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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今年的豇豆，阿蘭其實沒栽多少，滿打滿算四五顆。可能是大糞施的好再加上槓杆條的原因，幾棵藤硬是掛滿了。不算之前摘的那些，就這次，阿蘭楊朵花兩人就摘了一大藤籃。藤籃上頭最後蓋的是一大捧茄子跟小蔥。
整整一藤籃豇豆重量可不輕，阿蘭本想著扛在肩膀上駝回去，楊朵花忙說幫忙一起抬。兩人就抬著裝滿豇豆跟茄子還有的小蔥的藤籃回家。
這一藤籃豇豆摘完下回就沒得摘了，豇豆過季。阿蘭打算這兩天抽空過來把那幾根槓桿條拔了，豇豆藤也砍掉，把地理理，種一茬菠菜。小蔥那塊地也要理一下，種些香菜跟茼蒿。
這些菜都長的快，早一些的四十來天就能吃，到時灶臺上也不缺菜。
除了豇豆，茄子也要過季了，藤籃上面搭著的這幾個茄子都有些老，不過用水悶在鍋裡多煮一會兒還是能吃，炒的話那就得削掉皮了。蒸也可以，蒸好的茄子用手一撕放在盆裡拌上豆醬也好吃。
楊朵花愛吃這道菜，跟阿蘭說起，阿蘭就留她晚上在家吃飯，說反正茄子有，晚上就煮這道菜。
上回一起摘野菜，這回又玩大半天，楊朵花與阿蘭已經熟的很，阿蘭留她吃飯，她很心動，但想想還是拒絕了：“我中飯就在你這吃的，要是晚飯還不回去，我奶跟我娘怕是要拿條子抽我了。”
“怕啥，你幫了我的忙，我留你吃飯是應該的。”阿蘭一邊把豇豆倒出藤籃，一邊笑道：“村裡有人蓋房子的時候，不都留了幫忙的人在家吃飯，聽我的，就留在這吃，咱們晚飯做個豆醬拌茄子，再做一個豇豆炒肉。肉是鹹肉，上回我去城裡提回來的，好吃的很。最後再整個米飯，夠咱倆吃就成。”
豆醬茄子好吃是好吃，但不算稀罕，家裡有茄子豆醬隨時都能做，倒是鹹肉是真的金貴。
供銷社的肉要憑肉票，農村人年年種地，沒有那麼多肉票，供銷社的吃不起，只能指望大隊上分，大隊也只在過年前那段日子分，分的那點肉家家戶戶都捨不得一下吃完，製成鹹肉掛起來，隔一段日子割一點下來煮菜，能吃好久。
楊家去年製成的那些鹹肉再怎麼省也在三個月前吃完了。楊朵花沒忍住饞意，厚著臉皮留下來。不過她也沒打算白吃這一頓，見阿蘭在理豇豆，她忙上前幫著一起理。農家女娃個頂個的能幹，細細看來，她的速度一點也不慢於阿蘭，理的還很仔細。
這些豇豆都是要泡的，那些帶蟲眼或壓壞的都得挑出來，不然會把一缸酸水都臭掉。理完豇豆，她這看看那瞅瞅，最後去堂屋拿一把掃把進來，從灶房開始，把整個灶房和堂屋都打掃得乾乾淨淨，天井那邊長出來的草，她也拔了，這樣一來，屋子看著舒爽。
把掃把放回遠地方時，路過天井的楊朵花叫一聲：“天黑了嘞。”
聽著這話，阿蘭把手裡裝滿豇豆的簸箕擱好，轉身去拿茄子跟菜刀。紫到發黑的茄子拿水一衝，隨意削幾刀把皮去了露出裡面白白的肉，留著待會兒放在鍋裡跟飯一起蒸，飯好的時候茄子也好了。
現在政策變得越來越好，舀米時，阿蘭想了想決定舀今兒這一頓吃新米。把米洗好，倒進裡間那口鍋里加上三大瓢水蓋上木頭蓋子煮。
添火的是楊朵花。阿蘭不懶，有空總往山裡跑，灶臺後多的是柴。楊朵花抓起一把幹松針當作引子，架上柴把火燒得大大的，沒一會兒鍋裡就燒開了。
“阿蘭，該淘米了，我來吧。”手拿火鉗的楊朵花頂著烤得紅彤彤的臉把頭從灶臺後抬出來說。
望她一眼，阿蘭手上去接鍋蓋子，嘴上也不停：“我來就成，那麼大火烤，你不熱的慌啊，趕緊趁這會兒出灶臺透透氣，待會兒該燒外面這口灶了。”
八月底的天氣，白天熱早晚還算涼快，前提是不坐在灶門口燒火。
楊朵花拿沒握火鉗的那隻手煽風：“不礙事，我把火燒小些，烙些鍋巴吧。待會兒用米湯煮鍋巴粥。”
“誒，我也是這樣想的。”阿蘭忙應道。
