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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程旺德家出來，時間已經不早，阿蘭拿著介紹信回家準備一番就鎖上大門出村。
六點出頭的程家村，空氣新鮮，走在村路上，深深地吸上一口氣，滿心滿肺都暢快了。楊婆子一家都是勤快人，阿蘭路過的時候，她們家已經在吃早飯。
端著個大海碗背靠牆壁蹲著楊家大兒子吸溜一口上面蓋著黑乎乎鹹菜的紅薯麵糊，抬眼就瞧見兩手空空大步走著的阿蘭。
“阿蘭，一大早的幹啥去？”
阿蘭先是一笑：“楊叔，吃早飯呢？”而後才回，“我去城裡找我爹。”
“啊？是是，吃的紅薯麵糊。你吃沒？要沒吃就進院子裡來，叫你嬸子給你盛一碗。”聽清楚阿蘭的話，楊老大腦子有些轉不過彎，只能撿前面一句回答。
阿蘭老早就吃了，如果說楊家是村子裡第二勤快的，那她就是第一勤快，起的老早，燒灶煎了三個土豆絲餅。餅子味道還算可以，要是加上奶說的胡蘿蔔絲跟青椒絲肯定會更好吃，可惜現在這個季節她弄不來這兩樣。
三個餅子，她一口氣吃了兩個，剩下的一個剛剛給了大隊長家，其實做餅子，也是防著萬一大隊長不給她開介紹信。春來哥生的娃今年有四歲了。阿蘭不止一次在地裡聽到大隊長媳婦跟村子裡大娘唸叨著錢錢有些不愛吃飯，格外喜歡喝公社那頭買回來的那些好東西，家裡負擔也大......
阿蘭倒不是覺得自已做的餅吃好吃到萬能，只是她如今只能從這方面琢磨，以防萬一。萬事有個準備不是啥壞事兒。
“不了楊叔，我剛吃了的，你慢慢吃。”謝過楊叔，阿蘭加快腳步。
程水林所在的城叫白果，從程家村村口出發最少都要走好幾天才能到。這段路程只有快到白果的那半天是大路，其餘都是翻山。前兩年，城裡放電影，十四歲的阿蘭跟同村人一起翻過這座山。只不過那時候浩浩蕩蕩有一群人，現在只有她一個，且那時候是六月份，現在是八月份。
山裡是富裕的，阿蘭才走了半天，衣兜就已經滿一半。大半是糖罐子，淺黃淺黃的。其實還得再等一個多月，等到這些糖罐子表面爆紅才是最好吃的時候，但阿蘭等不及，真等到那個時候，這些糖罐子早就不知道被誰摘光了。
淺黃的沒有那麼的甜卻也可以吃，吃之前把外面的刺放在地上大力滾一滾。阿蘭摘了半兜，心想著等回來的時候再把剩下的都摘完，拿回去泡酒。
還有幾個外面褐色裡面嫩紫嫩紫的八月果，裂的太狠的，阿蘭當場就吃了，剩三個微微炸開的，這才放進兜裡跟糖罐子擠在一起。
有這些，阿蘭到城裡之前就不會餓著肚子。昨天剩的那些小蔥雞蛋餅她半夜實在受不住滿屋子香，爬起來吃了。
阿蘭心想，要是奶還在，一定會說她是耗子嘴上留不住米。
......
