住這個機會,為今後留條後路,二喜,你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晚你就進山找到楊恩公,告訴他,10天后我們團跟駐守小牛嶺山口的163旅528團換防,到時候我親自帶厚禮進山面見恩公,感謝昔日救命之恩。”

田二喜第二天晚上再次從懸崖險道登上摸雲嶺,見到楊毅安排的聯絡員,來到山神廟二團指揮所才知楊毅已經返回伏獨立旅指揮部,二團長沈德基派出一個班的騎兵護送聯絡員和田二喜去伏山面見楊毅。

這時候楊毅的心情很是鬱悶煩躁,今天上午他和楊靜帶著警衛排連同從基地裝運的20大車糧食返回伏山旅部,路徑甜泉鎮時,看見一大群人積聚在鎮子主街道,把道路堵得嚴嚴實實,坐在青鬃馬上楊毅看的很清楚,人群當中是十幾個衣服破爛拿槍的人在跟十幾個衣著整齊的解放軍戰士持槍對峙,兩邊都在叫罵著什麼,在外面是數百群眾百姓指指點點表情憤怒的喧囂嚷罵。

打頭的警衛戰士喊叫著讓圍觀人群讓道,可惜沒什麼作用,楊毅火起抽出駁殼槍在大腿根一蹭保險開啟滑到連發狀態,朝天上扣動扳機:“噠!噠!噠!……”二十發子彈打在空中,圍觀的百姓這才驚叫著四處躲閃,而對峙的兩方卻沒動地方,依然用槍指著對方怒目而視。

楊毅下馬把韁繩扔給警衛員,來到近前,認出衣裝整齊的一方是甜泉區中隊,而衣著破爛的一方都是新面孔,應該是剛來的主力旅的人了,這些士兵的軍容只能用一個“慘”字來形容,數九寒冬十幾個兵沒一個人穿著棉衣棉褲,有兩個人穿著兩塊破羊皮連起來的算是坎肩的東西,還有幾個人身上是一塊破毛毯當中挖了個洞套在脖子上露出頭,下面用麻繩扎腰,其他幾人都是破爛的髒軍裝,很多地方都露出了肉,幾乎每個人手上臉上都有凍瘡,裂的口子滲出膿血。

楊毅厲聲喝道:“怎麼回事?革命軍隊什麼時候允許用槍對著自己的同志了,趙虎,下了他們的槍,如有反抗武力制服,誰敢開槍我親自斃了他。”

趙虎高聲應“是!”帶著警衛戰士迅速衝入雙方中間喝道:“放下槍,放手,楊旅長在此,還不撒手把槍交出來。”

區中隊戰士一看是楊旅長的命令,立時交出槍站到了一邊,主力旅的戰士卻不聽那套,趙虎手下個個精英,腳踹手奪瞬間把對方的步槍、手槍奪了過來,多一半的人被踹倒在地上,被奪走槍的主力旅戰士那裡肯罷休,還要掙扎反撲,早被警衛戰士們按倒在地反背剪胳膊,用膝蓋頂在掙扎者的腰眼上動彈不得。

看到反抗者都被制服,楊毅陰沉著臉問道:“說說吧,都是革命同志是戰友加兄弟,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說,非得刀槍相見。”

區中隊一個腰配短槍的幹部快步過來敬禮:“報告楊旅長,解放軍商城縣甜泉鎮區中隊隊長於永順向您報告,半個小時前我接到街上的老鄉告急求助,說是街道上有亂兵搶老鄉的東西,還打人,我忙帶隊過來,發現這些兵果然在糟蹋欺負老百姓,我們上前予以制止,他們就用槍對著我們。”

一個破衣爛衫的主力旅幹部急赤白臉過來反駁道:“你血口噴人,我們根本沒搶老百姓東西,我們給錢了,沒給錢的也給老鄉打了借條,打了借條是借不是搶,我們也沒打人。”

