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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魂化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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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魂只能在夜裡遊蕩,白日的陽光會灼傷魂魄。

夜晚,雲開失魂落魄的坐在懸崖邊上,腦子裡如一團亂麻,快要下雨了,冷風陣陣吹的她周身冰涼在崖上搖搖欲墜,遠方的山影與天際相接看不清虛實,黑壓壓的一片,夜色像個巨獸般幾乎要吞沒她單薄的身軀!

那夜,山鬼茱萸在林子裡看到雲開胸口生的木苗,亦是十分驚奇,適逢天上下了一道驚雷,驚得茱萸一個激靈,吃人本就有違天道,這枝葉的光華流轉靈氣四溢分外眼熟,好像自已的那顆寶貝珠子,小娃死了靈芝續不了命救也沒得救,思來想去覺得自已約莫就沒有吃人的命,索性吞了靈芝,在離泉水不遠的地方挖了個坑,將小娃兒屍身埋在土裡,還貼心的捧了水澆了,這個苗也不知道能不能長成個樹,忙活完了,茱萸摘了幾個山果垂頭喪氣的回洞去睡了!

臨睡前茱萸窩進柴草堆裡,鬱悶的打了個滾,覺得得這一天過的,當真是費勁兒。肉沒吃到還賠了心愛的珠子,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呆笨的山鬼不知道,他恰恰因此躲過了一劫,隔壁山頭的山鬼雞巫因為吃了將死的樵夫,被天雷劈的重傷休養了好幾年呢!

雲開在一旁靜靜看著茱萸挖坑埋了自已的身體,心裡五味雜陳,鬼魂沒有實體,也沒有淚,她哭不出來!可是悲傷卻是真實的存在,死亡對她而言,原來是這樣的難以接受,她本該在她的家裡,伏在爹孃懷裡承歡膝下長成個明媚少女,而今卻要長埋在在這荒山野嶺,化作一隻無主孤魂!

她想不明白,怎麼就死了呢?憑什麼,為什麼?恨意越發滋長的洶湧起來!

小苗十分爭氣,吸收了屍體的養分長的飛快,月餘便長高了三尺,茱萸丟了明珠,將這小樹寶貝似的看著,見長勢喜人分外高興,滿心盼著小樹早早長大能結個果子給它吃,日日澆水還順便除掉周邊的雜草,將小樹看護的十分精心,畢竟這小樹,可是拿晚飯換來的呢。

雲開的魂魄不能離開很遠,彷彿是被什麼壓制住了,她試過往鄴京方向去,還未出茱萸山周身就痛的她幾乎魂飛魄散,試過幾次吃了虧,就漸漸放棄了。白天,她附身進屍體上的小樹睡覺;晚上就出來四處遊蕩,將茱萸山逛了個遍!

作為人的時候,日子過得那麼開心,如今孤身一鬼,才覺得真是度日如年,她常常想起爹爹母親和其他親人,想爹爹給她講的故事,想母親做的燈籠和花糕,想她最喜歡吃的桃,想學院裡欺負她的趙毅和同她鬥嘴的子陵哥哥,那時的日子多好啊,無憂無慮開心自在,若是可以選擇,她一定會珍惜那些日子,哪怕日日被欺負,也不想在這山上形單影隻,只有月色做伴!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雲開掐著日子每過一日就在樹身劃一道淺淺的印子,她在這山上,已經呆了三月有餘,初時總是害怕,夜夜都哭的不能自抑,後來天長日久漸漸習慣了當鬼的日子,每日除了睡覺就是夜晚出來在山上晃悠或是坐在懸崖邊上對著月亮發呆!白日沉睡的時候總是做夢,夢裡總是能夢見爹孃和家,醒來又是無限落寞。

四季輪迴,日月交替,山上的每個季節都有不一樣的風景。春日裡萬物復甦,樹木生出嫩芽來,鮮嫩可愛。盛夏時節,天氣很熱的時候,雲開就躲進樹裡,小樹繁茂的枝葉替她擋住了陽光,溪邊的水汽滋潤著乾渴的動物和植物。

立秋後,天氣漸涼,黃葉飄落,茱萸在山上到處摘山果採蘑菇撿拾乾柴,抓兔子打野雞給冬日做準備,還上隔壁雞巫山偷小動物,茱萸山窮,它十分心疼山上的東西,動物都不肯多抓,只好去偷別人家的,從天冷了之後就一直神出鬼沒,難得見上一回!

