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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否看了看那孩子，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誇張地做表情，並痛呼:“嘶……疼啊。”
那孩子不為所動。
於是常否也不裝了，他笑著說:“眼睛真大，又通透，挺好看。”
那孩子眼中閃過一絲迷茫，常否又說:“牙口也好，一般的東西可傷不了我。”
小孩終於鬆了口。
常否笑問:“有名字嗎？我給你取一個，就叫……狗兒？”
小孩狠狠地瞪他。
常否轉過身不看他，嘴裡嘟囔:“忘了你是個啞巴。”
然後他聽見，那小孩啞著嗓子，咬牙切齒地說:“陳……長康。”
原來不是啞的啊。
常否轉回身，笑著對他說:“現在，你就叫陳緣了。”
於是小孩可能覺得常否取名太草率吧，又裝起小啞巴了……
香山一條街上。
常否看陳緣吃完，問他:“好吃嗎？”
陳緣說:“尚可。”
常否心想:尚可什麼？膩死人了!
同時心裡又覺得好笑，陳緣小時候吃東西張牙舞爪的，現在斯文給誰看？
他走近陳緣，一條手臂搭在他肩上，指了個方向，笑呵呵地說:“陳小友，我們去那家客棧好好聊。”
陳偏了偏身子，沒躲過，於是淡漠地推開常否徑直朝“迎風客棧”走去。
常否看著他的背影笑了。
進了客棧，一打聽，才知道他們要委屈在一間房了，宗門歷練剛過，旅人就多一些。
常否無所謂，他可有金剛不壞的麵皮。
陳緣也沒事，他覺得常否可以進核桃。
兩人坐在窗邊飲酒相談。
陳緣開口就問:“你怎麼死的。”
真直白。
常否笑著重複他在香山的胡言亂語:“都說過了，我被仇家……”
陳緣站起身，俯身靠近常否，打斷了他的講話，常否抬頭，輕聲問:“怎麼？”
陳緣冷聲說:“講實話。”
常否心想:這可不好騙了啊。
於是他只說一分實話:“我原先為謝家次子，與一位煙柳之地的清倌人兩情相悅，我想娶她過門，卻遭到父親的反對，於是以死相逼……”
常否說到這，頓了一下，又毫不在意地笑起來，說:“沒想到那老傢伙根本不攔我。”
他說這話時神態語言都有模有樣的，而且還怪坦率，但陳緣也不好騙。
於是他又問:“眼睛是怎麼瞎的？”
常否擺了擺手，說:“都說了，沒瞎。其實吧，本來是以自殘雙眼作威脅的，只是……”
陳緣打斷他的話，說:“眼睛睜開給我看看。”
常否沉默了，陳緣仍然冷冷地注視他。
他們僵持了好一會兒，常否笑著睜開眼睛，說:“你可是真會戳人痛處。”
陳緣看著那雙眼，是雙黑白分明的鳳眼，形狀狹長優美，睫毛又長又濃。
他直覺得這雙好看的眼睛是這臉上最假的一處了。
陳緣盯著看了會，就坐下。
常否知道，這是暫時打消了他的狐疑，也不由鬆了口氣。
他喝口酒，問:“只有一張床，怎麼辦？”
陳緣看向他，似乎是在考慮，過了一會他才說:“你可以進核桃。”
常否挑起一邊眉毛，耍起無賴:“核桃不好，你戳我痛處，就是傷了我的心，你要對我負責。”
陳緣面無表情的開口:“那你要怎樣？”
常否託著下巴想了會，說:“要不你打地鋪，我睡床？”
陳緣:“……”
他還真當自己是主子了。
見沒人說話，常否才痛心疾首地做出偉大讓步，他說:“咱們一塊兒睡床吧，擠一擠，能行。”
於是陳緣進行一番更深刻的考慮，決定了方案，他說:“我睡床，你打地鋪。”
常否心想:反了你了!
於是常否真誠的表達他有異議，就被陳緣以“錢是我交的”堵回去了。
只能滿懷不甘的入睡。
既然不甘，他就不可能安穩入睡，在陳緣睡著時，他站起身，看了看陳緣，然後輕輕笑出聲。
窗外月光灑在陳緣臉上，襯得更白了，他直挺挺躺在床上。
常否覺得他躺棺材簡直躺魔怔了。
天明時分，陳緣一睜眼就看到常否側躺在他身旁，看著很自在，衣領敞著，頭髮也不受拘束的流了半張床。
陳緣想默不作聲地坐到床邊，平復一下心情。
哪料他剛撐起身子，常否就痛呼:“嘶……你壓著我頭髮了!”
於是陳緣不動聲色地把他那個手臂再往下壓了壓。
沒反應？
果然是騙人的，陳緣覺得常否一點也不真誠，抬眼一看，常否也正笑眯眯地看他。
陳緣說:“解釋一下？”
常否慢條斯理地整了整領子，用為難的語氣說:“鬼喜歡貼牆走，可能我睡著的時候手腳不聽使喚了吧。”
陳緣有些惱火，他說:“簡直鬼扯!”
常否笑了，說:“本來就是鬼。”
陳緣覺得收常否簡直是個錯誤的決定，他起了身，也自覺比不過臉皮的厚度，常否絕對是他見過最無恥之人。
“生氣了？”常否明知故問。
陳緣不說話。
卻聽見常否又說:“耳朵都氣紅了。”
陳緣身體肉眼可見的僵了下，終於無法維持表面淡定，他覺得常否太像一個人了。
陳緣開口:“真是瘋了!”
然後他摔門而去，常否就慢悠悠地跟上。
陳緣還是那樣，就算罵人也沒有一點新意，不知上哪學的，要麼是鬼扯，要麼就是瘋了，或者是無恥。
就是把畢生所學全用上，估計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個詞，很文明，也禮貌，常否就喜歡這樣的。
街上浩浩蕩蕩一片紅，還有敲鑼打鼓的聲音，其實在客棧都聽得一清二楚，這來到外面，簡直震得人頭暈。
常否衝著路邊張望幾下，就覺得不對勁，這像是迎親的，可週邊鄰里鄰居的卻竊竊私語，眼中都有一種惋惜。
雖然看著紅火熱鬧，但透露著一股死氣，痛苦又淒涼。
陳緣顯然也注意到了，於是常否和他去問個大概，這才知道是某個身份顯赫的公子英年早逝，他家裡人滿懷痛惜，於是就禍害好人家的姑娘去配冥婚。
那被詢問的老人家顯然是個心善的，他打量打量常否二人，見其氣度不凡，且身有佩劍，當即開口說:“二位，可憐可憐那姑娘吧，多好的一個孩子……想來你們也是宗門子弟，救救她吧，也算攢了功德。”
常否卻說:“我們可不愛多管閒事，更不是什麼爛好人。”
陳緣看都沒看常否，像是專門跟他對著幹，他說:“好，我們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