“你們給的都是什麼錢啊?你們給的那些錢老鄉們根本不認識,別說老鄉們不認識,我們這些解放軍戰士也是頭一次看到,還有你們付的那些法幣根本就不值錢了,眼下10元法幣連一兩大米都買不到,你們就想買4個白麵大饅頭,這不是搶是什麼?更可恨的就是你說的借,借東西有你們那樣的嗎?楊旅長,您看看他們給老鄉打的借條。”說著從兜裡拿出一個紙條遞給楊毅。

楊毅看了紙條直接無語了,只見上面就寫著“解放軍借布三捆 ”七個字,這可能是天下最奇葩的借條了。

於永順氣憤說道:“將心比心,就這種借條誰能願意把布借給你們,人家布店掌櫃不讓你們拿走布,你們不但把人掌櫃的頭打出血,看看張老闆的頭,現在還在淌血呢,這可不是我胡說吧,你們還拿槍威脅人家說要鎮壓抄家,簡直是土匪強盜行徑。”

那個主力旅幹部反駁道:“你哪個眼睛看到我們打那個人了?他攔著我們不讓我們走,我們的人就推了他一下,他沒站穩磕在門鼻子上了,怎麼能怪我們?我們借東西打借條是野戰軍司令部允許的,我們買東西的錢是邊區幣,是上級發的經費,在根據地通行怎麼到了你們這裡就不認了?你們這裡還是共產黨領導的根據地不是?他們不認邊區幣認法幣我們也依了他們,我們用法幣買東西,可是他們這些奸商利益熏天哄抬物價,一個饅頭竟然要50元法幣,這是赤裸裸的剝削搶劫,我們共產黨解放軍哪能由著這些黑心商家盤剝老百姓,這樣的奸商就該鎮壓,他們的不義之財就該沒收,你們是這個區的革命軍隊,早就該對這些奸商進行整治了,你們既然不管,現在我們主力部隊來了,我們管。”

楊毅氣樂了:“哎呀,看把你能的,還你們管,我是解放軍鄂豫軍區獨立三旅旅長楊毅,你是幹啥的?是中原野戰軍那一級首長?”

對方還真沒把楊毅放在眼裡,不屑的看了楊毅一眼道:“獨立旅長很了不起嗎?我下連隊前是主力旅長的警衛員,野司首長跟我握過手,縱隊司令的菸捲我沒少抽,你一個地方部隊的旅長嚇唬誰啊?我們是野戰軍,你管不到我們頭上。”

楊毅真讓這個狂妄的傢伙氣著了,冷笑一聲:“哈!看不出來,其貌不揚還是個人物,今天這事我還就真管定了,在我的地盤上哪容你們這些革命隊伍中的敗類如此囂張,都給我捆起來,按軍紀處分,我倒要看看誰給你出頭撐腰。”

趙虎上前一腳踹到這傢伙的腿腕上,將其踢倒用膝蓋頂住他的後腰,對於永順說道:“麻煩於隊長幫我找些繩子來。”

於永順帶著幾個戰士到道旁的雜貨鋪買了一堆麻繩,趙虎和警衛戰士們七手八腳把主力旅的13個戰士捆了個結結實實。

那個主力旅幹部掙扎叫嚷著:“姓楊的,你竟敢捆我們,我們朱旅長不會放過你的,到時候有你的好看。”

楊毅冷聲喝道:“按部隊的紀律條例,強搶民財欺壓百姓為非作歹一律槍決,把這些敗類送軍法處審判後,明天召開根據地軍民公審大會,當眾處決。”

隨後不再搭理這個不知死活的傢伙,走到捂著腦門的布店掌櫃跟前從口袋裡掏出五塊大洋歉意的說:“對不起了張老闆,是我們部隊教育不夠,讓你受到委屈了,這五塊錢給你治傷,你把地上的布拿回去吧,犯錯誤的戰士一定會受到應有的處罰,我會還鄉親們一個公道的。”

