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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孽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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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男子微弱的喘息聲在靜謐的走廊背無限放大,迴盪著,如浪潮般不斷拍打他殘碎的意志,他步履蹣跚著爬上一層層樓梯,他恐懼,他顫抖,他回頭,他誠惶誠恐

“快點…在快一點…”他僅剩的一隻眼睛被貪慾與狂熱給擠得變形,另一隻被肉線牽連著眼窩,伴隨他的每一次抬腿不斷敲打地面

怪誕扭曲了這狹小的空間,男子在看見樓梯的門時,血眼裡所充斥的痴狂更顯濃重,他的唾液在叫囂,他的眼淚在奔湧

“快…一點,再快一點!就要到——”

破空的聲音從遠處甩開,狠狠地打在男子的後腦,時間在這一剎那被凍結,男子扭曲的表情被永遠刻在了臉上

“咚,咚,咚……”

男子被從額頭砍下的半截腦袋應聲而下,它彈起又掉落,掉落又彈起,沿著男子來時的路徑,歡快地滾到了少女乾淨的鞋邊

少女灰色的眼睛被長長的睫毛輕輕覆蓋,暗紅的髮絲鋪開在胸前,垂眸望著男子藕斷絲連的血管在樓梯上拉出長長的影子,苦惱與歉疚在她臉上化開

“對不起…”輕輕的聲音掃過整個迴廊,她的睫毛不住地顫抖,聲音帶著壓不下的傷感,像個受驚的小動物,身體卻興奮地顫慄著

“——下次砍整截”

“!——”關淮猛地睜開眼睛,天花板的虛影眼前逐漸實像化,她低頭望著搭在胸口的手久久無言,夢中的聲音迴盪在耳側,

做噩夢了

單薄睡衣被冷汗打溼,此刻正緊緊貼著少女的面板,關淮坐起身來,夢裡的場景令她身體起了異樣的感覺,幸好只是個夢

關淮想起還在睡覺的室友,強忍住身上黏膩的不適感,準備等天亮再起床去換衣服,說著便向四周望去

目光陡然卡在半空,隨之而來的冷汗再度將她包裹

人,不見了

室友不知去了何處,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陌生的身影

房間被黑暗籠聚,但關淮卻能清楚地感覺到,來自他們的、死死叩在自已身上的瘮人目光,似伏擊在黑夜裡的猛獸,慾望在狹小的空間中翻湧

身體比大腦更快反應過來,關淮迅捷摸向枕頭底下,還好,刀還在,短短几個呼吸間,她已清楚地意識到了房間裡的正在擴散危險,正當她準備拿起刀跳下床的時候

“吱呀——”

伴隨著破舊老木門開啟的聲音,房間裡陷入了更濃的黑暗,關淮心中一驚,順著摸刀的姿勢整個人俯下身去緊緊貼著床單

只一眼,關淮便撤回視線

“這是…什麼?”

“噠、噠、噠…”金屬敲擊地面的聲音有規律地響起,緊接著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關淮的腰肢儘可能地貼近床鋪來隱藏自已的身影,她感覺自已血液正在緩緩地倒流,手腳也漸漸褪去溫度,烏黑的瞳孔映出剛進門的東西

一坨爛肉

胃在翻湧,忍著莫大的噁心感,她迅速打量著眼前的怪物

沒皮的肉被堆積在一起,憑藉肉下插著的幾根類似蜘蛛腿的東西緩慢移動,每走一步,那坨肉的表面就會跟著擠出一個個小小的肉泡,相互擠壓,然後轉動,像是一隻只被黏上去的眼睛,引起人強烈的不適

但很快,它停了下來,金屬碰撞地板的聲音隱匿在空間裡,一切都重歸於寂靜

過了很久,久到黑暗開始褪去,久到似乎一切都恢復平靜,但關淮仍躬身趴著,因為她知道這是假象,它就在那裡,從未離開

關淮把這個狹小的房間全都打量了遍,盡力放過任何細節,房間的結構開始在腦內成型

四張上下鋪鐵床,鼻尖甚至還能隱隱聞到鐵鏽味,在房間對立的兩面牆上各自有扇門,應該分班通往走廊與陽臺,看來規格與宿舍並無太大差別

唯一不同的是…關淮將目光投向其他上鋪的位置,藉著黑暗褪去而漏進的幾束月光,她清楚地看見,剛才那些躺在床上的人——只有眼白

這裡不是現實世界

關淮,南華大學大三學生,身為學生會副主席的她對待工作冷靜從容,對待同學溫柔細膩,是校內出名的溫柔系美人

就是這樣一個前一天還在安撫長期處於內耗的學妹的溫柔學姐,一睜眼卻發現自已來到了看似熟悉的陌生世界

“卟—”

沒來得及她多想,怪異的聲音在房間內在房間的另一角傳來,這是…屁聲?幾乎是同一瞬間,刺耳聲的金屬聲劃破房間內看似和平的詭靜,關淮忍不住皺眉

先前那似乎沉寂了的肉塊猛地一躍,以與其體型明顯不符的快捷速度撲向發出聲音的床鋪

“啊!唔唔…!”

