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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珍珍渾渾噩噩,如一株生長在石縫裡的草,拼了命的活著。
又一年冬天,溫衡附庸風雅,甩開隨從,獨自去了山裡,美曰其名煮雪賞梅。
反正張珍珍是不懂的,大冷的天,閒得沒事幹跑山裡去,有病似的。只是一整天都不用看到溫衡那張臉,想想也挺高興的。
只她沒高興太久,傍晚時分,就出事了。
魯原大雪,溫衡被困。
溫衡六神無主,太太更是哭得魂都快沒了,本來是沒她什麼事的,奈何太太瞥見站在角落裡的她。
“不是說過了十歲就沒病沒災了嗎?為何沒用?”
看向張珍珍的眼神充滿了恨意。
張珍珍從頭涼到了尾,彷彿把她扔進到了外面的冰天雪地裡。
她有種預感,倘若溫衡此次葬身在山中,她也不可能苟活了。
沒有多少猶豫,張珍珍“啪”的跪下,“太太!奴家相信少爺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
太太眼神嘲弄寒冷,“倒是比剛來那會兒會說話了。”
“求太太恩典,放奴家去尋少爺歸家。”說著,實誠的磕了幾個響頭。
聽她這麼說,一屋子的人都是詫異,誰都知道,此時進山,無疑找死。
“你,你當真!”連太太都不敢信,她並不是不知道私底下張珍珍的遭遇,她當真能如此無私?
但張珍珍仍是虔誠的跪著,“求太太成全!”
“好!好好!好孩子!不枉溫家養了你這許多年!”太太忙上身扶起她,一副欣慰又心疼的模樣。
張珍珍恭順的低著頭,無視已經有人下去置辦她進山的事宜了,不著痕跡的冷笑。
不稍一柱香,張珍珍便背了個包袱,被大門口的眾人目送離開。
那年是真冷啊,她淌在白茫茫的雪地裡,迎著風雪,步履艱難的爬進山裡。
餓了就啃乾硬的餅,渴了就抓兩把雪塞進嘴裡。
張珍珍走啊走啊,已經記不清走了多久,卻不敢停下來,頭頂彷彿有把刀架著,如果她敢退縮,這把刀便會落下。
風雪太大了,她最終還是迷失在這座山裡,張珍珍抬頭望,雪在索索地下,天地間好像只剩她一人。
甚至於連哭都不敢哭,害怕眼淚凍結在臉上。
玄光,便是那時候出現的。
灰色的,順滑的毛,去黑寶石深邃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站在不遠處望著癱坐在雪地上的女人。
張珍珍眼睜睜看著一隻孤狼,在觀察她,不禁苦笑。
“能等我斷氣了再吃嗎?”也不管對方能不能聽得懂,又或者是她在自言自語。
“我這輩子都這麼可憐了,死法還這麼慘嗎?”
灰狼邁步走近了,歪頭仍舊盯著她,像困惑,似天真。
張珍珍也不指望一隻畜牲能聽懂她的話,她只是突然想說說話,甚至膽大妄為的為自已打抱不平一番。
“我吃不飽,穿的少,一生不語人為惡!憑什麼我要活得這麼苦!”
“該死的溫衡!該死的!”
在這無人的地界,她這才敢發洩一般,狠狠抓了兩大把雪扔出去!
雪越下越大,像要把她埋在這,張珍珍不甘心,卻也知道,自已走不出去了。
灰狼又歪歪頭,看著又哭又喊的瘋女人,步子緩慢的走到她身邊,踏在雪地上悄無聲息。
張珍珍不敢直視的閉上了眼睛,準備迎接死亡的降臨。
沒想到這狼通人性一樣,抬起一隻前腳,拍了拍張珍珍的手肘,走出去兩步又回頭看她。
張珍珍被凍得發懵的腦袋暫時接收不到他的意思,驚訝這灰狼似乎,至少是暫時沒有吃她的念頭。
灰狼回頭,頭一偏。
這下她莫名從這裡讀懂:還不跟上?
張了張口,張珍珍艱難的撐起身體,灰狼看到她站起來遲疑的跟在身後,滿意的扭頭。
張珍珍荒謬的跟著一隻食肉的狼,懷疑這是她死前的一場不可思議的夢。
灰狼慢條斯理,不緊不慢的帶著她走到了一處山洞前。
山洞有點深,光線昏暗,卻意外的乾燥。
灰狼把她帶進洞裡之後,十分熟悉的找了個地方臥躺著。張珍珍膽戰心驚的踏進來,左右觀察,這山洞貌似是這灰狼自已的洞穴。
踏該不會是把我當成儲備糧了吧!
這個念頭猛得出現在腦海裡。
然而事情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左右也是一死,張珍珍反而安定了下來,自已把自已哄好了。
手腳冷的發麻。
“我能生火嗎?”她有病的開口問一隻狼的意見。
其實她問出口之後,就深覺自已有病。
誰知道她的話剛落,灰狼便起身,在山洞的角落裡,用嘴叼過來一根木棍。
“給,給我生火?”張珍珍再次不可思議的開口問出。
她懷疑這隻狼能聽懂人話的
灰狼自然不能開口說話,卻用行動表明了自已的意見,它跑了幾趟,張珍珍腳邊已經堆積了一堆的木頭。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張珍珍向來既來之,則安之,手腳冰冷,幾乎要拿不出打火石了。
等到火勢大起來,山洞的全貌也都能看得清楚了。
灰狼的窩在一旁,墊著乾草,聰明的不像話,它此刻懶洋洋的趴著,看著火光。
張珍珍烤手烤腳,總算把凍得僵硬的全身烤暖和,從包袱裡拿出裝乾糧的紙包,拿起凍得如石頭一樣的幹餅咬了一口,嚼得腮幫子疼。
一人一狼暫時相安無事。
張珍珍遲疑的給它遞了一塊餅,神奇的從它的眼神裡看出了嫌棄。
她不忿的又咬了一口,噎得慌。
“你還嫌棄了!這餅雖然難吃!總比你整天吃生肉強啊!”
張珍珍有病一樣,幼稚的同一只狼生氣。
它雖然不能言語,眼神卻惟妙惟肖,深深地透露出不屑。
這隻狼,可能成精了。
更瘋的人類,與一隻狼對話。
“我問你哦!今天裡,除了我,這座大山裡還有其他人嗎?”
灰狼……
“一個男人!”
灰狼……
如果此刻有人進來的話,得嚇一跳,從此得留下心理陰影。
“你……沒吃他吧?”
她問得小心翼翼,生怕溫衡已經被飽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