張老闆一手捂著腦門一手急忙搖擺:“楊旅長,這可萬萬使不得,我這傷確實是我自己不小心磕門上磕破的,再說也不是啥大傷,千萬不敢處分戰士們,更不能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我們以後就沒法做人了,看樣子他們也是不易,這大冬天他們還穿著單衣裳,身上老麼些凍瘡手上裂的口子直淌血,也怪可憐的,我不該眼裡只認錢,這幾捆布我就不要了,捐給大軍做幾身衣裳吧,自從解放軍進了山,我們再不受刮民黨、小保隊的禍害,買賣好做多了,捐出幾捆布也是應該的,您這幾塊大洋我就更不能收了,慢說我沒啥事,就是有事,人也不是你們獨立旅的兵打的,你們跟他們不是一事,再沒有他們犯錯您受罰的。”

圍觀的一些當事老鄉也紛紛說:“是啊,楊旅長,您說說他們幾個就放了他們吧,幾捆布、幾個饅頭,多大點兒事兒,可不敢用命頂罪,真要是為這點兒事兒殺了咱們的同志,我們以後真沒法在這裡呆了。”

楊毅硬把五塊銀元塞進張老闆手裡說:“既然張老闆和鄉親們為他們講情,那就饒他們不死,但也會給他們嚴厲的處罰的。我聽你們的勸,你們也得聽我的意見,這錢張老闆你必須拿著,我們解放軍不分地方部隊和野戰部隊都是一家人,都是共產黨毛、主、席領導的隊伍,都得遵守黨的紀律,戰士們犯錯,責任在我們領導沒有教育好他們,我們的紀律要求損壞老鄉的東西還要照價賠償呢,更別說是打傷老鄉了,您要是不接著這錢,我可就要依法處分他們了。”

張老闆這才不再推讓,吶吶說:“這可怎麼使得?怎麼使得?”

正當楊毅安撫了老鄉,騎上馬帶著違紀的主力旅戰士要離開鎮子去伏山時,大隊衣著同樣破爛的解放軍匆匆從鎮子外面跑了過來。

領頭的是兩個腰挎擼子手槍的幹部,其中一人離老遠就喊道:“等一下!”

楊毅撥回馬頭,上前說道:“我是獨立三旅旅長楊毅,你是哪位。”

瘦高個幹部敬禮說道:“中野三縱第六旅2團1營營長秦立新向楊旅長致敬。”

楊毅下馬回禮說:“秦營長,這十幾個戰士是你的兵吧,他們欺負百姓嚴重違反黨紀軍紀,我要帶他們回旅部處分,你有什麼意見嗎?”

稍矮些的幹部也敬了個禮說道:“楊旅長好,我是一營教導員王作金,這些戰士是我們營的,事情起因我們大體有些瞭解,這裡面可能有些誤會,由於野司沒有糧食物資儲備,野司前指有指示讓各個部隊就地徵集糧食物資以補軍用,有錢的部隊按價購買老鄉的糧食貨物,沒錢的部隊可以給老鄉打欠條,等形勢緩和後加息還給老鄉錢。這些戰士執行政策有些粗暴簡單,對老鄉造成了誤會傷害,是我們做領導的平時教育的不夠,我們會對受傷的老鄉賠禮道歉,也接受地方領導對我們的批評。楊旅長,這些戰士隸屬野戰戰軍前指,犯了錯誤應該由所屬部隊進行調查處分,還請楊旅長把他們交給我們,我們會仔細調查他們的問題,對確實犯錯的戰士我們絕不姑息,一定從重從嚴給予處分。”

這個王教導員說話綿裡藏針,楊毅對野戰軍的相關規定也不清楚,眼看面前的幾百名主力旅官兵眼裡頗有敵意,也不想把矛盾激化,點頭說道:“那就這樣吧,人就交給你們,希望你們約束好戰士們儘可能不要擾民。”跟一個營級幹部楊毅也沒心思多說,讓趙虎把人交給對方,就上馬招呼車隊啟程了。