發出聲音的那個人被肉團緊緊壓住,他的雙手不停揮舞捶打著,但這對那怪物的影響微乎其微,它蠕動著,身上的肉泡展開,迸射出些許不明液體

“吱嘎——”床板響動的聲音在另一處響起,但怪物卻並沒有再向聲源處發起攻擊,它的體型不斷縮小,已隱隱可見被包裹住的人影

和肉塊不斷往人嘴裡鑽的場景

關淮感覺一陣惡寒,抵著想吐的慾望迅速翻身下床,往剛才怪物進來的門裡衝去

不能坐以待斃!剛才床榻上那人高聳的肚子似在眼前,不能賭怪物殺人的上線人數,風險與回報不成正比

而且就算它停止殺人……想到這裡,關淮似乎聽到了身後其他床榻傳來的吱嘎聲,其他那些傢伙,會放過自已嗎?

少女身如輕蟬,在極短的的思考時間內便已抓住大門的把手,外面會有其他怪物嗎?關淮不知道,但她別無選擇

吱呀一聲,門開了

幸運的是走廊上空無一物

但不幸的是走廊上空無一物

風在耳邊呼嘯,肺裡灌入冷冽的空氣,關淮赤足奔跑在無盡的走廊裡,身後傳來破風的聲音,她迅速向旁躲去,堪堪避過一支粘著腐肉的尖刀

她咬牙向後望去,狠戾的眼神一閃而過,而在她身後的則是三個緊隨她出門的白眼怪

不能一直跑,他們的體力似乎無窮無盡,關淮握緊手中的小刀,擦著牆奔跑的速度逐漸慢了下來,身後的腳步聲逐漸變大,似乎轉頭就能面對面

就是現在!

少女突然弓背轉身向另一面牆衝去,險險避過後面三人圍成的半弧包圍圈,其中一個白眼怪反應極快,幾乎是立刻剎腳轉身撲向關淮的方向

然而下一秒,一束白光閃過,一隻小刀被準確無誤地甩插在他的頸脖上,失力的他跪在地上臉著地,刀被地面拐歪,劃開一條大大的口子,黑色的血液不斷噴湧而出

而作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關淮甩刀之後則是頭也不回地死命狂奔,全然不關心身後發生了什麼,只留下一抹背影

他身後的兩個白眼人瞬間被激怒,臉上的肉開始慢慢融化,呲著牙向少女逃離的方向追去

……

走廊重歸於死寂,之前倒下的白眼人慢慢地爬起,骨骼發出咔咔的脆響,一瘸一拐地向走向不遠處看似普通的木門

隨著腳步的靠近,大門周圍縈繞著的濃濃黑氣逐漸顯現,白眼人停在門前,死寂的臉上閃過一絲裂痕,骨骼因身體緊繃而發出微弱的咔咔聲

他在抗拒,他害怕進去

但這一切也只持續了幾秒,一股強大的力量灌溉著他,牽引著他不得不前進,伴隨大門關閉的聲音,白眼怪的身影消失在門後

……

又是一輪新的追逐,儘管已經刀掉一個怪物,但關淮的處境並沒有好多少,相反身後,剩餘的白眼怪似是被激怒般死咬著她的腳步不放,這種情緒,跟人一樣

“狗東西…”關淮心裡狠罵著,感覺自已的體力正在一點點滴下降,這樣不是辦法,得甩掉他們

關淮的眼神不斷向四周探索,求生的機遇藏在哪裡?後面的腳步聲似乎越來越近,但漆黑的走廊似乎沒有終點,無數相似的門緊靠著,沒有生的跡象

只能放手一搏了

少女腳步一轉向前側一扇半掩的木門衝去,身後的兩隻白眼怪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猛地向她撲來

關淮的身形已進入門框大半,看著身前兩片越來越大的陰影,她的嘴角牽起一絲怪異的弧度

“蠢貨”

少女身形一轉,向後側方撲來的怪物旁邊留出來的空地撲去,空手套白狼能連著被騙兩次,這些怪物可真沒有腦子

關淮心想著等怪物撲進門後便立馬將門關上,上次就是因為沒關門才給了這些怪物緊追上她的機會,這一次決不能犯同樣的錯誤

然而下一秒異象陡生,離少女最近的一隻怪物迅速抓住她纖細白嫩的手臂,猛地向門裡一扯

“你真以為我會犯同樣的錯誤嗎”

他的嘴巴開合著,發出猶如漏風的破風琴般粗啞的聲音,白色的瞳孔夾雜著渾濁,怪異的笑容逐漸扭曲,死死地盯著關淮的臉

“人?!”

