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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以為是病得很嚴重,顧不得周子福身上的髒汙,牽過他左手就細細把脈。
好一會兒才捋捋鬍子開口,“目前並無大礙,現在暈過去,乃是多日未進食所致。等下我叫人送碗糖水給他喝下。不過他之前怕是生了場重傷寒,身體被消耗得厲害。”
蘇雲枝現在手上也是有錢的,自然不會見死不救,“那要怎麼辦?”
她還想起裴安年之前好似也是這樣的情況,得好好問問。
大夫又捋了一下鬍子,“你隨我來,我這邊開個方子給你,再去拿藥。”
蘇雲枝扯了扯裴安年的袖子,“相公,你在這守著,我去拿藥。”
裴安年還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裴安年回神,看了眼床上瞧不出原貌的周子福,緩緩點頭。
大夫執筆潦草地在紙上揮灑了一通——看不懂。
蘇雲枝:“……”
醫生的字是不管哪個時代都是鬼畫符。
她拿著方子去前面的藥櫃找藥童,藥童接過單子,對著藥櫃取藥。
就算藥童的動作再快,她也看到了藥方裡有黨參、茯苓、甘草、……
就知道的來看,多是補身體的藥。
抓了三副,加上看診費,一百二十二文。
好像也不是吃不起。
她還注意到藥櫃上有八角珠、肉桂、小茴香……該有的都有。
往後拿出這些也就有由頭來。
“大夫,這是藥三分毒,若是想食補呢?該吃些什麼?”
蘇雲枝又想到現代吃中藥,重金屬中毒的,既然是補藥,那食物應該也可。
大夫一時也沒想到有人這麼問,思索一小會道,
“若是條件允許,可以吃些羊肉,豬肉,白蘿蔔等。”
眼前女子瞧著也不是很富裕的樣子,又繼續開口道,
“能日日吃飽,偶爾見些葷即可。”
蘇雲枝懂了,一句話就是:吃好喝好。
這個應該能做到,現在手裡可是有好幾十兩銀子。
又細細詢問了些注意事項。
大夫也沒見過問題有這麼多的家屬,不過都耐著性子回答。
蘇雲枝滿足了一下對古代醫術的好奇心,才拎著藥包回去。
在蘇雲枝拿藥期間,周子福喝了糖水已經醒過來了。
情緒又是劇烈波動,咬牙落淚,直說“對不起,少爺!”
裴安年並沒有阻止,反而沉聲問,“你把跟在老爺身邊遇到的事都說一遍。”
周子福帶著哭腔慚愧開始講述。
裴老爺到了碼頭,被告知自已常用的船還在送貨物,至今未歸。
他此番出去乃是要去京城談一樁可以讓家族更上一層樓的生意,早已定好時間。
於是喊人,從別處租一條船。
結果碼頭閒著的船隻有一條合適貨船,還是他對家,陳家的船。
裴老爺趕時間,花了大價錢才租到。
就算趕時間,裴老爺也喊了水手把船上下檢查一遍,確認沒有問題才駛出岸邊。
去京城要行三天的水路到益州,再換馬車走五天才能到京城地界。
結果出發的第二天夜裡就遇到暴雨,這個時候有人大喊:船底破了。
裴老爺趕下去檢視,才發現船的龍骨是朽木,之前未查出只因上面刷了一層木油。
底部的船倉很快就滲滿了水,且越來越多。
茫茫水域看不見岸邊,船在暴風雨中劇烈搖晃,船上的人開始躁動亂跑。
裴老爺叫來了周管事,兩人對視一眼,都明白,此次應該是人禍。
“此次的事怕是與陳家脫不了關係,帶來的人也有不安分的!不然也不至於連龍骨朽了也不知。”
周管事跪在地上,老淚縱橫,“是老奴的錯,沒早日發現。都是老奴害了老爺。”
裴老爺深深嘆口氣,夜裡辨別不出方向,又看不到河岸,此次怕是在劫難逃。
他扶起周管事,滿臉愁容,“多說無益,你也走吧,你水性好,我把你賣身契給你,若是……若是能活著回去,幫我回去看看年兒。”
“老爺!我不走,我生是裴家的人,死是裴家的鬼!要走一起走!”周管事匍匐在地磕頭,求留下。
裴老爺心中感動,“夫人她……她不善鳧水,我是不會拋下她的,且船上還有不明的內鬼,能做出釜底抽薪的事,此次……誒。”
周管事懂後面未說出的話,一時悲慟不已。
那些人必定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
沒多久船就沉了,裴老爺和裴夫人落水。
裴老爺不死心,帶著裴夫人向外游去,半途被纏住。
來者蒙著臉,可是他們都穿著裴家僕從的服飾,
閃著寒光的匕首高高揚起,周管事一把牽制住。
三人被圍攻,很快鮮紅的血無聲融入飄搖的水中,不見蹤影。
周子福死死咬著自已的手臂,不讓自已出聲,看著遠處的一切。
臉上早已被雨水淚水打溼,他既害怕又憤怒。
卻還是聽從爹的話遊走了。
爹說,回去找少爺,他不能死。
周子福拼盡全力向外遊,生怕那些人會追上。
雨水打在臉上,生疼——不能停。
泡在水裡的四肢力竭——不能停。
……
他就這麼一直遊,雨停了,黑夜過去了,太陽昇起來了,他看到了岸。
不敢走碼頭,他從沒人的野岸上岸。
上岸後,才知那是益州的一個縣,可他身無分文。
一路靠著乞討走到了淮寧縣。
就聽聞裴少爺多日不去學院被辭退,街上到處都在傳:裴少爺是天煞孤星,災星。
裴家大老爺做主把裴安年分出去,
一口一個大義滅親,不讓災星禍害縣裡百姓。
周子福再次乞討去淮寧縣下的鎮子。
走了很多很多,都沒遇到裴少爺。
到了平口鎮,他已經好幾天沒吃過東西了。
才去搶吃食……
後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周子福說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他才十二歲。
人瘦得不成樣,腳也是血肉模糊。
蘇雲枝站在門外只聽到後半部分,都心疼不已。
還是個孩子。
又轉身離去。
找到藥童,“能幫我打點水給裡面那個洗漱嗎?”
藥童一臉為難,蘇雲枝悄悄塞了兩文錢到他手裡,“辛苦小哥了,這個你拿著。”
藥童顛了下手裡兩文錢,喜笑顏開點頭,“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