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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什麼！？有什麼可笑的！？你馬上就要死了。”鄭文玉撐起手臂看向吳柏青的小臉上盡是淚水和不滿。
“別阻止我，不然我會恨你一輩子的。”吳柏青神色認真的強調道。
他臉上釋懷的笑容讓整個房間都明亮了幾分。
“你！你不識好人心！！”鄭文玉氣急敗壞。
“咳咳咳，哈，倒是把你家的床弄髒了。”吳柏青看著跨坐在自已身上的人兒劇烈咳嗽著，鮮紅的血從他的口鼻中湧出，順著臉頰浸溼了床單，身體也猶如龜裂的瓷器。
“賠給我！”
鄭文玉弓著身體拳頭抵在吳柏青的胸口上，她餘怒未消，一抹臉上的淚水向吳柏青張開手。
“哈哈哈，下輩子再買給你。”吳柏青眼前已經看不清了，湧出的血滑過臉頰，沁潤視網膜，為這最後的世界添上一抹鮮紅，現在的他也只能看得到那淺色的輪廓。
“加上之前的，一共欠我九條命，你想怎麼還？”這聲音低沉哽咽帶著數不盡的迷茫。
“下輩子給你當牛做馬，也可以做你手中牽繩的小狗。”吳柏青調笑著仰頭看她，他用指尖接過那臉蛋上的淚水。
吳柏青胳膊撐了一下床墊，幾乎是憑藉毅力，麻木鮮紅的手臂使不上一絲一毫的力氣，鄭文玉的聲音越來越遠，明明就在身旁，可她的聲音卻好像遠在天邊，二者隔了一整個世界般。
眼中那淺色的輪廓起身拿了一把長條狀的東西過來，慢慢她俯下身，趴在他的耳邊訴說著什麼，五感失其四，吳柏青眼前的世界也開始忽明忽暗。
一個尖銳的物體順著他的脖頸橫向插了進去，在他彌留之際，倒是聽清了她說的什麼。
那是一句
“不準死啊”
浸泡在黑暗中的吳柏青感覺很溫暖，他沒有睜眼，卻能感知周圍的一切，漆黑廣袤的空間沒有盡頭，他既感覺不到餓，也完全不用思考，就沉甸甸的泡在裡面，一切都順其自然。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到有些困，意識斷開後，他就再也沒來到過這個世界。
“青兒？青兒？起床吃點東西，你現在身體虛弱，更要好好吃飯。”
柔和的聲音在耳邊，吳柏青感覺莫名熟悉，他迫不及待的睜開眼，鄭妍穿著圍裙的身影映入眼簾，他眸子暗淡了一下，被他很好的掩飾過去了。
吳柏青微微張嘴，喉嚨像是乾癟的破風車，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別亂動，你都病了好幾天了，今天才好一點，我餵你吃。”鄭妍端起碗，用勺子舀起稀飯吹涼了送入吳柏青口中。
“你這孩子生病，那天也不吭聲，早點說，也不至於弄成這樣。”鄭妍的話看似責備，但語調溫柔，讓人感受不到絲毫的惡意。
“媽——你怎麼不來吃飯？你快要遲到了。”鄭文玉推門進來，剛好看到鄭妍在給吳柏青餵飯。
她的身體僵了一下。
吳柏青的腦子一時轉不過來，他明明記得自已死了來著，怎麼又活過來了？
“柏青現在還動不了，我等一會兒在吃。”鄭妍沒有回頭。
吳柏青和鄭文玉對視了下，那雙眼中充斥著猶豫，可下一秒臉上卻展露出陽光的笑容。
“媽，你快去吃飯吧，你好幾天沒上班了，不是說今天一定要去嗎？我來喂吧。”
“還是我來吧。”鄭妍看著鄭文玉有些擔憂。
那天晚上，她聽到了吳柏青的房間有好大動靜，進去就看到懷抱吳柏青的鄭文玉滿身是血，哭的撕心裂肺。
“別擔心了媽，剛好中午和下午你不在，我也要喂他，趁現在好好和柏青磨合磨合，而且我們關係好著呢，你就別操心啦。”鄭文玉拍了拍胸脯保證道。
“好吧，你們倆要好好相處，你不可趁著柏青動不了去欺負他。”鄭妍思考了片刻說道。
“不會不會的，你快走吧！”鄭文玉說著搶過鄭妍手中的碗，抵著她的後背把她推出房間。
“你這孩子。”鄭妍嗔怪的瞪了鄭文玉一眼。
“啪”