那個跟楊毅較勁的主力旅連長,在後面大聲說:“就這樣走了?怎麼捆的老子,怎麼給老子解開,老子們在前方打生打死,沒得吃沒得穿,挨餓受凍,保住了這一方平安,個狗日的在後方吃得飽穿得暖,好安逸啊,不說好好犒勞感謝老子們,竟然還捆了老子們,一幫忘恩負義的東西。”

楊毅聽的清楚,權當耳旁風吹過,忍著怒火,用眼神制止了趙虎等警衛員的燥怒,帶著隊伍出了鎮子。

中午時分楊毅帶著運糧隊趕回伏山,到了旅部見到魯彥才知道發生在甜泉鎮的事情不是個案,商城縣山區根據地好幾個鄉鎮都發生了主力旅以邊區幣和極低價格的法幣強行購買以及打白條強行借老鄉糧食布匹棉花衣物被褥的事情,甚至引起武裝衝突,有兩個村的民兵為保護家人動了槍,打傷了兩個主力旅戰士,主力旅的人開槍反擊,打傷了五個民兵和老鄉,老百姓的情緒極其憤怒,鬧到區公所和縣政府討要公道。由於跟楊毅聯絡不上魯彥已經向獨立旅下達緊急命令,要求各團營連約束戰士們一律在駐地不得外出,不得跟主力部隊發生衝突,軍分割槽黨委魏書記也向各鄉鎮發出緊急通知,讓各鄉公所村公所全力配合好主力部隊的給養徵集工作,主力部隊從老鄉家購買和暫借的糧食物資,記在村公所的帳上,之後由軍分割槽調撥糧食物資統一償還,至於受傷的民兵和村民,軍分割槽負責治傷賠償,這才勉強把衝突化解。

魏書記和魯彥到第第六旅旅部協調,第第六旅顧政委拿出野司前指的檔案說明部隊徵集物資的行為有根據並不違反紀律,那個朱旅長說的話實在讓人啼笑不得,竟然說商城縣根據地的和平富足是野戰軍主力艱苦作戰得來的,如果不是四個月前主力部隊重創駐紮在商城縣的敵整58師,大別山西麓根據地也不會如此富足平安,地方百姓也該飲水思源幫助主力部隊渡過難關。

協商到最後,顧政委提出商城縣山區根據地原本是野戰軍主力部隊老獨立一團的防區,交給獨立三旅也才一個月,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衝突和誤會,請獨立三旅撤出駐紮在商城境內的部隊,第第六旅也不在新縣根據地駐留部隊,商城根據地交給第六旅駐防,新縣根據地由獨立三旅駐防,魏書記將顧政委的建議用電報發給了軍區,軍區很快就回電同意了這一安排。

既然上級軍區也同意了第六旅的提議,楊毅雖然心中有氣也只能堅決服從,命令一團和直屬營跟第六旅進行交接撤防。自打獨立一團接收商城根據地後,楊毅為建設根據地防禦,投資了數萬銀元和大批糧食,現在還沒得到什麼回報就這樣白白的交了出去,實在不那麼甘心,但也是無可奈何。

楊毅當晚見到了田三喜,得知了莊雲清的真實想法後,表示可以理解莊旅長的苦衷和難處,歡迎莊旅長隨時到二龍山做客,楊毅以人格保證莊旅長的安全。

楊毅第二天一早就下令駐防在商城根據地的部隊在最短時間與第六旅完成交接換防。並下令旅部立即準備遷移,吃完早飯去了軍分割槽跟魏書記告別,把帶來的二十車糧食物資留給了軍分割槽,讓魏書記用來償還給老百姓打的欠條和補償老鄉的損失。三天後,獨立三旅駐紮在商城的部隊全部撤回了新縣山區根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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