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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點時間，火鍋店裡人聲鼎沸。
在內廚洗碗的顏蕾，腦袋一片空白，她只想把池裡的碗儘快洗完，一會還得趕便利店的夜班。
“來咯！”收餐員把一大盤髒碗碟往池子裡倒。顏蕾連忙伸手托住。
壓死駱駝的那一根草，永遠看起來是那麼不起眼，望著一池碗碟，顏蕾眼眶紅了。
她想到遠在美國的哥哥，那個小時候會保護他的哥哥，卻在她13歲時離家出走。留下幾句騙小孩的空話，說什麼等他混好了會回來的。
5年過去了，人呢？
人在美國還不停地向母親要錢。母女倆原本就寄人籬下，連一個像樣的家都沒有，卻因為他過得越來越糟。
貧窮就像中了毒一樣，在身邊蔓延開。
高中的學費，她還得靠自己掙得。她吸了吸鼻子，仰頭把淚水吞回去，手上加快了速度。
夜深，院子裡一片漆黑。寧家大別墅東南角的一處院子，裡面住著服務於這座別墅的傭人。傭人的上班時間都是天未亮即開始，所以這個時間點，除了附近池子的呱呱聲，還有輕輕地說話聲。
顏蕾走在昏暗的路燈下，找到屬於她和母親的小房間。也就只能容下高底床和一張桌子的大小。
放下揹包，她麻利地把頭髮紮起，拿上衣服準備去外間的公用浴室。
床邊的檯燈突然亮了，母親易琳一副根本沒睡的模樣坐了起來。
“這麼晚才回來，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在忙什麼。去哪裡？有話和你說。”
顏蕾看她的臉色就知道接下來的話不是她愛聽的。一天了，她累了一天。真的不想聽任何負能量的話來消耗她的精神。
她沒有停下腳步，默不作聲地出去。
一天的疲憊，總算在浴室裡得到片刻的舒緩。熱水從頭淋下，身上的疲勞也隨之褪下了一半。
稍微擦乾頭髮後，她走到院子外那張大藤椅上坐下，人縮在裡面看手機。
夜深人靜，只聽到附近的蟬鳴聲，即便她知道再過4小時，又得迎來勞累的一天，卻還是戀戀不捨這片刻自由。她知道房間裡的母親在等她，但她不想管。
無非就是要往美國打錢。有這個錢，還不如讓她們搬出去，在外面租個小單間也好過寄人籬下。
她輕嘆一聲，意識逐漸模糊，10月的氣溫，一天比一天冷，她捲縮著身體，終是故不過疲勞的侵襲。
叫醒她的是早起的鳥兒，而灰濛濛的天看起來就要下雨。
顏蕾的視線落到不遠處的建築，二樓的窗戶緊閉多年，聽說是這家二公子的房間，8歲出國至今。她不明白，家人都在，為什麼把幼小的孩子獨自送出國，或許這不是她這樣的人能理解的吧。
其實她並不羨慕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人，有錢人家有什麼了不起，她不奢望家人能幫助她，她只希望，能讓她過個平靜安穩的生活而已。
顏蕾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這時腦袋被人用手指狠狠戳了一下。她閉上眼睛，努力平復著自己的情緒。
“洗完頭就坐這裡睡，你是覺得自己身體好不會生病是吧，我可沒錢給你看病。和你說句話就那麼難，還躲到這睡。起來，我要上工了。等會去銀行給你哥匯過去。”
易琳將一本存摺塞到她手裡。
顏蕾開啟存摺，５萬。
“你瘋了？前面幾千幾千的轉給他就算了，都是有去無回，這次你給他５萬？你有錢不給我交學費，卻給他敗？”顏蕾覺得這個世上沒有誰比她更悲慘了，即使母親的錢和她沒關係，但眼睜睜地看著生活一地雞毛，母親還把自己辛苦錢拿來供養那不孝子。
重男輕女的觀念在易琳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顏蕾的心早被最親的人傷得體無完膚。
憑什麼哥哥可以逃離這樣的生活，她也受不了了。
“這筆錢我是不會轉給他的，我要親自去送！我要問問他究竟把你的辛苦錢用到哪些地方。”顏蕾眼中吟滿淚水，她要離開這裡，像顏魏一樣，離開這個只剩窮的世界。
易琳用手又戳了一下她腦袋，“你瞎嚷嚷什麼，一大早，讓別人好看笑話是吧。你哥要結婚了，那不得要花錢。等你哥回來，我第一個讓他削你。”
“我不會幫你轉錢的，我要親自把錢送到他手上，結婚沒有婆家人說不過去。”顏蕾扔下這句話就轉身離去。
她受夠了。
當她站在洛杉磯機場的時候，一切都像作夢。刺目的陽光，恍如處在幻境中。
拖著行李箱，她再看了眼手中的地址，祈禱顏魏給的地址是對的。畢竟他或許不會想到，有一天他妹妹真的會來找她。
趁著機場還有無線網路，她往朋友圈發了一張機票照片，配文，“逃離陽城了。”
很快微信就響起。
秦悅悅：你去了洛杉磯？怎麼不告訴我？怪不得今天沒看到你，你逃課了？天哪，要去玩幾天？你不是每天都要去打工嗎？算了，記得給我帶手信。額，不能讓你花錢，帶點加州的陽光和空氣回來吧。
顏蕾：不回來了，打工還得打工，我要在洛杉磯打工。
秦悅悅：蕾蕾，你現在精神還正常吧？學校這邊怎麼辦？
顏蕾：正常得很，我要去找我哥了。順利的話，我要在這裡開啟新生活。學校那邊我請病假了。暫時這樣吧。
顏蕾：我還沒有辦漫遊卡，現在要離開機場了，回頭再聯絡你。
放下手機前，顏蕾猶豫了一下，要不要給易琳報平安。念頭還沒生起幾秒，自己就否定了，出發前那幾天易琳根本不和她說話。
她跟著指示牌，往機場外的巴士站走去。
一出機場大門，旁邊幾人吸引了她的注意。走在最前面的一位女生穿著一件白色外衣，裡面是條紅色連衣裙，手上挽著看來價值不菲的手提包，戴著一副墨鏡，她身後跟著推行李的西裝男，看模樣就像電影裡的保鏢。
她走到一輛豪車旁站定，這款車顏蕾認得，在寧家也有一輛這個標誌的車，只是她不知道名字，再說也不是她該在意的事情。
心道，同樣的年紀，這女生全身散發出一種錢的氣味。她再低頭看看自己，上身白色T恤，下身牛仔褲，其實也不差，很多有錢人也喜歡穿這身極簡。
她一向不會因為穿著而自卑，正準備轉身，就響起錢小姐的聲音。
“媽，我剛下飛機，景彥？來了。他啊？還是那樣子，變黑了，你知道加州的陽光。幹嘛要他接電話，他，他剛走開了。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