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扒完一碗飯稍微墊了下肚子，大隊長就說話了，他示意兒子春來把桌子下放著的酒提上來，然後又看向高大山，誠懇說道：“大山，我比你長几歲，今兒就厚著臉皮自稱一聲哥。”指著阿蘭：“這丫頭是我跟婆娘一路看著長大的，她要管我叫一聲叔，她是咋樣的人，我清楚得很，心善又能幹。你一家人嘞，也感恩，認識都是靠緣分。以後逢年過節就當親戚走。來，喝一杯。”
說完，讓春來倒酒。小小一罈子酒還是大隊長媳婦臨出門時從自家提過來的，這酒不差，一開啟塞子就能聞到酒香。
“這，這怕不能喝啊？”聽了大隊長的話的高大山臉上一直掛著憨笑，撓頭道：“吃完飯還要摸黑上山嘞，喝酒怕不好啊！”
一旁端著碗笑看著幾人的吳麥子也有些為難。兩個人帶個娃兒，又要摸黑———
看著幾人，舉著酒罈子的春來也不曉得到底是倒酒還是不倒酒。
“哎———不要說這這樣的話，喝，有啥不能喝的。怕摸黑，那就乾脆不摸黑嘛，阿蘭丫頭這兒不方便，就去我家住一夜。”大隊長一揮手，示意春來接著倒酒。
“說到這兒，還不曉得你一家是大山哪兒的？”捻了一筷子絲瓜炒辣椒的大隊長媳婦抬起臉問對面的吳麥子。
“碾子山。”吳麥子說。
“碾子山？挨著好大一片水庫那個碾子山？”
“是嘞，往年總有人去那兒修水庫，我瞧見好幾回。也不曉得今年那水庫還修不修。”吳麥子笑著，話也多起來。
“那快到這兒住一夜，那老遠，你們還帶著個娃兒，還是不要摸黑。”大隊長媳婦捏著筷子，皺起眉頭說道。
吳麥子不好意思麻煩別人，就憨笑道：“不礙事，娃兒走不動，我跟她爹背一背就成了，留在這住，又要麻煩大家，多不好。”
“快不要說這樣的話，今兒你們是不住也要住了。”大隊長媳婦笑著說完，示意吳麥子去看自家男人。
只見高大山已經拿著碗開始喝上了。見吳麥子的目光望過來，他用碗半遮著臉憨笑一聲。
真是個冤家！吳麥子氣惱地瞪他一眼，又拿他沒辦法。
阿蘭在一邊看著幾人的眉眼官司，暗暗好笑。給自已又添了碗飯，才對大隊媳婦道：“嬸子，我房裡那張床可以睡幾個人，依我看要不你跟吳嬸子還有柿子就留在這邊，大山叔他跟著隊長叔去你家那邊，這樣住一夜，咋樣？”
“成啊，有啥不成的。”大隊長媳婦兒眼睛一亮，杵了把身旁喝酒的男人：“阿蘭丫頭說的話你聽到沒有。”
“聽到了聽到了。”大隊長喝點酒就容易上臉，這會兒臉上已經通紅一片了：“隨你們安排，我照著做。”
春來也喝酒，只是大隊長媳婦怕他發酒瘋，只准他喝一碗。把酒喝完他沒事幹，一會兒捻著菠菜慢慢吃，一會又去看在喝酒的三個大男人。
過了會兒，他像是想起什麼，扭過頭看阿蘭：“誒，阿蘭，聽說你在公社賣吃食，生意咋樣？”
阿蘭往嘴裡捻了塊臘肉，嚼碎嚥下去後，才抬頭看春來：“還成，咋了？春來哥你有啥想法？”
春來張張嘴，話還沒出來，大隊長媳婦兒就把話接過去“哼，他能有啥想法，一分錢看不上一塊錢掙不到的個種！”
“娘，哪有你這樣說話的！”春來臉漲紅，氣惱道。
“我說的又不是假話，就算你不是這樣，你媳婦也是，難不成我還說錯了？”大隊長媳婦瞪向他：“成天心比天高，貼合實際的事是一點也不做。叫她去工地送個茶水都推三阻四生怕太陽把她曬黑了。”
大隊長媳婦一點不客氣，心裡也真是有氣。幾句話把春來說的無地自容。
“話也不能這樣說，各人不一樣，種地也不差嘞，種的好年年不缺糧食吃。”吳麥子打著圓場說道。
“吳嬸子說的有道理。”阿蘭瞄一眼臉色尷尬的春來，笑著附和，又去杵大隊長媳婦的胳膊，小聲道：“嬸子，再不要說這樣的話了，春來哥沒得面子嘞。”
大隊長媳婦說那番話完全是氣湧上了腦門，這會兒被攔著，氣消下去心裡有有些過意不去，哪有不愛自個娃兒的娘。
她輕哼一聲，掩飾般伸長胳膊去捻菜，餘光瞟著春來，嘴上嘟囔道：“我說這些話做了惡人，也不曉得是為了那個好。”
月上枝頭，一頓飯吃了將近兩個小時。今晚的菜好，酒也香，除了春來另外三個男人都喝上了頭，一起身就走的東倒西歪的。萬幸楊家離這邊近，楊老大的媳婦過來了，不然只怕還得出人送。剩下兩個好辦，春來一個青壯，一肩膀攙扶一個拖著走。
“嬸子，要不送一下吧，他們這樣能成嗎？”望著三坨挨在一起走的吃力的背影。阿蘭擔心道。
“有啥不成的，你叔一年到頭總要喝多兩回，春來早就練出來了，以前也攙過張保管。行了，不說這些了，碗還沒洗嘞，還要燒水洗腳臉。”
男人們吃了喝了就走，留下的桌子是一片狼藉。阿蘭要去收，大隊長媳婦三兩步搶在前面走過去，袖子一擼起來，動作極利落地收碗收盤子：“你胳膊痠痛就歇著，這兒嬸子來就成。”又說男人走了，沒有主心骨的吳麥子：“小娃困了沒有？困了，你先抱在懷裡讓她靠著，等水燒好了洗個手腳臉就抱到床上去。”
農家婦人大多賢惠，大隊長媳婦手上動作不停，嘴上三言兩語安排下來。
大隊長家，滿頭是汗手痠腳也酸的春來將兩個大男人送到偏房裡之後，就跑到灶房拎兩桶水站到院子中央刷刷刷地衝起了涼。他媳婦本身就沒睡，他弄出這動靜兒後，更是清醒，玉蘭想想，從鋪在床上的大牡丹花紅床單上爬起來，披上衣裳開啟房門越過堂屋朝院子這邊走。
“捨得回來了？”看著院中渾身溼淋淋的男人，她語氣幽怨。
拎著桶往頭上澆水的程春來扭頭、詫異地看著她：“嗯，你咋還不睡？”
“你管我睡不睡，咋了，我嫁進你家你們就這樣對待我啊？連我啥時候睡覺都要管。”玉蘭語氣衝。
春來摸不著頭腦，不曉得又是那個惹到她了：“沒，我這不是關心你嗎，一片好意，你咋這樣說。”
“都不把我當成一家人，有啥子好關心的。”玉蘭抱著胳膊，偏過頭，賭氣道。
這樣一說，春來就曉得她是為了啥了。無非就是計較阿蘭沒喊她一起過去吃飯。
有些話，他不好講，裝作沒聽出來的樣子：“那成吧，我先進去睡了，明兒還要上工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