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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慮的時候，顧荷就喜歡手上有點子事兒做，這是她在現代的生活習慣，現在也忍不住把小小的屋子翻過來個底朝天。
屋子又黑又小，還潮溼，屋頂也很矮，她如今這個身子個頭不小，她估摸著得有一米七五左右，要是不貓著身子，都差不多能撞著房梁。
房間裡只有一張斷了腿的床，用一塊石頭墊著其中一個角，還有一個箱子，上面也鋪著蒲草，拼接在床的尾端，孩子們就躺在那兒睡覺，因為箱子太小，顧荷記憶裡就有孩子常常掉床的片段。
箱子裡是一些換洗衣物，妻女的衣服無一例外，全是補丁摞補丁，還有一些破洞，怕是沒有碎布可以補了，只能爛著。倒是有幾件明顯就是顧河的衣服，看起來還算能看，沒什麼補過的痕跡，也比較保暖的樣子。
床上連枕頭也沒有，就連蒲草也不夠厚，顧荷又去灶屋裡看了看，更是忍不住嘆氣，糧食袋子基本上算是空了，倒是有許多曬乾了的野菜，有些看起來甚至是曬乾了的草，還有幾條小魚，不到巴掌大，是前幾日顧河捕到的魚。
油、鹽基本上都只剩了個底，這都要過年了，還能窮成這樣，原主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廂秀娘在鄰里用銅板換了些糧食，想到顧河的話，又狠狠心換了些碎布頭，打算回家給倆孩子納雙鞋。
若是夏天也就罷了，這大冬天的，孩子沒雙能蓋住腳的鞋子，嫩乎乎的腳趾頭滿是凍瘡，她怎麼能不心疼呢？
哪怕回去捱打，她也認了。
回到家，發現顧河正在灶屋裡燒水，把家裡糧食袋裡剩下的粗糧和曬的野菜乾一同煮了進去給孩子餵了吃，現在倆孩子吃飽了正蹲在灶旁烤火呢。
原本顧河正盤點家裡的東西，就聽見院子裡傳來二女兒稚嫩的童音，對著姐姐喊餓，大女兒同樣稚嫩的聲音哄道：“等會兒娘回來了就煮粥吃，妹妹乖不鬧。”
院子裡風嗷嗷的，倆孩子也不敢進屋，生怕被爹打，在屋簷底下找了個避風的地方躲著，看著可憐得很，顧河急忙把倆孩子哄來灶屋，把柴火燒上，乾脆把糧食都一鍋煮了，讓孩子們吃點。
九兩多銀子呢，換來的糧食應該也夠一家子吃到開春吧？顧河心虛又更加焦慮，他著急著掙錢，否則妻女都要受罪。
倆孩子一開始還不敢進灶屋，還是顧河耐心哄了又哄，才進來烤火，看到爹煮飯，大女兒招娣還會幫忙燒火。
農村孩子基本都四五歲就學會燒火了，冬天他們也都樂意幫爹孃燒火——暖和啊！
一鍋燉，還是粗糧加野菜，粗糧帶著糠皮兒，野菜也泛著苦味，味道一點兒也不好，顧河把幾條小魚處理乾淨，一塊加進來燉，倆孩子吃得頭也不抬，顧河只得不停地提醒倆孩子小心刺兒。
小孩兒還是越小越好哄，又比不得後世那些從小營養足、視野開拓見識廣的機靈鬼那麼難纏，二女兒來娣呼嚕呼嚕吃飽後，拿著舔的乾乾淨淨的小碗，對著顧河咧開了個大大的笑容。
顧河看得心軟軟，大頭小娃娃可憐又可愛，現在連腦門兒上的頭髮都長得稀稀拉拉，看不出以後據說是大美人兒的模樣，想到她可憐的結局，顧河心頭痠軟，忍不住把她抱在懷裡，給她多烤烤小腳小手。
來娣把手往灶洞前伸，看起來一臉滿足，這可能是她第一次吃這麼飽這麼滿足，很快被火烤得昏昏欲睡，在顧河懷裡睡著了。
眼看招娣要把碗筷拿去外邊沖洗，顧河急忙把灶屋用來燒火的蒲草鋪了鋪，把來娣放上去，給她蓋了件自己的棉衣——條件惡劣，只能這樣放孩子了。
把碗筷拿了自己去院子裡衝，正看見回來的秀娘，又趕忙放下手裡的碗筷，去接應她。
秀娘手裡的糧食約摸只有三四斤，顧河以為秀娘是怕拎不動才沒換太多，也沒說什麼，秀娘大著肚子呢，外面天寒地凍路又滑，等他摸清了現狀再自己去換最好。
給秀娘把熱著的粥端上，顧河這才三兩下把該洗的碗洗洗，又收拾好了灶屋，給灶上添滿水燒上——讓孩子們和秀娘都在灶屋可以邊喝熱水邊烤火。
秀娘只覺得又驚又怕，顧河這是怎麼了？總不能是要賣孩子吧？有要讀書的弟弟，他怎麼敢這樣敗壞讀書人的名聲？
來娣睡得香甜，招娣也打著盹兒，秀娘讓招娣和妹妹躺在一塊兒，自己找了針線開始納鞋底兒，準備給孩子們做兩雙鞋。
顧河突然又是給錢又是做飯，秀娘只覺得心裡發慌，怕是要有更壞的事兒要說給她聽。
日子都已經過成這樣了，還要怎麼差？怕不是要她的命吧？
針線活兒做著做著，秀娘就忍不住落了淚，她害怕，也心疼自己倆孩子，若是真有什麼事兒，孩子還這麼小，可怎麼辦？
顧河收拾好進了灶屋，就看見秀娘暗自垂淚，大驚——怎麼了怎麼了？我做啥了？
顧河飛速分析自己從醒來之後做過的所有事，上一次這樣飛速覆盤還是在剛進公司寫了五條程式碼被同事抓出六個bug那次......