小泉終日流淌,寒冬臘月也不曾結冰,有時雲開在樹裡,總能看到來喝水的小動物,兔子啦,獐子,山鹿……以前做人的時候並不知道這些,現在看到總是十分新奇。還有些小鳥兒總是停在樹梢,嘰嘰喳喳十分煩人吵的雲開睡不著,她就很暴躁的從樹裡出來趕走它們。雲開無聊的時候會在傍晚坐在溪邊看溪水,水裡有小小的魚兒遊動,溪流石縫間的小螃蟹悄悄的爬過,日子過得清苦,她總是想一切辦法讓自已不去想痛苦的事。

幼時並不曾仔細留意四季交替,只知道下雪便是冬日,樹綠了就是春時。現在才知道,一年四季都是不一樣的,山野的樹木和動物才是最先知曉四季,地上的野草會在春日固定的時節開出小花,樹上的松鼠會在秋日收集松子橡實。

又一年過去,小樹長勢不錯已有碗口粗了,已近深秋但並不畏寒,依舊長得鬱鬱蔥蔥,別的草木枝葉黃的不成樣子,它反倒長的更加起勁,大有遮天之勢。按理說這草木生長,本不應該如此迅速,想來是因樹根下埋了屍骨和那珠子的緣故!

隆冬,茱萸山下了雪,銀裝素裹,厚厚的雪蓋住了裸露的嶙峋山石,山上白雪皚皚好看了許多,像個一向兇悍粗糙的姑娘突然打扮起來,往日裡的冷漠倨傲此時帶了三分溫柔細緻,沒得有些驚豔。

樹林子裡有隻兔子不知碰到了什麼機緣,活到了一百多歲,一副要成妖的樣子,這山上兔子不太多,但是這隻小兔兒要特別些,一身雪白光潔的皮毛,眼睛如紅寶石一般,生的格外的可愛。說來也奇怪,連山鬼都看不見雲開的魂魄,它卻能看見。

雲開其實有些怕這種毛乎乎的動物,她喪命在茱萸之手,心中多少有些陰影。可是天長日久熟悉過後,倒是與小兔兒做了朋友,還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小玉,在人間的時候她在書院裡有個好友,小字玉禾是她最好的玩伴。小樹還沒有長的很高的時候,小玉日日都來啃小樹的葉子,雲開趕不走只好由它,後來小樹長的太高,它夠不著了天天在樹下仰頭張望。小兔子很有靈性,有時候會叼個小花和苔蘚來樹下送給雲開,她就摘些葉子餵它。茱萸依舊看不見雲開,但是每每看見小玉總是大吼大叫的恐嚇一番,好似在彰顯自已的山主地位,小玉也不怕它,一雙紅眼睛裡滿滿的不屑,自顧自的啃著青草。

天太冷了,茱萸日日窩在洞裡睡大覺不大出來,鬼魂不畏寒冷,但是孤獨久了,就想有點什麼依靠,小玉的洞太小,雲開就在夜晚溜到茱萸的洞穴去烤火,火光溫暖慰藉人心,茱萸看不見她,但能感知到有什麼東西在附近,總是疑神疑鬼一驚一乍的,天長日久的又好像沒有什麼威脅也就隨它去。

雲開也恨過茱萸,若不是這個妖怪自已又怎麼會淪落到做個孤魂葬身於此,時間久了也不再恨了,八歲的孩子已經明白很多道理,也懂得自身的處境,莊家家風端正,教出來的孩子也聰慧乖巧,她是個善良的孩子,心思單純,連恨也不會太長久!

冬去春來,萬物復甦!

小樹不停生長,已有亭亭玉立之感,舒展的枝葉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雲開毫無變化,衣服依舊是那件灰蓬蓬的裙子,個子也不曾長高,雲開懶得計較,孤魂一個還在乎什麼形貌!茱萸種下小樹之後突發奇想,開始在春日裡到處種樹,試圖用一已之力將茱萸山變回以前的樣子,它日日去雞巫山偷種子挖樹苗,和雞巫打了好幾場架,常常喜滋滋的帶著苗木種子和滿身傷痕的回來!太陽下山之後,雲開會從樹裡出來,看茱萸揮汗如雨的挖坑栽樹!山上太過無聊,那就看看妖怪幹活吧,好歹是個活的,聊勝於無!

小鬼雲開一度覺得自已是個孤獨寂寞的可憐鬼,盼望有朝一日能回家看看;茱萸覺得自已是個堅韌有毅力的山鬼,憑著一雙爪子,必定能將茱萸山變成世外桃源;連修煉的半吊子的兔妖小玉都覺得自已是個極有潛力的兔妖,勢必能成一方霸主!心裡有了念想,這苦兮兮的日子就這樣有了些許盼頭。

日子一晃而過,轉眼已過去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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