翻過山，蹚過河......趕在第四天的中飯之前，阿蘭到達了白果，只不過身上也髒兮兮。
燙著捲髮穿著格子裙踩著小涼鞋的漂亮姑娘，阿蘭看人家看的眼都不眨。人姑娘也不生氣，反而還衝阿蘭笑了一下。
這一笑，換阿蘭臉紅了，等人姑娘的背影看不見，阿蘭才挪動腳步，飛快跑到一個蹲在街邊賣雞的大娘身前拉了拉人家，左右兩邊看了看，小聲道：“大娘，別想不開，有啥事不能解決啊，快，快起來。”
大娘一臉懵，順著胳膊上的手朝上看，看到阿蘭的臉：“丫頭，你這是做啥呢？大娘我沒，沒想不開啊。”
沒想不開還拎著雞蹲在這麼多人眼前，生怕別人不知道您要賣雞啊？咋這招搖呢。
阿蘭越想越覺得這大娘是有啥事，對生活失去了希望。畢竟遭家人親近之人舉報，一個好好的家就那麼散了的事兒在前幾年不少。
阿蘭索性蹲下身，一臉真誠地小聲道：“大娘，真的，遇上事兒想開些，這世界上就沒過不去的坎。起來了吧，趕忙的，待會兒那些人過來就不好了，您要真想賣雞，私底下找人問問，別再這麼顯眼的了......”
看著眼前丫頭一臉真誠地蹲在自已面前絮絮叨叨，大娘漸漸聽明白了，合著這是害怕她那啥呢，想著，大娘笑起來：“丫頭，第一次來城裡？”
阿蘭被打斷，搖搖頭：“沒呢大娘，我之前也來過。”
“那是好久？”
“兩年前吧。”
大娘呵呵一笑：“那就是了，現在的跟之前不一樣了，現在鼓勵自主創業呢！老婆子我啊，沒那個能耐，家裡兒媳婦兒又剛生了娃娃兒，我這隻能把家裡養了許久的雞提出來一隻，指望著賣些錢給兒媳婦兒買點豬蹄燉黃豆下奶。”
阿蘭愣住了，等反應過來之後有些不相信，連忙追問大娘：“大娘，您別哄我玩兒，那些東西哪能說改就改啊，我們村也沒訊息......”
大娘打斷她，指著不遠處的拐角：“你要不信我老婆子說的，可以去那兒瞧瞧，那兒的包子鋪開一段日子，每天生意還算好。”
滿心茫然的阿蘭對大娘擠出一個笑，起身朝拐角處的包子鋪跑去。在拐角，果然有一對夫妻在賣包子。包子鋪的生意何止大娘說的不錯，那是頂頂好！阿蘭站在不遠處，細細看了會，發現十個路過的人，其中有三個都會來上幾個包子。
剛大娘說這包子賣的時間不短，想必這些都是附近的人。只有賣出名聲，讓人知道了，才會有這樣穩定。
想了想，阿蘭走上前，露出一個笑，學著剛剛那些買包子的人：“老闆，一個鹹菜餡兒的包子。”
“誒，好，四分錢，一兩糧票。”夫妻中的女人應了聲急忙開啟蒸籠用筷子撿包子，撿好遞過來：“給，好吃再來啊。”
阿蘭連忙點頭，伸手接過包子。昨天早飯過後就一直吃的糖罐子跟八月瓜。這會兒聞到手上包子的香氣，阿蘭的喉頭下意識滑動，張開嘴幾口就吃掉了包子。
包子的麵皮還算可以，能嘗得出來麵粉揉得勁道，但鹹菜餡兒不太好，太軟爛了，還隱隱有股臭氣。
前面的人買時，阿蘭瞧見了，肉包子是七分錢一個，這鹹菜的要四分，除去味道兒不說，這餡兒得份量中等，不多不少，按她剛吃的那個來算，一斤炒幹了水汽的鹹菜可以包七八個包子左右。
八個包子賺三毛二分錢，八十個就是三塊二。阿蘭想了想，覺得自已一個人一天做不來八十個，如果按五十個還是能成的。五十個包子那就是一天兩塊錢！一個月下來，她最少能賺六十塊錢呢，有那個陶罐在，能用到的成本少得可憐。一年就是.......
得虧前兩年那些來村子裡搞建設的知青，要不是她們在過冬不忙時拉著村子裡小孩搞知識，阿蘭也不可能會些簡單的算術。
阿蘭掰著指頭算半天，才算清那個大數額，七百多！
這還只算了鹹菜包子，要是她變著花樣包呢？是不是還能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