可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只得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你怎麼了？”
秀娘急忙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不敢看他，低聲應道：“沒事兒，被灶火迷了眼睛。”
顧河不敢繼續問下去，生怕真的是自己惹的，他把秀娘換回來的粗糧放好，才三四斤，一家四口吃不了幾天，還是要再找人換糧才行。
仔細在腦海中回憶村裡誰家這個時候能有細糧願意換，每天給秀娘和孩子熬些米湯喝，在這個年代已經算是有營養的。
秀娘如今肚子已經快九個月了，原著裡，秀娘就是被他落水這件事，嚇得沒幾日後就生產了，因為身體太弱，生了足足一天一夜，孩子生下來都不會哭，還是產婆不停地搓孩子後背和心口，孩子才終於發出了一聲貓兒叫，算是活了下來，只是身子一直不好，從小就鬧人的很。
而他穿越過來後，比原身恢復的要快些，秀娘看起來好像沒有要生的跡象，希望能順利些。
但該準備的還是要準備好，在古代，女人生孩子就是走鬼門關，一點兒意外也不能有。
“鎮上......是出什麼事兒了嗎？”秀娘軟軟的聲音傳來，叫回了顧河的思緒。
“什麼事？沒有啊？”顧河不記得鎮上有啥事啊？秀娘為何如此發問？
秀娘也疑惑，鎮上弟弟一家無事發生，為何顧河行為如此反常？
見秀娘疑惑，顧河這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異常讓秀娘懷疑了！
顧河腦子飛速旋轉，給自己想原因，好在上班摸魚偷看過的穿越小說夠多，也可以說是讀書百遍其義自見......
顧河立刻就演上了！
“秀娘......我以後再也不會有孩子了......”顧河一臉落寞，演技可以吊打一些演員，更多的是被一些演員吊打。
秀娘見過的演員不多，立刻緊張上了：“河哥，你這是......”
顧河一臉悲痛：“怕是凍傷了，你肚子裡的孩子，是咱們最後的孩子了......”
顧河繼續說道：“我這次，也算是鬼門關走了一趟，到了閻王爺面前了，只覺得肚子餓啊，太餓了，我真沒想到，若是死了，竟然還是個餓死鬼，我覺得不值啊！”
秀娘這才覺得有些正常，原是這個原因，農人多信鬼神，又不能生了，這才和之前不一樣了。
只要......只要自己肚子裡的這個是個男娃，河哥定會對自己好吧？畢竟，這應該就是他唯一的兒子了。
可如果還是女娃呢？秀娘頓感壓力，眉頭蹙得更深。
顧河自顧自說道：“管他兒子女兒，我自個兒得先享受了再說，光說等侄子等兒子，等他們孝敬我，我都不知道埋哪兒了，倒不如咱們自己先吃飽了肚子再說。”
秀娘看他演著，手上納鞋底的動作不停，顧河說著說著，就問她要錢：“我看你換回來的是粗糧，不若我再去換些細糧，熬出來米油的米湯最是適合咱們補身子了，我現在就去。”
錢原本就是他的，秀娘將所有錢都拿出來，顧河從中挑了一塊小銀子，轉身出了門。
秀娘原以為他要全拿走呢，她看了幾眼手心的錢，又放回自己懷裡。
若是......若是他不全拿走......自己就好生收著，萬一他沒算明白，剩下些錢忘了呢......
顧河邊走邊慶幸，還好自己是帶著原身的記憶的，也知道村裡的大概情況，否則，現在連去誰家換糧都不曉得。
顧河找到村長家，找村長換了二十斤的細糧，細糧可真不便宜啊，就在這豐收年份裡，也要差不多八文一斤，二十斤細糧，花了一百多文錢，若是這個吃法，他的錢都不夠吃完整個冬天。
原本還想著多買些貓冬的禦寒物件，現在看是買不了多少了。
顧河提著二十斤細糧，只覺得輕飄飄的，不由得想到，還是當男人好啊，力氣夠大，以前二十斤可覺得挺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