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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輩來是……”
“無需多言，先跟我去一個地方。”
剛剛果然不是錯覺，密山先生看上去年事已高，但走路的速度很快，腿腳十分靈敏。
朱星然跟著他走有些費力，竟不知不覺地用出了輕功。
走了大概十幾里路，朱星然已經累得氣喘吁吁，額頭上滲出了不少汗珠。
可密山先生氣息如常，背手站在懸崖邊。
此處的風很大，風聲呼嘯而過，不絕於耳，像是魔物發出的聲音。
“這裡叫吟風崖，高度近千仞，從這裡跳下去，一盞茶還未出香。”
“先生這是何意？”
“孩子，我明白你所遭受的痛苦，你太累了。”
“若我說，你手臂上的印記沒有根治方法，唯有一死可以解脫，你可會跳下去？”
雖然朱星然掙扎了多年，拜訪多位高人，還是沒能找到除掉這個印記的方法，確實很疲憊。
但聽密山先生用這種直白的口吻告訴自已，朱星然還是備受打擊。
“先生所言，可當真？”
密山先生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江湖所傳密山先生本領通天，掌握靈鬼術這樣的詭秘之術，可以溝通鬼神，蠱惑人心。
如今才剛見了一面，他竟讓自已一死以解脫。
果真是可怕的人。
朱星然緩步走到懸崖邊上，向下望去是垂直的峭壁，石間沒有任何草木的遮擋，唯有霧氣。
懸崖太高了，加上霧氣環繞，他看不到山腳地面。
耳畔風聲不息，凜凜作響，似乎也在蠱惑他墜落。
似乎不是一件壞事，朱星然從八歲就疲於奔命，光是活著就用光了所有的力氣。
他無數次的想要抵抗那些侵襲他的魔物，抵抗自已這條不受控制的手臂，抵抗著不知道有什麼意義的生命。
他寡言、陰鬱、沒有等待他回去的家人，也沒有朋友，他一無所有。
自已死了，也不會有任何人傷心，不會有任何人懷念吧。
他與這個世界，似乎沒有什麼聯絡。
朱星然呆呆地望著懸崖下面，大風將他的挺直單薄的身體吹的晃晃悠悠、搖搖欲墜。
若自已真的沒辦法擺脫手臂上的詛咒，總要活在痛苦與陰霾中，還不如魂歸九幽之地，來世做個尋常人。
他的半隻腳掌踏出懸崖，懸在空中。
他找了好多理由，支援自已跳下去。
可求生的本能卻讓他渾身僵硬，最後時刻，求生的本能在心裡炸開。
朱星然像觸電一般，向後退了好幾步，跌坐在地上，他的心臟瘋狂跳動，昭示著尚且鮮活的生命。
他大口呼吸著風中稀薄的空氣，驚得咳嗽了幾聲。
“厚厚厚，看淡生死是最難的事情，不是你缺少勇氣，而是生命過於珍貴。”
密山先生走到他面前坐下來。
“既然你沒有選擇用死亡來解脫，那就用你的勇氣活下去。”
“無論遇到什麼事情，受到怎樣的打擊，內心如何痛苦都活下去。”
“你可以留在山上，我會教給你活下去的辦法。”
“先生所說的，辦法，是指靈鬼術嗎？”
朱星然剛經歷了一番生死的選擇，仍心有餘悸。
“正是，關於靈鬼術你瞭解多少，但說無妨。”
“晚輩……聽說，聽說靈鬼術是詭秘的禁術，擁有強大的力量，可以與鬼神溝通……”
“厚厚厚。”密山先生又笑了，他的笑聲很獨特，似乎胸腔有共鳴。
“詭秘、妖邪的並不是靈鬼術，而是人。”
“前朝隕落，時代更替後，皇室所掌握的大量典籍流落民間，河圖洛書現世，大量的學術和武學流派興起。”
“靈鬼術不過是同樣的產物，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
“如何理解天道執行規律，如何看待這個世界，靈鬼術只是提供了一個不同的視野。”
“我教你靈鬼術，以後遇到魔物，你便斬之，遇到入魔者，你便殺之。”
“若你做不到從懸崖上跳下去，那就盡力的活，活下去，總有一天你會找到自已來到這個世界的意義。”
“你若找到了那份意義，隨時都可以離開這裡，去做你想做的事。”
密山先生用滿是老繭和皺紋的手拉他起來。
朱星然站穩後，又跪下去，“晚輩……弟子願意留下來，跟先生學習靈鬼術，請先生受弟子一拜。”
“厚厚，無需在意這些禮節。”
“我們先回去再說吧。”
朱星然跟著密山先生回到院落，柳寅月和汐姑娘也在。
聽說朱星然要留在山上，汐姑娘總覺得有點開心，走路都輕飄飄的，自已也說不上來為什麼。
柳寅月也表示歡迎，又幫他一起收拾了一遍茅草屋。
“先生帶你去吟風崖了？”幾個年輕人一起吃飯的時候，汐姑娘聽到了差點跳起來。
“先生真是的，怎麼總愛開玩笑。”汐姑娘用長筷戳弄自已碗裡的飯粒。
“是不是被嚇到了？不用怕，就算你跳下去，先生也會救你上來的。”
柳寅月安慰他，畢竟朱星然比自已還小了一歲，還是小孩。
“嗯……是有點被嚇到了。”朱星然坦誠地說。
其實他完全不習慣和別人一起吃飯，有些緊張地盯著自已手裡的碗和眼前的飯菜。
“我來這裡之前，也聽了不少關於密山的傳說。”
柳寅月說，“但是怎麼說呢，其實先生是……”
“很好的人，對吧，寅月哥？”
汐姑娘搶答了一句，臉上露出生動自然的微笑，高興地雙手托起臉頰，晃著兩條小腿。
“是啊。”柳寅月附和道，也回應了一個笑容。
朱星然第一次有種自已能有個地方落腳的感覺。
從天下第一大俠楚來玖口中聽到密山時，他還沒有太多的感覺，畢竟江湖中的傳言都神神叨叨的。
但來這裡見到先生和他們後，又覺得這就是一個安靜而普通的地方。
感覺能住在這裡，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