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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嫂！你別......哎，你好好說話......”見著李招娣的架勢，早她一步出來院子的王春麗連忙去拉她。
李招娣已經氣得很了，王春麗一個小姑娘壓根就攔不住她，幸好後頭跟過來的廖桂香幫著搭了把手。
“招娣，別這樣，有啥話不能好好說，阿蘭還是孩子，你可憐可憐她。”廖招娣說的這話是真心的，她是正眼瞧著這個二弟妹進門的，也是正眼瞧著她捨棄阿蘭的，阿蘭才多大點啊，親爹不管，親孃也不管。
要說以前的阿蘭，說好聽些，李招娣是陪著她長大，說得不好聽，李招娣還是靠個孩子給養著的。廖桂香嫁進王家好多年了，大兒子都二十四了，這村子裡好些事，看得清楚。
以前阿蘭她爹初去城裡的時候，阿蘭還沒出生，李招娣是個不中用的，下地下地不成，整天吃家裡老人的，後來老人走了更是，才六歲大的阿蘭就去撿稻穀，割豬草，掙那幾個工分李招娣吃了大半......
“我可憐她！誰可憐我啊？我命苦啊！男人男人不要我，孩子孩子不孝順，要早知道今天，我李招娣就不進這程家村來！”被王春麗跟廖桂香合力拉扯住的李招娣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起來。
把她這些話聽在耳裡的王大樁臉色一沉。廖桂香看在眼裡，藉著扶人的姿態蹲下身，靠近李招娣耳朵邊小聲：“弟妹，快別說這些胡話了，大樁臉色不好看。”
李招娣這才如夢初醒，意識到剛才自已說的話，她臉一白，急忙找補：“我不是，我沒那個意思，我說的是阿蘭她爹，對，都怪阿蘭她爹，都怪那個昧良心的男人，都怪他，怪他把錢都用在城裡那個小娘的身上，怪他寫信逼我離婚。怪他......”
“行了，嚼這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兒幹啥！趕緊的，去地裡扯把蔥，還給阿蘭，沒見人娃娃還等著嗎！”王老頭把鞋底子脫下來，狠狠朝地上一拍，瞪眼道。
李招娣癱在地上不起來，她轉不過心裡那道氣，她是做孃的，拿把閨女的蔥還有錯了？
王老頭硬是恨不得上去踹她兩腳，又顧忌著自已是當公公的，忍了又忍，最後朝大兒媳婦廖桂香道：“你去。”
廖桂香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見院子裡眾人臉色都不好，便喚阿蘭：“走，跟嬸子去地裡，咱就好的扯。”
看了一眼還癱在地上，故意不轉頭的李招娣一眼，阿蘭就跟著廖招娣出了院子。
王家的自留地在院子外，離正屋有些遠。蹲在地裡扯蔥的廖桂香還是沒忍住，多說了一句：“阿蘭，別把今天的事兒往心裡去，也別記恨你娘，好歹你們也一起生活了那麼些日子。”
阿蘭點頭。她確實不恨她，她只把她當陌生人。那些依賴跟親情早就在李招娣日復一日的打罵中消耗得只剩一絲。那一絲是怎麼消失的呢？是在李招娣改嫁之後，平凡來偷她東西來問她要糧食給王家兩姐妹的時候......
“夠不夠？不夠嬸子就再扯點。”
“夠了，謝謝嬸子。”
“成，那趕緊回家吃飯吧。”看著阿蘭走遠的背影，廖桂香又嘆了口氣，在她看來，這是多乖的孩子啊，也不知道李招娣會不會後悔......
李招娣會不會後悔暫且不提，耽誤這麼久，阿蘭肚子早就餓了，特別是剛剛在王家院子聞到從後頭灶房傳過來的餅香味兒時。
進了堂屋把門反鎖好，用門栓拴著，阿蘭就進了灶房，王家的小蔥長的不比阿蘭自已種的差，洗好小蔥，切碎，和麵打雞蛋一氣呵成。在和麵的時候，阿蘭還往裡加了一小勺油，一點點鹽。油是純正的菜油，弄好這些，把麵糊先擱在灶上，阿蘭又轉到灶洞口去燒火.....
等吃到熱乎乎的餅子的時候，已經過去好一會兒了，放足了油烙的餅子香的很，裡面又有雞蛋又有蔥的，面用的也是白麵，雖然陶罐給的白麵不如她們自已大隊分的小麥粉香，但也勝過王家用的粗蕎麥粉。阿蘭鼻子自小就靈，她奶說過，她有做菜的天賦，許多時候，隊裡下了工，回家的時候，這家煮點肉，那家燉點雞，阿蘭一聞就知道別人是怎麼做的。
外面焦黃內裡綿軟的餅子，阿蘭一口氣吃了五張，還剩下兩張，留著當做明天的早飯剛剛好。
阿蘭躲在灶房美滋滋吃餅子的時候，離她家不遠的一戶人家飯桌上。楊婆子喝了口碗中的紅薯米湯，忍不住伸長脖子嗅了嗅鼻子，對桌邊的家人道：“這是誰家的茶飯，這樣香，你們聞到沒？”
楊婆子的大兒子是個老實人，娶的媳婦兒也是個老實人，夫妻倆一同點頭：“是有，像是雞蛋餅的香味兒，裡頭還放了蔥。”
“是阿蘭姐家，我也聞到了，好香啊。”夫妻倆的閨女，楊朵花接話說道。
“咋可能是你阿蘭姐，我前幾天才看見李招娣去偷她的東西，估摸著家都快空了，哪兒還能有雞蛋麵粉的。”楊婆子道。
“娘，阿蘭那孩子可憐，下回你要是再見著李招娣偷她糧食，你就仗著你長輩的身份說她兩句，我們跟她平輩的，不好說。”楊婆子大兒子說。
“就是，娘，大哥說的不錯，那叼婦哪裡有做大人的樣子，你下回瞧見了，直接說她，她要是跟你混不起，兒子們再出面。”二兒子也接話。
“瞧你說的，娘這麼大個人了，還用得著你說啊。”老二的媳婦兒在一旁揪了一下自家男人。
楊婆子白眼一翻：“老二媳婦兒說的在理，老婆子這麼大個人，還能沒有你們有成算？你們一個兩個都是我帶大的，你們都有這個想法，我還能差了？”
“奶，你就是不喜人說教你，大哥二哥心是好的，我也贊成他們說的。”楊家老三讀了點書，是個文化人，他這樣說道。
“知道知道，我老婆子知道，咱家不佔人便宜，也不希望有人佔咱家便宜，但幾句公道話我老婆子還是能說的，我也不怕她李招娣，這麼多年那孩子是怎麼對她的，她又是怎麼對那孩子的，村子裡人看得清楚......”
阿蘭還不知道，已經有些人想要護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