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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川啊。”金錶到手，銀子進袋，錢管帶就連稱呼也都變了，話裡就透著一股親切：“都說去了西洋，都學得西洋人不懂通融，看看，平川就還是一樣會做人。”
“大人誇獎。”尹天辰欠了欠身子，說著把任命公文交了上去。
錢管帶開啟公文，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張五百兩的銀票，這是官場慣例，雖然不足為奇，錢管帶心裡又免不了誇了尹天辰一通。
掩好公文：“平川，我第二營乃是新編，兵源不足，餉銀不足，這些，都還要你自己想辦法啊。”
這些來之前尹天辰已經有了準備，當即點頭一一應了下來。
眼看著尹天辰一體答應，錢德強心情大悅：“平川啊，不是本管帶為難你，實在是朝廷也有困難，我們這些當差的總得體諒體諒是不？”
尹天辰“是、是”了幾聲，錢德強在那略想了想：“第一隊駐紮榮縣，現在這個......這個有些規模，有些規模......”
錢德強吞吞吐吐的樣子，讓尹天辰有些奇怪，不過也沒在意，忽然覺得“榮縣”這名字聽著有些耳熟，只是一時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見過。
錢德強又接著說道：“平川略作休息，明日就可以上任。本管帶原是應該送送的，但這實在公務壓得本管帶喘不過氣來。”
“大人多禮。”
聊了會，錢德強端茶送客，尹天辰起身告辭。
一出大門，尹天辰猛然叫了一聲：“榮縣！我想起來了！”
身旁沈克嚇了一跳：“大人，榮縣古為黃帝之子青陽玄囂的封國，晉末置縣，宋代稱榮德縣，明代稱榮縣至今，距離樂山不遠。”
“不是，不是，我剛才失神了。”尹天辰擺了擺手，也不多做解釋。
其實他方才心裡忽然想到，榮縣是第一個脫離滿清政府，宣佈獨立的政權，震動天下，號“義實先天下”！
自己居然會被委派到了榮縣？
那義和自己有沒有關係？
回到客棧，和張成方、約翰說了自己被分任榮縣一事，張成方依舊的沒有什麼表情，約翰卻興奮的一下跳了起來：“太好了，按照中國人的說法，你就是地方大員了。我們，都是小員，小員！”
尹天辰大笑起來，什麼大員、小員的，自己不過是個小小隊官，哪裡談得上“大員”二字。
眼看天色已晚，幾人匆匆用了些飯，尹天辰回到自己房內正想休息，門忽然被“砰砰”的敲了起來，這麼敲門的，除了約翰再無第二人選。
開啟了門，就看到約翰一下就跳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年輕人，約翰興沖沖地叫道：“人類何處不縫紉，王大人，我給你介紹一個我的老朋友！”
尹天辰和約翰身後的那個年輕人都先是一怔，接著大笑不止。這句“人類何處不不縫紉”的意思，噹噹真真應該念成“人生何處不相逢”。
約翰卻大是奇怪這兩人在笑什麼？自己用的中國話如此貼切，他們應當讚賞才是：“王大，他是我的朋友，我們在美國認識的。正是‘勸君再來一杯酒，出了夕陽無故人’。”
尹天辰再也忍耐不住，捧腹狂笑，那年輕人也是笑得樂不可支：“約翰，成了，成了，我們都知道你中國話說的好。”
請年輕人和約翰坐了下來，眼看約翰又要說話，年輕人趕緊搶先說道：“尹大人，我叫程昱銘，字振興，四川榮縣人。”
“哦，你就是榮縣的？”尹天辰注意力一下被吸引住了：“我正要到榮縣赴任。”
“方才約翰已經和我說過了。”程昱銘點了點頭說道：“我今年二十有六，光緒二十六年，入日本士官學校第三期炮兵科學習，光緒二十九年，以第二名成績畢業，彼時第一名是寧海人章亮元，後由兩江總督周玉山保薦任直隸州知州。昱銘畢業之後，又去德國遊學，在埃森的克虜伯炮廠學習炮兵技術一年有餘。後轉道美國回國，這才認得了約翰。”
尹天辰的眼睛亮了。
自己身邊三個人，張成方深淺不知，約翰老說自己如何如何厲害，可誰也沒有看過，沈克更加不用說了。但眼前這位卻當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章亮元自己是知道的，當過開平鎮大操西軍的參謀長，炮兵科第一名畢業，比後來的“中國三傑”蔣百里、蔡鍔、張孝淮還要早一期，這程昱銘居然是章亮元的同學，而且又是第二名畢業。
更加難得的是，這人還去克虜伯工廠學習過。
德國是清政府派出留學生最為集中的國家之一，這些留學生中的不少都曾前往位於埃森的克虜伯炮廠學習炮兵技術。
眼下這麼一個人才放在自己面前，自己萬萬不能放過。
也不說自己心中想法，試探著問道：“振興兄居然如此人才，現居何職？”
程昱銘長長嘆了口氣：“昱銘回來之後，原想憑著一身本事，滿腔學問，報效國家。但當初舉薦昱銘去日本留學的丁大人，卻開罪朝廷被罷免流放，昱銘這一批丁大人舉薦的人，也都一個個被朝廷再不敘用。昱銘到處尋找機會，這些年來卻一無所獲。心灰意冷之下，想要回到榮縣老家，當個教書先生罷了。誰想在這遇到了王大人和約翰。”
“不公平，不公平！”約翰大聲嚷了起來：“程，本事大，我很佩服，你們的皇帝這麼做，不公平！”
“是不公平。”尹天辰微微點頭，心中早把主意打定：“振興兄，我有個冒昧之請。”
“大人請說。”
尹天辰清了清嗓子：“天辰這次被分任榮縣，擔任隊官，振興兄若不嫌棄，隨我一起從軍如何？”
“榮縣？從軍？”程昱銘身子一動。
尹天辰點點頭，開誠佈公：“振興兄，我這個官其實不入振興兄的法眼，連我的兵我都沒有見到半個，至於炮那更是沒有了，請振興兄過去實在是有些委屈了。但天辰實實在在的是想要把新軍辦好，只能厚顏請求，請振興兄無論如何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