少女的驚呼聲被門吞,人影埋沒進黑暗的瞬間大門便迅速閉合,陳舊的木板逐漸變黑,繁複的花紋逐漸顯現,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樣

……

死寂在漆黑的房間內盪開,周圍縈繞著的詭異的感覺令關淮背後直冒冷汗,她清楚地意識到了長時間的追逐給她帶來的體能下降,不然剛才就能輕易躲掉那白眼怪突然的襲擊

說是襲擊,其實在他們把自已拉進房間內後便再無動作,關淮背靠牆蹲著,緊咬著下唇仔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安靜的表面下往往隱藏著巨大的危機,好比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沉寂

毫無預兆的,少女的腰被一雙突然襲來的手緊緊握住,整個人被向上一提,隨後肩膀又被狠狠按住,腰上的另一隻手力度不減,使她被禁錮在手與牆之間

在關淮看不清的黑暗中,一雙血紅的眼睛清晰地映襯出她蒼白的臉色,男子死死地盯著因緊張而被她咬的殷紅的嘴唇,目光閃爍著貪婪與慾望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危險的感官幾乎要將關淮淹沒,她迅速抬腿劈向面前的陰影,腰上的力道一鬆,腿卻被死死地抓住

下一刻,關懷感覺嘴唇被覆上冰涼的觸感,一點吻落在她柔軟的地方,曖昧的氛圍在空氣中瀰漫開,顯得詭異與綿長

“嘔——”

關淮憑藉不知從何處爆發出的力氣推開了那黑暗中的存在,失去了支撐自已站穩的力量後跪坐在地上,雙手撐地忍不住地一陣乾噦

“噁心…噁心…噁心!”

白眼怪醜陋的臉孔浮現在關淮的腦海,讓她跟這種怪物接吻還不如去死,身體因緊繃而止不住地顫抖

乾嘔的聲音漸漸平息,房間內的氣壓低沉的快讓人喘不過氣,黑暗中,男子雙眼被怒火掃過,赤紅的瞳孔牢牢地盯著自已的獵物

“欺人太甚”

關淮絕望地靠背坐下,她對於面前的這個東西毫無招架之力,就連憑藉自已站起都有些困難

她從未如此清楚地認識到自已的弱小,不甘的情緒在胸腔中翻滾,眼神裡濃濃的全是決絕的狠戾,對力量的渴望在這一瞬到達了巔峰

但渴望又如何,不甘又如何,命運弄人,她今天註定要死在這裡,想到這裡,她自嘲般扯起嘴角,一滴眼淚順著眼角滑落,無聲地融入了黑暗

“咻——”破空的聲音由遠及近,關淮抬頭望去,一把銀色的彎刀劃破濃稠的黑暗向她砍來,流暢的線條在空中打旋,閃著皎皎銀光

如此好漂亮的刀,是來索自已的命?

關淮怔然地望著它,等待著它劃破自已喉嚨的場景,然而不但沒有,相反她聽見黑暗裡傳來了一聲男子的悶哼,緊接著是刀與刀對砍的對戰聲

很明顯,這是衝著那人來的

一絲希望在關淮眼中迸發,便以燎原之勢騰起,逃!這是基於她對自已最清楚的定位後得出來的應對方法

在這種情況下還妄圖跟對方來一架,要麼瘋子,要麼傻子

關淮緊咬牙關站起,腿上還帶著絲絲麻意

在她邁開腿的前一際,銀白彎刀突然調轉方向向她飛來,關淮身體微側欲躲,卻在下一秒感覺到手中的那份冰冷

是刀柄

刀柄很快變熱,一股暖流從中傳來,關淮感覺自已的體能正在以一種幾近恐怖的速度回升

又是一聲刀劈來的破空聲,身體比大腦更快反應過來,關淮舉起雙手緊握手中的銀白彎刀砍下自黑暗中襲來的這一擊

不知是不是由於刀的緣故,這一次關懷看清了襲擊者的臉

可是,這又是誰?

男子的身體隱沒於黑暗,深紅的瞳孔閃爍著的慾火燒得正旺,在黑暗中顯得那麼突兀,臉上劃過一刀痕,似乎還在隱隱往外冒血,血絲順著臉頰低至下顎

危險!

警鈴大作,關淮手腕一拐,甩刀出手,狠狠地刺向男子,事出緊急,只能拿出她的絕招了

男子退後一步歪頭側避開刀鋒

同一瞬,只見少女的髮尾勾勒出優美的弧度,再然後,身影消失在房間裡,只留下大開的門

“吱嘎…吱嘎……”門被少女大力地摔在牆上,門牆的連線處因不堪受力而發出粗啞的聲音

鮮血自手臂流下,妖異地綻放出層層花瓣,男子緩緩伸出手,向著虛空做出抓人的動作

眼眸裡溢位勾人的溫柔,笑著撫摸嘴角,語音輕柔到似戀人間的耳語

“孽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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