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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朔方城城西舊巷，一面不起眼的破敗酒旗懶洋洋地掛在風雪中。
帶著長刀的年輕人走進巷子，望著那面酒旗，露出了一絲微笑。
易天琊走進這家偏僻的小酒館，徑直走向櫃檯，把一些碎銀拍在櫃檯上，道：“來瓶十年醉朱顏。”
掌櫃是個看起來很市儈的中年人，他笑嘻嘻地把碎銀收好，吩咐小二去酒窖裡拿酒，而後對倚著櫃檯的易天琊說：“來我這兒的荒蕪遊俠裡你是第一個要醉朱顏這種酒的。”
“那又怎樣？”他撇了撇嘴角，“蘿蔔青菜各有所愛，爺就喜歡喝淡酒。”
掌櫃面上的笑意更濃了：“毛頭小子，你才從步涉川手下出師多久，整天把爺爺爺掛在嘴邊，也不害臊。”
他嘿嘿笑著，頗有些無賴地說：“我姓易名邪字天琊，自稱一下名有什麼問題嗎？大驚小怪。”
“好了好了，不和你扯淡，回頭再和步涉川告你的狀去。”掌櫃的說著壓低了聲音，“今天的事情怎麼樣？還順利嗎？”
他瞥了掌櫃一眼，哼了一聲，說：“問我幹嗎？你們不是還派了人監視我的行動麼，問他去啊。”
掌櫃臉上有些尷尬，解釋道：“不是這麼說，你誤會了，所有非特派的雲中劍執行任務的時候組織都會安排人手跟進觀望的。主要是為了在萬一你失手的情況下可以掩護你或者替你完成任務。”
易天琊不冷不熱地“噢”了一聲，然後說：“人我殺了，過程也挺順利的。那個混蛋見到我根本沒打算和我交手，大概幾年的安逸生活已經把他刀頭舔血的勇氣消磨殆盡了吧。”
“溫柔鄉自是英雄冢，這是萬古不變的。”掌櫃悠悠然說道，眼中忽然流露出老狐狸般精明的光芒，“不過我怎麼感覺你不太舒服？”
“當著他的家人的面把他殺了，就算是柳閣的職業殺手怕也會心裡不安的吧。”易天琊說道。
“你可是荒蕪的雲中劍，對敵人絕不能懷有仁慈。”掌櫃一臉認真道，“我見過太多天真善良的年輕人，拿起刀劍離開山莊，卻很快死在自己的大義之下。”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荒蕪亦然。”易天琊淡淡地說，他的神情有點不在乎，“我們每個人都準備好了為大義而死。”
掌櫃的嘆了口氣，沒有否認，只是說道：“年輕人的話……還是儘量想辦法活下去的好。尤其是不要被別人說‘這個人死的毫無意義，就像個傻瓜’。我這麼說，你能明白嗎？”
“明白，多謝好意，荒蕪惜命，但不畏死。”易天琊點頭，難得地對掌櫃露出了比較和悅輕鬆的神色。
“不知道你的老師有沒有對你說過，雖然時刻準備好為大義赴死，但有時卻不必。”掌櫃的似乎有心把說教進行到底，“有時候活下去，才能更好地踐行你心中的大義，打擊敵人。”
易天琊愣愣地看著他，過了好久莞爾一笑：“餵你出戏啦，你明明是個市儈的中年大叔，不要說這種話了。”
“你懂什麼？我也曾經和你一樣，年輕人。”掌櫃聳了聳肩。
這時小二把酒拿來了，易天琊就在櫃檯前自斟自飲起來，掌櫃在一旁算賬，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
片刻之後還是易天琊先開了口：“既然任務已經完成了，我可以回去了吧？真不是我說，朔方太冷了。”
“朔方可是十六名城之一呢，雖然比不上臨谷城的末夏之雪那麼奇特，但是這兒的雪景也是冠絕天下的，不打算留下來領略領略北國風光嗎？我看再過不久，一場大雪就要來了啊。”掌櫃最後一句話說得有些意味深長。
易天琊敏銳地嗅到了這隻老狐狸話裡的威脅，趕緊推卻道：“大雪？什麼大雪？算了吧凍都給凍死，我還是趁雪沒來先走為妙！”
“可是恐怕你走不了啊，你看這個。”掌櫃不動聲色地把一個東西推到了他面前。
那是一枚小巧精緻的方形印章，竟然是鋼製的，看起來頗有些分量。
易天琊瞄了一眼，嘴裡沒嚥下去的酒差點噴出來，他一把抓住那個物件，有些激動：“這是雲中劍特……特派的鋼印！”
掌櫃一把搶回來，又怒又壓抑地衝他吼道：“你他媽給我輕一點……這家店是組織的店裡的客人又不全是組織的，你這混球。”
易天琊還是抑制不住自己的興奮：“這是給我的？”
他盼望這一天好久了，從離開老師身邊起，就沒有一天不盼望著得到這個東西。
“嗯，給你的，以後你出任務沒人會跟進監視了，不過也意味著一旦你陷入危險很難得到援助，當然這個印也代表著一些特殊的權利。小子你就嘚瑟吧，很多的雲中劍出師五年都拿不到這樣的認可，不愧是步涉川的高徒。”
“嘁，天下沒有白掉餡餅的好事，總不是白給我的吧？說吧又要我幹什麼，殺誰？”他一臉痞兮兮的樣子分外讓人想把酒潑他臉上。
掌櫃把鋼印交給他，鄭重地說：“注意你的態度年輕人，不要說的好像我們是殺手組織柳閣那群東西一樣。具體任務內容我會另行通知你，你先回去吧。還有，這次任務非同尋常，因為會牽扯到朔方葉家，難度可能很大，所以我們會給你安排一個搭檔。”
“是來監視我的嗎？”他眯起眼睛。
“是來和你同生死共進退的。”掌櫃一臉真誠。
易天琊飲盡最後一口酒，擦了擦嘴說：“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他也是步涉川的學生，比你出師要早一些，你們倆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那個人也是老師的學生？易天琊在腦海裡仔細回想，可是怎麼也想不起來。步涉川是荒蕪有名的教席，最多的時候同時帶過近百名弟子。但能夠從他手底下出師的人並不多，大多數人最後都被步涉川以教不了為理由踢給其他教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