隨著鎖舌撞入鎖卡的聲音，整個房間都安靜了下來。鄭文玉背靠門，看向吳柏青的目光平靜如水，又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吳柏青渾身一冷，隨即閉上了眼。
\"你什麼意思？我給你餵飯就閉眼是吧？那我也閉眼，要是喂到你鼻子裡了可別怪我。\"鄭文玉氣呼呼的說道。
吳柏青聽聞有些無奈。
鄭文玉斜瞟了他一眼，得意的笑道。
“這才對嘛，要好好記住你恩人的臉，救你可費勁了。”
不知是聽了她的話，還是怎的。吳柏青目光灼灼的看著她，鄭文玉平靜的坐在凳子上，像先前鄭妍那樣一勺一勺餵給他吃。
只是比起鄭妍，她顯得聒噪的多。
“我們先說好，我給你餵飯不是白喂的，我給你喂一天，你要給我喂十天，不但要做家務，還要隨叫隨到，聽明白了嗎？明白的話，來張嘴。”
鄭文玉挑著眉，怎麼都控制不住臉上的笑意。她搶在吳柏青反應之前把一勺粥送進他的嘴裡，強行完成了契約。
吳柏青一僵，想要還嘴，可什麼聲音都沒發出來。
“怎麼？不吃了？這就飽了？”
鄭文玉故作驚訝，作勢就要自已喝粥，吳柏青有苦難言，只感覺滑進食道的飯菜沒那麼美味了。
吃了一會兒。
“恨我嗎？”
床邊，鄭文玉低著頭，額前的劉海掩住了眼，她雙手捧著碗，輕輕吹涼裡面的粥。
“想恨就恨吧，我沒有後悔過我做出的選擇，哪怕再來一次，我還是會救你。”
吳柏青躺在床上眼神晦暗複雜。
“我們認識，已經很久很久了，從六歲那年開始，你知道才有多長時間看不到你的身影麼？”鄭文玉聲音低迷，眼神忽明忽暗好像在自語。
“即使你沒了之前的記憶，但是我有啊，你的聲音，容貌，氣息都刻在我的記憶裡了，你為什麼這麼殘忍？要在我面前尋死？”
說著，鄭文玉把碗放在床上往前推了推，她額頭抵著手臂，肩膀一顫一顫的。
“要是我們不曾相遇就好了。”
聲音不大，吳柏青躺在床上感覺心都被剜走一塊，他身體一抖，緊咬牙關，拼盡全身的力氣微微抬手，他抓了一下鄭文玉的手臂，眼神中帶著苦楚和難過。
“對……對……不……起”乾裂起皮的嘴唇發出了不似人聲的人聲。
吳柏青糾結著想要用蒼白無力的語言描繪歉意，可光說這一句話，嗓子就像是被刀割一般，他現在還沒整理好自已的心情，這一下，讓他慌了神。
“我……我感覺不到……活下去的意義。”吳柏青放在床單上的手指緊抓，昏暗晦雜的心情決堤般的湧出。
“不管……是否虛假，但那段記憶……就是我最寶貴的東西。”
吳柏青臉上帶著懷念和堅決。
時間緩慢的流逝著，他們二人都沒有開口。
“那在你沒找到新的活下去的意義之前，就為我而活吧。”
鄭文玉側著頭，揉了揉眼睛說道。
“你？”吳柏青訝異的看著鄭文玉那滿是淚痕的小臉。
“嗯”
鄭文玉枕著手臂，眸子溼潤，看著他輕輕應了聲。
“不行嗎？”
“那……萬一我一生都找不到的話，該怎麼辦？”
“那就一生都為我而活。”
女孩沒有絲毫的猶豫，她話語中帶著不容置疑，像是在說什麼微不足道的小事，那雙明亮的眸子一如既往的聰慧可人。
吳柏青感覺臉頰燙的像是敷過開水，他目光躲閃，一時猶豫不決。
“你不答應嗎？”鄭文玉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她似是未曾考慮過會被拒絕。
吳柏青看著她，心軟了又軟，沉默半晌，還是點了點頭。
鄭文玉笑著起身，神情更加溫和，她抬手撩起吳柏青的頭髮，調笑著欣賞他緋紅的臉，吳柏青頭皮一麻，恨不得鑽到地裡，他側著臉，閉著眼頗有種掩耳盜鈴的味道。
亮起的天空中漸漸飄起大雪，房間中，女孩一邊給少年餵飯，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什麼，只見少年每吃一口臉色就苦一分，彷彿嚥下的不是食物是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