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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楨對柳春山的印象，初時只記得她那雙特別手。
在到了吉雲巷，知道她是婢女出身，又是沽酒女，葉楨便不覺得奇怪了。
在發現柳春山雖然年紀尚小，但言行舉止進退有度，言談間不僅大方得體，說話也條理清晰後，又覺得此女難得。
只可惜投錯了胎，沒有落在富貴人家。
這樣的感慨，也僅僅維持到柳春山被挾持，然後一個過肩摔直接摔懵逃犯的時候。
所以這個小姑娘，究竟有幾副面孔？
無論有幾副面孔，葉楨覺得，對方能如此冷靜勇敢，他都應當好好誇讚幾句。
可是還不等他開口，就見小姑娘蹲在地上，“哇哇”哭得傷心。
葉楨見狀，一向內斂冷漠的心腸，難得軟了一軟。
終究是個小姑娘，做事情的時候再勇敢再有力量，想起來總是後怕的。
這樣想著，葉楨就蹲下身去，開口安慰道：
“好了，人已經被抓住，別怕。”
誰知柳春山並不領情，一手抹眼淚一手指著地上，哭得更大聲道：
“嗚嗚我抓住的人，我當然知道人抓住了！”
“你們倒是能交差了，我的簪子都被摔稀碎了！哇——”
看到地上斷成幾截的簪子，還有那顆可愛的胖桃都被摔掉了尖尖，柳春山哭得更傷心了。
葉楨面上的安慰就被尬住。
看到柳春山邊哭邊將斷掉的簪子撿起，葉楨剛想說什麼，剛沒開啟的地窖門口，已經快速走進兩道身影。
“阿春，怎麼了？可是傷著了？”
賀明珠直奔柳春山，聽她哭得傷心，俊秀的面上爬上自已都不知道的心痛。
晏修也想跟過去，卻被賀明珠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一撞，歪到了一邊。
等他再想湊過去，就見葉楨正神色凝重同自已使眼色。
晏修看了眼，在賀明珠溫聲安慰下，已經停止哭泣的柳春山，當即點點頭轉身朝地窖外去。
葉楨也跟著往外走，臨走前，有些愧疚地看了眼，柳春山緊緊握住斷簪的手。
“那簪子你送的？”
出了地窖，葉楨狀似無意地問晏修。
晏修一愣，不解道：
“什麼簪子？”
他是送過柳春山簪子，但人家也沒戴啊。
葉楨眉毛一挑，“哦”了一聲道：
“還以為是你送的簪子，才讓柳姑娘哭得那麼傷心。”
晏修像是沒聽到重點，不解問道：
“為什麼要為簪子哭？”
“因為那是你以朋友的身份，送我的第一份禮物，而不是主人和奴僕。”
柳春山同賀明珠說這話時，哭過的眼睫上，在燈火的照耀下，還在閃爍著點點水光。
賀明珠原本只覺得，碎了一支喜歡的簪子，便哇哇哭的柳春山，很有些嬌憨可愛。
但聽過她的回答後，被這閃爍的點點水光一照，他只覺心湖中央，也被那水光照到，泛起一片片粼粼波光。
賀明珠展開柳春山的手心，將她撿起來的斷簪拿到自已手中，溫聲安慰道：
“都說碎碎平安，這話果然不假。”
“只要你平安，簪子碎了就碎了？我再送你就是。”
柳春山放聲哭過後，理智就漸漸回籠，雖然心中確實難過，但有賀明珠的安慰，也漸漸平復下來。
看了眼已經跑到賀明珠掌心的斷簪，柳春山嘆息一聲，萬分不捨道：
“你不會扔了吧？第一件來自朋友的禮物呢！”
“放心吧，交給我。天晚了，咱們先出去。”
柳春山還想說什麼，聽賀明珠這樣說，也只能點頭應下。
這日，賀明珠雖然沒留下來，但陪柳春山吃了晚飯，又喝了盞茶，閒聊安撫她一陣，才起身帶著阿文離開。
就在他們離開的時候，烏扇坐著馬車也剛好到平蕪居門口。
“誒，烏扇，你怎麼來了？”
烏扇下了馬車，歪頭對柳春山一笑，那眼神瞟了賀明珠離開的方向一眼，才一臉揶揄道：
“賀二公子派人來說，你今日受了驚嚇，怕你晚上做噩夢，叫我來陪陪你。”
柳春山有些驚訝，隨即又笑得眉眼彎彎。
只當看不懂烏扇的揶揄，挽著她的手，將人迎進屋中，重新關上大門。
“今日究竟是怎麼回事？”
柳春山想著烏扇是柳月卿的人，知道的事情定然比自已多，且葉楨又沒說不許告訴人，她便將事情的大致經過說了。
烏扇聽得心驚膽顫，拉著柳春山全身檢查一遍，發現除了脖子上擦破點皮，都已經擦過藥，才算放下心來。
“夏日過去，和安堂沒那麼多人來，我正巧抽空回了趟慶安侯府，倒是聽到過一耳朵，只不知事情是否相關。”
“說是已故廢太子那邊有冤屈，近日廢太子舊臣蠢蠢欲動，不知逃出來那人，是不是也是廢太子那邊的。”
烏扇說完這話，很是感慨地嘆口氣道：
“最是無情帝王家，再高的權勢有什麼用？”
“即便做了太子，但凡有一點不對的，牽連的可就是無數的人民。”
“比起這樣，還不如當個小老百姓，雖不說有多舒坦，起碼就算遭罪，也不容易牽連到在乎的人身上。”
這個道理誰不贊同？
烏扇說完後，兩人便陷入一陣沉默中。
不願去想那樣沉悶的話題，柳春山在黑暗中，用胳膊肘搗了搗烏扇，玩笑道：
“不錯嘛！咱們阿扇女醫，如今不僅坐診看病，現在連朝堂之事都懂了呢！”
烏扇被柳春山取笑得不好意思，便也伸手去推柳春山道：
“那我哪比得上咱們阿春姑娘，不僅賀公子著緊得很，就連那位晏公子也是英俊非凡呢！”
柳春山聽了這話，當即翻身壓住烏扇撓她胳肢窩。
直等烏扇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不住地求饒，柳春山才壓著她，居高臨下雙手叉腰道：
“還敢不敢亂說了？”
“不敢了，不敢了！”
“那你發誓，如果再亂說，以後就找個賴毛相公！”
烏扇哪裡肯，只兩隻手緊緊捂著嘴搖頭。
見她不肯鬆口，柳春山撲上去，兩人又是一陣笑鬧，直到筋疲力盡才躺回各自枕頭。
等到房中徹底安靜下來，烏扇側身向柳春山這邊，語氣認真道：
“阿春，我不開玩笑的，你是真的決定以後自梳，永遠不嫁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