鍋巴用小火慢慢烙，烙的焦焦脆脆的，衝鍋巴粥時先把上面的飯盛起來，這樣鍋裡就盛一整張鍋巴了，再把淘米時特意留下來的米湯唰地往鍋裡一倒，拿鍋鏟攢幾下把整張鍋巴分成幾塊，最後塞一大把幹松針進灶裡大火煮兩分鐘，這樣煮出來的鍋巴粥又有大米的香氣還略微帶點焦糊味兒，光佐著酸豇豆阿蘭就能吃三大碗。
不過要把鍋巴粥做得滿意也是不容易的，火候小了，烙的鍋巴不焦脆，放米湯煮一煮就會散，這種就不叫鍋巴粥了，只能算作米湯。火候太大也不成，容易鍋巴烙成焦黑一片飯還沒熟。這種的衝出來，一鍋都是黑漆漆的，什麼米香味兒焦香味都沒了，只有焦糊味兒。
楊朵花在楊家時常燒火，想來這難不倒她。
兩個人吃的米沒多少，三兩下就淘好了，把鍋裡殘留的丁點水用葫蘆瓢舀乾淨，阿蘭把掏乾淨的米又倒回鍋裡用鍋鏟聚在一起，再把先前削好的茄子放上去，蓋上厚重的木頭蓋子蒸。怕跑了氣，她順手拿一塊乾淨的專門煮飯的抹布把鍋沿邊蓋的嚴嚴實實。
灶臺後的楊朵花瞅見阿蘭弄完，忙把火改小。再慢些，飯就蒸糊了。
把飯蒸著，擦擦額頭上冒出來的細汗，阿蘭又轉身開啟櫥櫃把凌晨包包子多出來的那一小塊鹹肉拿出來，朝坐在灶臺後的楊朵花道：“朵花，外面這口灶也可以燒了，火加大些。”
小娃兒巴掌大的一塊鹹肉，就阿蘭跟楊朵花兩個人吃，倒也不用費盡心思，拿刀咚咚咚幾下切成肉片，舀一勺油進鍋裡，瞬間大鐵鍋滋滋響煙霧升的老高，阿蘭把肉片推進鍋裡，又啪啪拍幾顆蒜丟進去，香氣起來。
要炒的豇豆先前理豇豆那會兒子就已經預留了出來，一小盆全都掐成半指長正擱在灶頭上。丟兩個紅的嬌豔的幹辣椒進鍋裡，阿蘭右手捏著鍋鏟翻炒，左臂伸長去夠那盆豇豆。
滋啦一聲。豇豆下了鍋，一陣陣夾雜著大蒜香還有辣意的清香味升起。
“阿蘭姐，好香啊，我肚子都叫了好幾聲。”灶臺後，楊朵花憨笑道。
阿蘭正轉身開啟櫥櫃拿豆醬。聞言笑起來：“煮了好些飯，足夠咱倆吃的，這豇豆確實是香，你要實在餓，洗雙筷子先捻兩口嚐嚐味也沒事兒。”
楊朵花紅著臉擺手：“還是別了，我怕待會兒我嘗一口就停不下來，把這一盆全捻著吃了。”看到阿蘭端到灶臺上的豆醬，她又問：“阿蘭姐，你家這豆醬是啥時候做的呀？”
“進七月份的時候做的，我一個人吃，就沒做多少，你家呢？”阿蘭舀兩勺子豆醬出來放在大海碗裡。待會兒就用這個海碗來裝茄子。
往灶洞裡塞一根柴後，楊朵花伸著頭去望阿蘭舀在碗裡的豆醬。油津津黃豆粒粒分明還摻雜著青紅辣辣椒的豆醬在她眼裡格外不一樣：“誒？阿蘭姐，你做的這豆醬咋跟我奶做成的不一樣啊？你這看著，看著，我咋說呢，。”
“你奶做的那種是不是比較爛糊？豆子跟醬混著在一起了？我這個看著生一些？”阿蘭想想，笑著形容道。
楊朵花使勁一點頭：“阿蘭姐你說的沒錯，就是那樣。這是為啥呀？”
飯好了，阿蘭伸手揭開木頭蓋子，一邊把茄子一個個夾起來，一邊回應楊朵花：“你看看我夾起來的這些茄子，又能炒又能拌還能煮，今兒她家吃炒茄子，你家吃拌茄子，一樣的東西就是做法不一樣，豆醬也一樣的，每個人做出來都有差別，有些人愛吃這樣的有些人愛吃那樣的。”
“我曉得了。”楊朵花一點頭，又坐回去燒火：“我今兒可要好好嚐嚐阿蘭姐你做的這個豆醬得味兒。要好吃，下次我家再做豆醬我就叫我奶過來跟你學。”
農家就是這樣，你家做的酸菜比我家好，我改天浸酸菜的時候就過來跟你請教，她家泡的鹹菜好，我泡鹹菜時就去跟她請假。關係好一些的直接去說明來意，沒人不願意，這是誇自已手藝好呢。關係不那麼近的，去請教的時候提點自家有的東西，不拘蘿蔔還是青菜。人家看到你的態度，也樂意教。
楊朵花說的，阿蘭笑眯眯應了，又說：“那有啥，要是吃著好，我舀一碗你帶回去。”
兩人笑嘻嘻地說話。過了一會兒，拌茄子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